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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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宝十四年，初夏。
乔湫暮在北邙待了多久，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祁珉也只偶尔来一两封书信，不过多是卫烟拆开，她很少能看完全信。总之纯阳在她脑海中的印象愈发模糊，只有师父的一袭白衣和送走自己时的满身风霜记得最清。
起床时已是卯时将过，身上是昨晚本应由卫烟盖着的皮毛。
熟练地起身摸过湛蓝的破军衣裳。那是谢瑜谨又来看卫烟时，给她捎来的。
“师叔，暮儿能回纯阳吗？”乔湫暮那天这么问道。谢瑜谨果断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卫烟。
卫烟装模作样地点着下巴想了想，道：“师父替师叔想想啊……能呀！等下月师父的师叔回来了，师父就送你回去看看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卫烟伸出小指，“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出操回来的卫风看见这一幕，立刻伸手将乔湫暮捞上马：“师姐和师姐夫聊着呢，小丫头就别跟着掺和啊。”
“我没有。”乔湫暮刚上马还未稳住，晃晃悠悠一把抱住马脖子，“师父说下个月就送我回纯阳看看！都拉钩了！”
这回轮到卫风惊住了。多久了，卫烟一直以各种方式搪塞唬弄过去，这次讲的真真的，不可能失信。
“你让人家别掺和，你呢？”谢瑜谨转头，满脸堆笑地看着卫风。
‘一会让烟儿跟你说。’
卫风读懂了谢瑜谨的唇语，带着乔湫暮纵马而去。
“带她回去的事，和师兄说过了吗？”谢瑜谨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让卫烟也不好意思吊儿郎当的。她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如果告诉祁兄，暮儿这辈子都回不去了。祁兄做的太绝了。”
“他这是想让暮儿彻底淡掉与他的关系啊。”谢瑜谨直接挑开这一层窗户纸，他听不惯卫烟的扭捏宛转，“信你也收到了，师兄就算日夜待在纯阳，再撑十年也是了不得了。暮儿的命数不允许她及笄前再回去。万一出事，你何必呢？”
卫烟白了身边这人一眼，她倒是觉得这种性子不像是纯阳宫教导出来的人，当个军痞倒是绰绰有余：“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们俩不懂，不管你们所谓的命数，暮儿打小没爹没娘的，对祁兄有多依赖。这层关系，是断不掉的。”
“说得好像你懂。”谢瑜谨话一出口就知道大事不妙，卫烟比乔湫暮还惨上三分。当年乔湫暮还被祁珉抱回纯阳宫好生养活，卫烟可是寒冬时被遗弃在凌烟阁的石阶上，天策府这地方又不是个养姑娘的地界，卫烟活下来都是万幸。
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谢瑜谨反倒被抱住。
“我陪她一起回去。我也放心，你也好和你师兄交代。”卫烟笑着，反被抱得更紧，惊得她连声道：“这铠甲硌人，阿谨你放开啦！”
“等你愿意了，我接你去成亲。”
乔湫暮坐在卫烟的马匹后，靠着卫烟的背略显倦意。
卫烟骑马站在官道旁，目送着一个个流民在天策军的护送下登上马车远离是非之地。她此行一是陪乔湫暮回纯阳，二是给长安送来小股支援部队。她或许也得在这带上一段时间。
长安不比当年的繁华，狼牙军从北方带着杀意袭来，乱世的火舌已经舔舐着这座城池。
谢瑜谨猜的没错，祁珉接到他带去的口信后立刻让他准备行装，他要亲自去接乔湫暮回来。卫烟只好带着乔湫暮暂住在长安，她知道祁珉已经微怒，不能不听他的话。
然而华山连日大雪，中断了交通。祁珉只好传书与她，让再耐心等待几日。
“师父什么时候来啊……”不比卫烟他们，在长安还有三两熟人和扎营的地方。乔湫暮在这除了儿时常来的茶馆，几乎没什么熟悉的地方。
“就快。”卫烟多年的敏锐让她感到大战一触即发，她甚至有些后悔做出带乔湫暮回纯阳的决定。
马儿的嘶鸣在耳边骤响，卫风勒住缰绳面色凝重：“师姐，驻营那要您去一趟。”
“暮儿还在。”卫烟立刻回绝，“我不能把她丢在这。”
“他们抓到了两个狼牙军的探子。”卫风没有理会卫烟继续说着，“都是参与过当年师父那战的。”
乔湫暮忽然觉得卫烟整个人都绷紧，她刚想安慰两句就听见卫烟说道：“暮儿，能在这好好等师父吗？师父去去就来。”
一向乖巧的姑娘立刻自己跳下马，稍稍远离了官道以免被冲撞到。乔湫暮明白，毕竟是局外人，这种场合她不在是最好的。
她看着卫烟快马加鞭赶去，不由得心尖替卫烟感到酸楚。
只庆幸祁珉还在。虽然见不到面，但有那一两封书信已是莫大的安慰。
起风了。
面前运送流民的马车上颠簸下一件行李，乔湫暮立刻上前帮忙捡起来。车上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伸手接过。
“谢谢。”那孩子话音未落，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乔湫暮确实感到了恐惧。孩子殷红的鲜红溅上她原本干净的面容，她看着车上另外的大人有的抱着孩子的尸体嚎哭，有的下车扯住来者领子的。乔湫暮只听见兵刃没入身体的锋利之声，两个异邦服装模样的人已经在她面前杀出一片血泊。
身后的车辆和人群纷纷四散而逃，乔湫暮这才在尖叫声中醒悟过来，脑海中蹦出三个字“狼牙军”。几乎是下意识地瞄准其中正欲上马的人，带着凌冽剑气的两仪化形正中那人。
可惜毕竟是个孩子。
乔湫暮在听见远处似乎有天策的马蹄声时，一时间竟走了神。几乎窒息的痛楚蔓延全身，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牢牢地控制在车上。方才中了自己两仪化形的人，正用令人作呕的笑容看着她。
“纯阳宫的小弟子，长得也是水灵。”那人啐出一口血痰，“玩完还能送去领赏，快活啊！说不定还是个纯阳大人物的弟子，再当块敲门砖……”
乔湫暮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话，想持剑来个鱼死网破却发觉惯用的短剑不在手边。
定是掉在方才的地方！
还想再做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向后仰去，驾马的人朝后飞出去。
乔湫暮只听见有年轻男子的声音。
“啧，喝口酒都有人拦着，世道不太平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