《Rational》陌湘萘

38、【番外】因为是老师

　　我叫孔万荣，Merlin是我念研究生时候用的英文名字，也是我后来公司里印在名片上的名字。

　　我的父亲是老师，哥哥是老师，我至少曾经也是。不过用我哥的话说我可能是孔家最不称职的老师，朝三暮四，有始无终。

　　我没有否认我哥的评价，至少回过头来看看我的确和家里大多数人不一样。

　　因为孔家祖上是开私壑的，所以我们家约定俗成地就是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是老师，似乎谁都不应该例外？然而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就背着家里人填的医科大。

　　没想到老爷子后来一搅和我还是稀里糊涂地和我哥选了同一个导师，最后不出所料地走上了命中注定的路。

　　当时K大提供了留校任教的机会，不过我没答应，一来是因为老爷子在K大，我不想让人说是靠了余荫，二来我哥都跑去T大了凭什么我就非要呆在老爷子眼皮底下？

　　最后，我大老远跑去C大当了个乐得清闲的老师——不否认当初选了个离K大最远的学校是有点赌气，不过我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因为一眼就看上了C大的宣传：让人放松心灵的地方，我倒是想看看怎么个放松法。

　　入职第三年，学校安排我带毕业班的设计论文——是我之前研究的方向，所以我也就不客气地接了。

　　我不否认自己认真起来是有点“不近人情”的，刚好手上带的那个女学生一天到晚没什么端正的态度，最后果然给我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黑着脸当场就撕了！

　　到底还是年轻呐，结果这小姑娘居然给我来了个一哭二闹三跳楼！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最后还是老爷子用关系给我强压下来了。

　　P.S.不过我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最后那个跳楼没跳成的女生很多年后还和她先生请我在B城吃了一次烤鸭~

　　不过话说回来，从那时候起我心情就一直不大好，说不上敷衍吧，总之那一届的论文我放了点水。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哥问我要不要去T大投奔他？离K城也不近。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还不安好心地找老爷子告了回密，结果可想而知，我哥很生气地说以后懒得管我了！

　　事实证明我哥还真是懒得管我了，直到十几年后我被迫辞职才清楚地明白世上只有爸爸好，亲哥通常就是不靠谱！

　　P.S.当然，那主要还是我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然依着我哥的脾气，沈浩可能就毁了，我舍不得。

　　回到我接着在C大割韭菜（带学生就像割韭菜，割完了一茬又长一茬）的那会儿，我一直觉得自己当老师当得其实挺不错的，后来教了十几年的UML（校方课表上完整的名称是：统一建模语言与建模工具），我每一次给同学们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直接告诉他们说这门课是将来毕业设计凑页数的捷径，更是日后工作面试时最低调而不失内涵的敲门砖！很直白、很实用对不对？

　　当然，我偶尔也和同学们开开玩笑，比方说课后出个题目逗逗他们，又或者在课上讲些最新的科技趣闻什么的，更重要的是为期末考试出的卷子我还逼着自己送分，简直不能再开明了！

　　总之，本人自认同学们跟我混绝对不走弯路！而且我这教学方式学生喜欢，我也轻松。

　　其实混日子也不错？我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混到退休，混到看我家怡霖也走进师范，然而，我终究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再“开明”……

　　那个孩子叫沈浩，我教过的那么多学生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上了三个星期的课我都不知道这人叫啥。

　　本以为是个敷衍了事的小子，没想到认真细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苗子，还跟我挺像~

　　本以为是个被宠坏的兔崽子，没想到这兔崽子藏着的心思其实比谁都重！

　　我曾试过插手沈浩的人生，可谁能想到最后却是他把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我忘不了那一个夏天。

　　忘不了那一天沈浩哭着跪倒在我的脚边，忘不了他声泪俱下地求我放手，忘不了当我真的松开手之后他又扑过来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沉默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握着的拳头，我从未像那一刻一样无助，从未像那一刻一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对，对不起。”沈浩满眼全是泪花，他瑟瑟发抖着一遍遍地重复这三个字，而我能做的只有扶起他，紧紧抱住他。

　　因为是老师，从我接过教鞭的那一刻我就清楚老师所拥有的权利和必须履行的义务，只不过现在是法制社会，更多时候要的是以德服人。我知道自己用了一种并不合适的教育方式，可我并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严师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我不会忘记当初挂在公寓里“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意义，既然沈浩喊了我一声“老师”，那我就必须要对得起他！

　　当时家里人其实都挺不支持我的，可我一直安慰着自己说在那个时候放下枷锁出去看看也不错啊？毕竟我被推上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可从始至终我并不清醒，只有在递上辞呈的那一刻我才是真正清醒的，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在那个夏天遇上了沈浩。

　　直到六年后，我工作终于稳定了下来，突然心血来潮地跑去W市找了沈浩，很庆幸当我们再次相遇时他还能再喊我一声“老师”，很欣慰他最后变成了我那么怀念的样子。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当我再次想起沈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这句词，我想，如果怡霖愿意我会让她考师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