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tional》陌湘萘

37、【番外】我的得意门生

　　我是李剑锋，C大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师，我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有过两个引以为傲的学生，一个叫张钰琛，一个叫沈浩。

　　张钰琛是我一路看着走过来的学生，飞扬跳脱，热情得像一把火，就是有时候太骄傲了——不过，直到如今我还是觉得张钰琛有骄傲的资本！

　　那时候的张钰琛是各场程序大赛的常客，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一般的学生真的跟不上他的节奏，所以我后来一直在想这小子恃才傲物其实也只是太寂寞吧？

　　所幸，又或者说正是他的不幸，在那一年夏天他遇到了沈浩——明明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我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微妙的关系，可张钰琛后来的确因为沈浩改变了很多。

　　每每想起张钰琛我心里终归像是空了一块似的，我不止一遍地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我再多留意他一点，事情会不会发展不到那一步呢？可是，哪有什么如果？

　　我怎么都没想到张钰琛会因为沈浩放下骄傲，甚至心甘情愿放弃他曾经最在意的程序大赛，我还来不及欣慰他终于有了除程序比赛以外更多的体验和感悟，他居然又因为沈浩有了最后跳楼轻生的念头？！

　　——即使后来澄清了那只是一个误会，可张钰琛却是永远地不在了，即便所有人都明白那一切和沈浩本人并没有多大关系，可张钰琛到底是因为他才会那么荒唐地结束了一切。

　　即便是我也无法不“迁怒”于沈浩，毕竟本该由张钰琛和沈浩一起发光发亮的省高校联赛最后只变成了沈浩一个人的舞台；我不否认我曾经有多么“不喜欢”沈浩，甚至非常排斥他！毕竟我的得意门生本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张钰琛本可以有更广的平台！

　　可是啊，命运到底是喜欢作弄人的……

　　转眼，到了沈浩那一届的毕业设计分组，一向看好沈浩的吴世军倒是想带沈浩的——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沈浩会是孔万荣带毕设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孔万荣居然没能看到这一天。

　　更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温吞吞的小子最后居然闷声不响地选了我？！那个因为张钰琛一直堵了一口气的我，那个沈浩并不擅长的专业领域。

　　那一天开题，沈浩很平静地对我说：“张钰琛说我欠了他两次，现在他人已经不在了，那就还给您吧。”我当时就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我的面前提张钰琛？！

　　不出所料地，我记仇了，也很愿意“公报私仇”。

　　我成心在沈浩的毕业论文里挑毛病，从内容到修辞再到格式，天知道一个理科生的论文里还能怎么讲究“修辞”，但他居然真就一声不吭地记下来了。

　　隔个三两天，我挑了某个用词的来源又或是引用图片的备注发过去就两个字：“重写！”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真就一遍一遍地按时交上来了。

　　最后发出来的那篇论文连我看了也有些震惊，极小处的用词，详尽的参考文献，双语版本下精准的专业词汇，当之无愧的优秀毕业论文。

　　然而，直到毕业典礼那一天我却没见沈浩换过一个表情，他看见我依旧是像暑假时那样客客气气的一声“李老师”，恭敬却也疏远，整个人冷冰冰的，和记忆里那个人严肃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的！

　　其实后来想想我那会儿也是真挺无聊的吧？我怎么就上了那个小子的“当”？我那时候到底是在为难他还是为难我自己呢？

　　沈浩那么“逆来顺受”地让我出气，其实是他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吧？一把年纪的我居然会那么折腾一个孩子？

　　沈浩这孩子啊，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柔细致的人，有时候也很死心眼。

　　我曾在念起张钰琛的时候悄悄跑到他家的小区，却在小区门外看见沈浩正替张钰琛的父母拎菜，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孔万荣和吴世军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浩，其实换作后来的我也会被“感动”吧？

　　仔细想来，我也曾近距离地看过沈浩胸口的伤疤，是孔万荣抽的，可沈浩对那个人却仍是敬若神明，他压根就不让除了孔万荣以外的第二个人碰他——即便我当时只是有些心疼地想过去顺顺他的头发。

　　“老师？”沈浩惊喜地抬起头来，他眼里的期待是我从未见过的，他从来也只会平平静静地喊我一声“李老师”。

　　所以，在看清了是我之后那小子果然慢慢垂下了眼，然后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沈浩其实从来都不是我的得意门生，也许在他心里也只认孔万荣一个。

　　多年后，谈及过往我终究是庆幸曾有过两个引以为傲的学生，他们一个叫张钰琛，一个叫沈浩。

　　可从始至终，我的得意门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