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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乱入碧血剑.盗将行(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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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高风大,平地飞沙,走了三天,我真的很累了,只想进城休息,于是掩着崽子遮面的襁褓,叫他们让路:“我进城了,告辞。”
夏雪宜驱马往旁边让了让。见他让了,后面也跟着撤出一条通道,袁崇焕一脸茫然,他却不以为意,甚至隐隐引以为傲:“她轻易不肯与人扯上关系,尤其是我这等还未婚配的青年才俊,恐怕我误会她对我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企图。”
我:......要不要解释我真的只是沉迷养崽,无心作妖?
然而袁崇焕听的连连点头,不吃羊肉就应该防备着,别平白惹一身臊气。他对我的人品更有好感了,甚为赞赏的看着我,并旁光同情夏雪宜。
我转身看看二人,一言难尽,走为上。
袁崇焕:“女侠留步,宁远如今正是艰难时期,内忧外患,不如你和夏兄弟一样暂住我府上,或可方便照应。”
......你这么主动的引狼入室,搞得我都想顺水推舟了——让那只尚且小小的男主以为我和他爹妈是好朋友,是来帮忙守城的,占了袁崇焕托孤的先机,即便他对剧情君忠心耿耿,硬不托给我,原本受命的袁党四人也打不过我,一小只男主手到擒来——主要是我原本并没有料到,生养这件事,具体到我和崽子身上是那么的疲惫。如今没日没夜的一把屎一把尿,喂奶喂水亲力亲为,仅仅三天我就已经感觉被掏空,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若不是考虑到毕竟是男主,谁知道他不情愿会搞出什么状况,我只想简单粗暴抢走扔哪个海岛上,令他直接抵达他在原著结局中的终身成就。
所以虽然这邀请简直令我为之精神一振,但还是很挣扎的想要再婉拒一番:“你们住在城外三十里的大营,崽太小了,我不方便。”
袁崇焕哈哈一笑:“自然是我和夏兄弟在营里,你和孩子在我将军府里安排。”
这么上赶着,只好成全你。
再迟些日子女真大军围城,被放弃的宁远没有物资补给,也没有援军协助,更没有退敌的希望。袁崇焕一直坚持到天亡努尔哈赤,使他被流矢意外爆头,才在漫长的孤军奋战中,相信了自己真的已经被朝廷抛弃。
他原本是万念俱灰,誓与宁远共存亡了。
但那群慕名而来,自发聚集在他身边的爱国热血绿林好汉们,他们不这么想!他们趁着城破一片混乱,把袁崇焕和全家都给救了......
大将军不肯撤回山海关,疯狂进击的女真人夷平宁远,屠了全城军民百姓,他还全须全尾!还捎带着全家老小!
于是袁崇焕只好出于政治原因,回朝请罪,被处以凌迟三千之刑,悬挂午门三天三夜,煎熬而死。
我用有温度的眼神看着此刻被我算计的活袁崇焕,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崽子哼唧着睁开眼睛。
满月的小丫头已经养的肉乎乎的,浓眉大眼蜜桃唇,睫毛纤长卷翘还爱笑,可爱的让人亲不够。
夏雪宜一听到她声音就两眼放光没皮没脸蹭了过来,什么矜持误会瞬间抛之脑后,一脸黏糊,恶心巴拉,开始逗崽:“慧娘,我的小宝贝,听到舅舅声音醒了是不是?想舅舅了是不是?哎哟,舅舅三天没见你,想你想的一刻都睡不好呢。舅舅来抱好不好?”
......你可真会蹭字数拖剧情。
在山海关时,我修养身体,安剑清忙于公务,就他抱的最多,比我还像那回事。
我将崽子放给他,就近抓住他领襟,拖近前来耳语:“想办法让袁崇焕一个月内弃城。”
夏雪宜:“......你还真是,开门见山。”
我微笑:“你反正也是为了帮我忙才来的。”
夏雪宜:“袁将军待我情同手足,我会为了帮你背叛他?!”
我:“他一军营的手足你算老几。”
夏雪宜垂死挣扎:“好兄弟不分排名!”
我蔑视他。
夏雪宜:“好吧。”
真香。
我喟然有些惆怅:“反正他也拦不住。”
夏雪宜却还没懂:“拦不住什么?”
什么都拦不住。
帕累托法则在这个小世界里也同样适用:金字塔顶端的百分之二十人类精英,享有社会百分之八十的资源,本该以此盘活剩下百分之八十庸庸碌碌的社畜。
然而并没有。
消耗了社会百分之八十资源的是一群蛀虫,被啃噬数百年之后的空壳子明朝末年,什么都没有。
甚至后继无人。
落在这群人手里的华夏,便是崇祯那样兢兢业业呕心沥血都盘不活,拥有最高民望的李自成更不堪用——好色之徒,得了陈圆圆立刻开始敛财娇养小美人。号称闯王来了不纳粮,自己却并不屯田种地,一听就是哄傻老百姓的噱头,根本没有朱元璋那样开国领袖的头脑和魄力,甚至不配与崇祯这厮相提并论。
时代更迭的齿轮已经启动,即便袁崇焕有死何足惜的觉悟,他拦不住女真铁骑,也拦不住改朝换代。
如果他宁死,我可以帮忙把他扔进女真大营。屠城岂是轻飘飘史官笔下两字而已?何必为了全他那虚无缥缈的气节,白白耗死宁远十数万涂炭的生灵。
曾有一人问我左右不了这天下将倾,还要怜取眼前这一方百姓,可笑么?
不可笑。
诚然雪崩时没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我从不认为力所能及的仁心有什么可笑。
袁崇焕很有节操的完全没有偷听,不知道我们将要对他做什么,依旧热情。
进将军府立刻就见到了才四岁的小袁承志,这男主,还真是天生的黑,显得眼白和牙齿简直耀眼。
宁远危在旦夕,幼崽却无忧无虑,也不知生分,拉住我就笑着龇着小牙要看妹妹,两只崽互相看着不说话,一径的咧嘴笑。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我暗自认同袁家家教,幼崽什么都不能做又情绪敏感,合该被护的天真可爱。
在将军府上安排妥当后,夏雪宜支开旁人,眼神炯炯的看着我。
我莫名其妙:“?”
夏雪宜:“你是为那孩子才来宁远。”
我:“......什么孩子?”
夏雪宜:“别装了,你盯着人家看的两眼冒贼光!”
我:“......这叫丈母娘看女婿,你懂个屁!”
内心:闺女对不住,我就是这么一说,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夏雪宜炸了:“慧娘才刚满月,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的你想跟我抢?你也生闺女去啊!”
夏雪宜:“你少跟我胡搅蛮缠,你知道我在说甚么!但是娃娃亲我决不同意!”
我气笑:“小崽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耍横,活着不好吗?”
夏雪宜:“反正命也是你救的,不乐意你就拿回去!”
......我尼玛真是横的遇到不要命的了。
二十啷当的小男子汉红着眼眶撅着嘴,还委屈上了。
辣眼啊。
我摆手:“就算你说的全对,别再得寸进尺了,不会跟你说原因!”
夏雪宜吸一口冷气:“你搞完钱就来拐小孩,还叫我别管别问?!”
......你给我条生路好吗!
夏雪宜也在我麻木的表情里看出了隐忍,于是他有点不忍,软声说道:“阿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敷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夏雪宜:“不管你所图为何。”
我冷笑:“我有什么可图?你们能给我什么?这人间犹如炼狱,你又做过什么?坑蒙拐骗,报仇雪恨,公道了?满意了?”
夏雪宜反问:“那不然呢。”
我漠然拂袖:“各行其道,与人无尤。”
我不会告诉他,我图这乱世早日结束,图这只幼崽荣享太平。
他还没这个份量,也与他不相干。
这天算聊死了。
夏雪宜颓靡的垮着,强打起精神哄睡了崽子。
临行终于忍不住问:“我什么都肯为你做,你会不会记着我的好?”
记了他的好,就得还报。
我摸摸崽子小肉脸:“这世上我只想对她一个人好。”
他难堪的笑笑:“这也怪不得你,你也是怕了罢……但这世上绝非每个男人都像安剑清一样,我把家人看得比命还重。”
我只低头看着崽子:“我也是。”
我眼里没他,他便只好狼狈而去。
大概,养娃影响雌性激素分泌,按说他这样,长得好看又契而不舍对我好,我就算矜持有顾虑,也该有些窃喜和好感,可我就是......沉迷养崽,无法自拔。
我也有些颓靡,盘膝凝神,等了大半夜,袁崇焕终于不堪疲劳,和衣而卧。
他如此精神透支,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入了他的梦,本来他也是满脑子排兵布阵,城防攻守。我就地取材,用我的记忆重塑了他的梦境。
这么一回忆我就发现,我真惨,真的。我一个新来的,没什么阅历的精分,竟然有辣么多国破家亡的记忆,堪称颠沛流离。
不禁一番自怜。
渺小的袁崇焕遥望远方巍峨的灰色城池,一脸茫然,这里不是他的宁远。
我戴了黑色面纱,将自己遮的鬼气森森,冷冰冰的催促他:“走吧。”
袁崇焕有点慌:“这就是阴曹地府阎罗殿了吗?我,我这是过劳死了?!”
我:“......不是!”
袁崇焕:“您不是黑无常?”
我是你爹!
这是前朝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蛮夷破防而入之后,并没有接手治理工作,而是掠尽了城中的财富,举行了三天酒色和屠杀的狂欢,最后一把火烧起整座城池。
他接受了我的设定,怒的双眼赤红,踉跄着走了进去,城门内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糊味,七天七夜大火,烧的枯骨成灰,尸油满地。
袁崇焕哀嚎着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