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织太短篇集》星火函烟

2、灼烧双目之影[中秋贺]

　　[织太IF]灼烧双目之影

　　在最深沉的黑暗之中，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日光逐渐变得温凉、不再像正午时候一样使皮肤灼痛，但正是这样温和的暖意，却更能使处于黑暗里冰窖中的人感到冰寒。

　　阳光眷顾之处不过是为狙击手提供更良好视角的地方，我看着办公室那面墙——那些已经数年没有升起的挡板后面，就是整个横滨最高处、也是最好的风景。

　　但是我不能去看。

　　光明于我无益亦是与我无缘，正如森先生所说，我的血管里天生流淌着属于黑手党的血液。已然被这代表着痛苦与冷漠的血液所麻木的身体此时却刺痛起来，就好像久坐的人骤然起立，迈出头几步的时候难免眼前发黑、脚步跌撞。

　　或许应当将“主动升起办公室的遮光板”这一项目——我在摇曳的烛火中想道——加入进《完全自杀手册》中去。不过如此独特的自杀方式，也只适合‘作为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被无数人觊觎项上人头’的我而已，或许并不会被广大读者所认可吧。

　　“我是太宰，太宰治。”左眼缠绕着绷带的男人这样自我介绍道，“接下来我要讲述一个不应被第三人知晓的故事——”

　　“关于横滨、不、此世最恶之人，如何窃取光明的事件。”

　　这就像是年幼的孩子吵闹着要摘下月亮、陷入疯狂的荒诞暴君高叫着要统治星星。但这么说着的时候，太宰首领(先生)的眼里，却切切实实地闪着名为庆幸的光芒。

　　“我要说的，是一个关于书，咖喱，和五个孩子的故事。”

　　--

　　自从他加入武装侦探社后，由于侦探社不分日夜的工作和要照顾十五个孩子的沉重压力，织田作之助就很少有能涉足酒吧的空闲时间了。这次他也不是来放松的。

　　头顶的红白Lupin招牌显然已经十分老旧，在暮色中微微闪烁着，圆月已经在还未完全黯淡下去的天空中悄悄显露身形。织田作顺着木质的阶梯下楼，前杀手的良好素养使哪怕是老旧的木阶梯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推开老旧木门的一瞬，铃就发出声脆响，昭示着客人的到来。老酒保在吧台前擦拭着酒杯，只对新走进来的织田微微颔首，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露出了堪称惊讶的情绪。但等织田再用心去观察时，那一瞬间的失态就已经消散、找不出一丝痕迹来了。

　　吧台前已经坐了一名客人，或许就是织田今天要来见的那名黑手党底层成员。那人听到了响声也不转身，只背对着织田、自顾自地抿着酒，背影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再来一杯螺丝锥子，”那人要求。

　　于是老酒保将新的鸡尾酒杯放在空位上、恰巧与原先的客人隔了一个位置，又缓缓从调酒壶中倒出青绿色的酒液，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酒液闪烁着近乎魔魅的光泽。

　　这就是无声的邀请——于是织田走过去，坐在那杯酒面前。而当他侧过头去，就立即意识到身边的人的违和感和方才老酒保的惊诧来自何处了。

　　“你好，”那人严肃地说道。

　　是异能吗？或许是港口黑手党的阴谋：不，这种感觉很难作假，织田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

　　眼前这个顶着自己每天都能在镜子中看见的脸的红发男人，也·是·织田作之助。

　　“你好，”于是织田十分自然地问，“我该如何称呼你？”这倒确实是个难题了，要称呼自己为作之助么？还是织田君？

　　他这种不知该称之为‘百分百镇定’还是‘百分百抓错重点’的技能，时常被侦探社的成员们吐槽，但在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却显得适宜无比了。

　　“织田作。”另一个织田作之助微微一怔，就吐出了四个音节。织田作沉默了一会儿，他脸上有些许胡渣，双眼下还带着点青黑，看起来倒比织田更加疲惫且不修边幅些。

　　“咲乐他们还好吗？”最终，他又干巴巴地问道。

　　“是的，咲乐已经要去上学了，现在还能吃下五分之一份的辣咖喱，十分了不起。”织田回答道。他从另一个自己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疲惫与茫然，就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这是个没有梦想的男人，就像是曾经身为杀手、不将写小说作为目标的自己，只是比那更糟。

　　“真好啊，”织田作感叹道。在灯光下，如海一般蔚蓝的眼眸似乎漾出水色。织田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这确实是最珍视的梦想被狠狠摔碎、无论如何也无法粘合回去时，才能露出的表情。但随着织田的回答，那些悲痛好像忽然散去了许多。

　　织田心中不禁涌出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共感与好奇，约莫能汇聚成一个问题：织田作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无可置疑，方才他无意间流露出的正是一个求死之人的神态。像数年前织田在委托任务中途见过的一名自杀者，只是织田作的心理状态显然更溃不成军。

　　“殉情~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

　　忽然，酒吧的铃声再次响起，只听那蹦蹦跳跳、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有一位跳脱的新客人到来。织田早已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古怪歌声，是个青年人的声线。

　　那是个一身黑衣且浑身绷带的青年，对方蒙着左眼，似乎是眼睛上有伤。

　　但是织田的猜测下一刻就被推翻了。青年自然地坐到了两个织田作之助中间，指尖轻快地戳了戳悬浮在琥珀色酒液中的球形冰块，瘦弱手腕上的绷带也被灯光染成了暖色调。他单手一扯，就将左眼上缠绕的绷带全部拉了下来，随意地塞进黑色立领风衣的口袋里。

　　“太宰。”织田作不用回头，就熟唸地打着招呼。他身上的颓丧似乎随着青年的到来一扫而空。

　　“唔，织田作，你来得真早，”青年——太宰——轻松地说道。

　　时钟的分针指向整点，织田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钟表，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先入为主了。这个瘦弱的青年才是自己要来见的黑手党成员。

　　对方身上确实有化不开的黑暗气息，但更多是伪装不出的轻松。他看向手中酒杯的神色温柔到不可思议。

　　二对一，是劣势啊，尤其是如果织田作拥有与自己相同的异能，就更是如此了。织田摸到怀中的手/枪，余光瞥见织田作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全然不错。

　　“织田作，我今天吃到了限量的蟹肉罐头，是银给我买来的，据说是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了最后一份呢。还有我今天拆了一个哑弹，简直就是达成了毕生的夙愿，当场就要抱着它跳起来了*！”

　　“那很好啊。”

　　另一个自己似乎对黑手党的首领让贴身秘书去便利店排队买蟹肉罐头这一件事毫无疑义，是友人吗？自己居然能与黑手党的首领成为朋友，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体验呢。

　　但是织田仍然取出手/枪来放在吧台上，并看见另一个自己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

　　“失礼了。来对付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的话，用大炮也不能称作足够。*”织田这样说道。

　　太宰好像很惊慌似的往后退了退，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枪口，并用埋怨的语气对身后的保护者道：“织田作，你要杀我耶，好过分咯。”

　　实际上他看起来完全不惊慌，双手捧心、做出一副极其受伤的样子。

　　“对不起。”织田作一本正经地道歉，并举起枪来对准了自己。

　　织田也将枪口从太宰身上移到了织田作的眉心。

　　两个人目光交汇，同时经历着不断的虚拟交锋，织田能看见自己往左、往右、后仰、从凳子上翻下去躲避的画面，每一次，织田作都能根据新的预判修正枪口，反之亦然。

　　这是无解的、天衣无缝的死局，也是所谓异能力的特异点吧？一向强大的预知能力在此时只是累赘，身手、甚至连打斗中的小习惯也完全相同的两人更加无法分出胜负——

　　“好了，到此为止。”

　　太宰抬起手来，一手拍上一个人的肩膀，整张脸好像苦恼得皱起来变成了Q版，“织田作——们，至少不要在这家酒吧里打架呀。”

　　天衣无缝的预测被迫终止了，两人的视野里都不再充斥着避无可无避的子弹与额头炸开的血液。

　　织田作率先放下了枪，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另一个自己指着自己眉心的枪口，郑重地询问道：

　　“三天之后，我想登门拜访。”

　　“十五份礼物哦，织田作——加班加班才有奖金~”太宰在一边起哄，织田却眼看着他抓着织田作肩膀摇晃的幅度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一个拥抱。

　　从这位传说中恨不能长出青面獠牙三头六臂、能止小儿夜啼的黑手党首领眼角滑落、最后打在那件米色风衣上的，是眼泪吗？织田最后还是没有变出大炮来，甚至收起了枪。他点了点头，答应了另一个自己的请求。

　　织田作和太宰一同起身，在武装侦探社社员的注目中安然离开了酒吧。

　　“太宰——”走在夜里的街道上，织田作忽然侧过头去，郑重地望着自己现在的直属上司。

　　一年之中最圆满的银月高悬于头顶，他一半的脸都在光芒笼罩之中，蓝色的眼睛闪出几近剔透的光泽。太宰站在织田作的阴影里，却能看见他盈满月光的那一只眼中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自己的脸上也挂着大到近乎傻气、与黑手党完全不匹配的笑容。

　　“我知道，织田作，”太宰好像知道织田作要说什么，轻声打断了他，他一边将绷带重新缠到左眼上，一边微笑着望向自己的友人，“去看看咲乐他们吧，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谢谢。”织田作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只是将它叼在嘴边，没有点燃打火机。要去见孩子们的话，身上的烟味还是淡一些为好，这几天要去买一些口香糖了。顺便给太宰带蟹肉罐头吗？他想道。

　　“呜哇，广津先生的工作又要加重了，还能帮我打游戏吗？”太宰重新将手插进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这次指尖却没碰到那个熟悉的火柴盒。他刚才把那个来自Lupin的赠品留在了来处的吧台上。

　　因为他已经找回了那个眼中有光的、不杀人的黑手党。

　　“太宰！趴下！”

　　忽然，织田作浑身一僵，一把将太宰按倒在地、避开来袭的子弹，自己往侧边一个翻滚，顺势拔出怀中的爱枪，往街角的阴影中连开三枪。地面上子弹留下的弹孔尚且温热、扬起的尘土还未落地，三名手腕中弹的杀手就惨叫着跪倒在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

　　“织田作，奖金有了喔~！”

　　“啊，谢谢，首领。”

　　“二人的话，就能殉情~”太宰哼着不成调的奇异歌词，两人在月光下并肩走远。小巷中，穿着黑西装、哪怕在晚上也戴着墨镜、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路的手下们，今天也在处理想要暗杀首领的杀手呢。

　　*朝雾老师原文原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参与织太中秋24h活动
感谢与我一起奋战的各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