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tional》陌湘萘

3、逆鳞

　　孔万荣那一堂课上得很开心！从教以来少有的开心！

　　于是乎，孔万荣特地给班上留了一道十分常见的UML题目：画出图书馆管理系统中图书馆管理员借书的活动图，顺便拿java实现一下，有兴趣的同学还可以写个场景交互，当然，设计几个测试用例也是不反对的……

　　总之，孔万荣在讲台上嘴巴一张一合，兴致很好。台下的，像极了一池子翻了肚皮的死鱼……

　　一周后，孔万荣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众“寥寥数语”的作业本。

　　孔万荣：“java代码呢？”

　　A：“老师！我编程能力比较弱……”

　　孔万荣：“场景交互呢？”

　　B：“……那个，老师你也知道，咱是工科生，语言表达能力嘛，所以就……”

　　孔万荣：“测试呢？”

　　C：“那个……我电脑坏了！”

　　孔万荣：“活动图总该会吧！”

　　D：“老师，咱上节课学的不是时序图？”

　　孔万荣：“……”

　　环顾四周，孔万荣略有些期待地问道：“沈浩呢？”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只见沈浩顶着个小鸟窝，踩了双人字拖，邋里邋遢地站在了门口！

　　“报告！”

　　孔万荣黑了黑脸，尽量耐着性子招了招手，道：“迟到了啊！”

　　“哦。”沈浩拖着三年没洗过的包，十分自然地挑了个离讲台十万八千里的地儿~

　　孔万荣极其“阴险”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推了推他那“斯文败类”特享版金丝小眼镜，道：“我以前的学生啊上课迟到了可是要在后边站一上午的，所以……”孔万荣笑眯眯地走向了沈浩，征求意见般地问道：“要不要去后面站两节课？”

　　沈浩一愣，抬起头来诧异地回复说道：“不要！”

　　孔万荣面上一僵，心里对沈浩所有的好感都没了！

　　临近期末，诸事且放，欲考高分，惟刷题最重要！

　　于是乎，孔老师看着台下明修UML，暗度待考书籍的学生们……十分大方地勾了勾嘴角，道：“咱这课要考的内容之前已经讲完了，考试形式也告诉你们了，五道案例分析，临场发挥！……好了，我们接下来看看补充内容。”

　　此言一出，台下的学生们随即十分“坦然”地把其他专业书给搬了出来：其中以沈浩为代表的那一撮最为放肆，他居然连UML书都放下去了？！

　　孔万荣笑而不语，心中暗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就考60分！你考59.5我都不让你过！你的平时分，嘿嘿！

　　敛回极为“阴险”的笑意，孔万荣敲了敲黑板，道：“好，这节课我们就先上到这儿，这也是本学期倒数第二堂课了，希望同学们下一节课都能来，我很少点名的，今天数了数人数，怎么还少了四五个同学呢？下节课咱们来点个名儿，最后认识一下，我也凭印象给大家打个平时分。”

　　见台下的小兔崽子们立马坐得端正了不少，孔老师十分受用，于是“好心”地提醒了一下：“四下看看，宿舍里没来的打个电话催催，大课间，应该能赶到的吧~”

　　“叮铃铃——”

　　下课铃响，孔老师好整以暇地瞄了一眼沉迷于《软件工程》的沈浩，嘴角的笑意不觉又深了几分。

　　“21 倪图图。”

　　“到！”

　　“23 沈润峰。”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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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点名没到的同学就是旷课处理啊，平时分不会高的，考试估计也过不了，回去通知一下，考试不用来了啊~”

　　孔万荣推了推眼镜，点名没到的那几个他有印象的，平时作业一塌糊涂，考试不挂他们挂谁？

　　“好，下课吧。”孔万荣挥了挥手，低头整理起了教案。

　　至于中间那个没被点到的22号……此时真是再也看不进去什么《软件工程》了！

　　“老师，老师！”沈浩最终还是放下了第二天就要考的书，匆匆奔上讲台，“老师，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呀？”

　　“没有，我记得你。”不过说话的时候孔万荣还在继续收拾讲台上的东西，连眼都没抬一下。

　　“……”

　　“软件好好考，你们应该收到通知了，我是你们班的监考老师。”

　　“……”

　　“还有，你上次作业写得挺好，下学期加油哟~”

　　“……”

　　看着孔老师潇洒而去，沈浩整个人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感觉……孔老师似乎挺“喜欢”他哇？还是说，“不喜欢”？

　　沈浩抽了抽嘴角，心想才不管这些呢！反正该干嘛接下来继续干嘛，毕业之后谁见得着谁呢！十年之后，谁又认识谁呢！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坐在软件工程考场上的沈浩此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军哥怎么出的全是理论！名词解释，20分？填空，20分？！说好的代码呢？说好的测试呢？！他老人家当学生是维基百科呐！

　　沈浩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要挂，不，是肯定要挂！

　　正当心里疾驰过一大群羊驼时，旁边的难兄难弟突然朝沈浩这边“噼嗞”了两声，然后……沈浩做了一件特别后悔日后想来却又觉得万分幸运的事。

　　在很认真地探察过监考环境之后，沈浩很熟练地掏出了草稿纸，把兄弟那顺来的手机很安全地塞到了试卷下面，然后再快速地扫一眼教室两头的“移动电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差！

　　“咳咳。”沈浩敛回目光，假咳了两声，接着借拍胸止咳的时间缝儿赶紧上网百度了两题！飞速记下答案，把手机摁灭，往草稿纸里面塞了一点点，然后奋笔疾书！

　　“咳咳！”沈浩故计重施，顺便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兄弟很快会意，便极为默契地开始替自己也替沈浩“检查”起了答案。

　　前面的帅哥似乎也遇到了瓶颈，自动地往沈浩这边靠了靠，低低地“噼嗞”了两声，至于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沈浩无奈地挺了挺腰板，正打算做些什么呢，一团巨大的黑影忽然落在了他的试卷上！

　　沈浩心虚地抬起了头，只对上一张堪比锅底灰的脸。

　　“孔老师？”沈浩默默地动了动唇。

　　孔万荣像是不认识眼前的免崽子似的，很严肃很不给情面地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了两个字：“出！去！”

　　“老师……”沈浩变脸似的一下子红了眼眶，扯了扯孔万荣的衣角似乎还打算卖个萌撒个娇？

　　孔万荣压根儿不吃这套，夺过某小兔崽子的试卷，指着大门的方向坚定地强调了那两个字！

　　“……”

　　沈浩走出去的背影都是发抖的，说到底，他也是想考一个好一点的分数，孔老师其实也没错，只是，只是……为什么被收卷子的人是他？

　　为什么收他卷子的会是孔老师？

　　孔老师不是挺喜欢他的？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沈浩偷偷地哭了，鼻子酸得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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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有的同学啊……”与此同时，考场上另一个看戏的老师不由得刷了刷存在感，与孔万荣对视了一眼，忽然就有些失望地笑了。

　　“自己考啊，不许交头接耳！”孔万荣看都没看沈浩一眼，仿佛真的没什么感觉一样，他居然还能一下子敛起所有的情绪，然后略带了几分官方的腔调：“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没写完的同学要抓紧了呀。”

　　“叮铃铃——”

　　考试结束，孔万荣从最后一个考生手里接过了涂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按学号理了理卷子的顺序，然后贴封条，钉钉子，卷好了放进黄色的油皮纸档案袋里。

　　等一系列工作完成，孔万荣这才从讲堂上拎起他的深蓝色西装，潇洒地一披一套，扣上最贴身的三颗钮扣，再推了推他那略有些下滑的金丝小眼镜，余光处瞥见了某个熟人，嘴角不由得浅浅地勾了勾。

　　“孔老师，你这保养得不错嘛。”

　　另一个监考老师从孔万荣手里接过封好的装着卷子的档案袋，一边羡慕地看了看孔老师那笔直的腰板，那好看的腰身，一边偷偷地瞥了瞥了教室外头的沈浩，目光示意，似乎还打算看看戏。

　　孔万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这位老师说了句“有劳”（孔万荣封卷子，另一个老师把卷子交给软工研究组的批卷老师，大概是顺路吧，不言而喻的默契）之后便不再言语了，至于沈浩……孔万荣似乎是真的挺失望的。

　　虽说从教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呢？但是孔万荣好不容易看对眼了这么一个，结果突然发现这小子“劣迹斑斑”，烂泥扶不上墙！说实话，孔万荣觉得自己眼瞎，生气的对象更多是他自己。

　　老师就不是人了吗？虽不说朝夕相处，但一直默默关注的学生突然间展现出了这么一副面孔，即便是成熟稳重的老师一时间也会有些适应不过来的，比方说闹点小脾气。

　　于是乎，当沈浩满眼歉疚地对着孔万荣打招呼时，孔老师只作没看见，他并着另一个监考老师刻意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颇没教师风度地错身走过了这小兔崽子。

　　“老师……”看着孔老师离去的背影，沈浩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自作自受。

　　至于走远了的两位在拐角处即将“分道扬镳”时突然默契地同时顿了顿，那个“土肥圆”老师好整以暇地调侃道：“孔老师，你的得意门生？”

　　孔万荣垂下眼帘，沉默了两三秒，再抬头时说的居然是：“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