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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玖章 苍澜新王 ...

  •   拾翠园浸在雨里,丫鬟守卫全被引魂香迷了个彻底,在屋檐下睡的东倒西歪。萧月蹲在檐角,皱眉看着那团似有似无的环绕在头顶的黑色死气。

      这团隐约可见四处乱蹿的黑气依旧在不依不饶地与灵阵对抗,大有拉锯之势,萧月皱着眉又念了两遍咒语,也不过使阵法又努力向下压了压,她非常不爽地嘀咕了一句,左手中指与食指并拢,对着右手掌心飞快地一划,一道嫣红的血线便浮现了出来。

      就着这丝血线,她再次双手结印,巨大的黑色灵阵终于不再平静,电光石火间猛然收拢,刹那便将那团黑气自房顶拍回了屋内。旋即阵势一收,缩成堪堪能扣住拾翠园的大小,便隐匿在了黑夜之中。

      做完了这些,萧月轻舒一口气,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轻飘飘落进园内,向着拾翠园的小厨房走去。

      杨府宅地足有数亩,极尽奢华精美,每个园子设施齐备,私厨更是必不可少,杨夫人素日又是出了名的挑三拣四,故拾翠园的私厨更是设置得周道异常,天南海北食材炊具齐备。

      萧月敏捷地闪过回廊,停在昨天来过的厨房门口,门窗意料之中地紧闭,萧月伸出手,一根银针便出现在了指间,她随手弯了弯,朝锁眼里伸了伸,“咔嗒”一声轻响。

      春雨淅沥的夜里,屋内光线昏暗,她带上门,直奔灶台边。

      灶台内是早已冷透的柴薪,横七竖八地散在那里,萧月丝毫没理会灶边的脏乱差,伸手掏出一块烧了一半的柴火,凑到眼前,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细细地看了看。

      柴火没有任何异样,是常见的杂木。

      萧月用指甲在木柴上刮了刮,凑近闻了闻。

      香气若有若无,淡得不真切,让人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但萧月已经有了答案,她将柴火丢回了灶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将里边的黑色粉末一股脑洒进灶中。

      做完这件事,她收起纸袋,起身正准备离开,然而,昏暗的雨夜里,窗户纸上映着的晦涩天光忽地暗了一瞬。

      仅仅一瞬,萧月心头刹那雪亮,足底生风,如一只敏捷的黑猫般闪至一旁高大壁橱的阴影里,呼吸也立时变得微不可闻。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来者同萧月一样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身形高挑瘦削,行事也相当果断,目的性十分明确地直奔灶台,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动作娴熟地往灶中洒了些药粉。

      黯淡的天光,照映出一双深邃锋利的眼睛。

      萧月从夹缝中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已然认出了来者何人,也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堂堂苍澜王,做起这种见不得人的活计也这么熟练。

      燕辰飞快地完成了他想做的事,萧月咬着牙关,心里默默祈祷他快点离开这里。而燕辰也如她所愿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眼见他手已碰上门边,萧月正准备舒一口气,然而年轻的王爷突然停了一瞬,旋即蓦然回身。

      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与那位王爷的胸口处,都亮起了一点幽幽的,在昏暗的室内却分外清晰的淡红色光芒。

      萧月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雪亮的剑锋瞬间便撕裂了她刹那的惊慌,燕辰剑招之凌利丝毫没有被施展不开的狭小室内阻碍,仅凭一招萧月便掂量出了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燕辰招招恰到好处,既不伤其性命又让她避无可避,萧月硬着头皮与他来回对拆几招,颓势尽显。

      眼见这王爷出手如此凶悍,萧月咬咬牙,压低声音喝道:“停下,别打了!我认输!”

      燕辰依言收停手,手中长剑稳稳架在萧月的脖子上将她逼至角落,一双如苍狼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把你戴着的东西拿出来。”

      萧月伸出手,将一直贴身戴着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水滴型的坠子,约摸一个指节大小,晶莹剔透,里边是一滴仿若活物的神奇的红色液体,淡淡的红色光芒正从它之中散发出来,看上去十分温柔。

      燕辰注视着那枚坠子,片刻,收起了剑,从领口处扯出一根红线。

      红线下的坠子,与萧月的那枚一模一样。

      两枚吊坠相遇,红色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一些,映得四周都亮了不少。燕辰将坠子放回贴身处,低声喝问:“你是停鹤先生的什么人?”

      萧月咬咬牙。正欲开口,窗外此时却是传来了守卫吱吱唔唔的梦呓声。

      “王爷,此处不宜细谈,引魂香效用太短,明日丑时,留园一叙。”

      萧月低声疾语,生怕谢园的守卫醒过神来发现她不在园内,到时又是麻烦事一桩。所幸燕辰并没有再为难她,只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先一步出了门,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萧月将锁挂回原处,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掠到房顶,感觉心脏依旧在狂跳不止。

      次日天朗气清,萧月将舂好的药装进纸袋里,往拾翠园方向去。

      守卫们已经眼熟了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赶忙让到一旁去,赔着笑行了礼,萧月点头略作回应,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拾翠园中的黑气淡了不少,萧月在门口略作停留,却是嗅出了一丝淡淡的不寻常,丫鬟守卫们表情似乎都带着点惶恐。未及细想,便见杨广醇踱着步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萧月立刻低眉顺目地行了礼,杨广醇挤出一脸笑容,“夫人气色可是好了不少,有劳大夫了,有什么用的上的可尽管吩咐莲儿,千万别节省。”旋即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这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回大人,夫人病久,身体虚弱,须先行调理,这几日气色好转,我便加大药量拔了病根,此后静养数月便可下地行走,若想痊愈,或得年余。”

      “能痊愈便好,大夫真乃神医!”

      杨广醇喜上眉梢,连声道谢,萧月努力地藏住眉宇间的鄙夷,细声细语地客气了一番,瞅着他大腹便便晃出了园子,转身将手中的药包递给莲儿,自己则径直向屋内走去。

      屋内阴气森森。

      许是昨夜阵法的缘故,自杨夫人身体里散出的死气被压回了屋内,屋内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连两个俏生生的侍女都蔫蔫的。萧月转过正厅进了内寝,见杨夫人半梦半醒地倚在床上,面上一片乌青之色,呼吸声不似往日的若有若无,反倒是呼哧呼哧如风撕裂帛一般。

      饶是做足了准备,这副模样依旧让萧月心头一紧,她疾步上前,伸出两指搭在杨夫人脉上。

      脉象微弱到了极点,然而皮肤下传来奇异的波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心里暗道不妙,抬起杨夫人骷髅架子般的手臂,拨开那只华丽的金钏,只见金钏下的手腕上,浮起了一点细细的斑。

      萧月咬了咬牙,取过带来的药包,吩咐一边丫鬟“劳烦姐姐拿些水来”,随后直接按住杨夫人,将药粉一股脑倒进她口中。

      杨夫人任由其摆弄,毫无反应。

      莲儿把煎药的活吩咐给了厨房的下人,此时回了屋里,瞧见萧月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问:“月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吩咐的吗?”

      “暂时没有大碍。”萧月将杨夫人安置好,取出几支银针扎入臂上穴位中,“莲儿姐姐这几日定要看好夫人,药定时喂,夫人若是叫不醒便想办法灌进去。”

      “是,奴婢定然按吩咐煎服……”

      “不好了不好了!”

      莲儿连声应着,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杨广醇贴身小厮杨礼疾跑进来,大声嚷嚷着。

      “小声点,当心吵着夫人!”莲儿快步将杨礼拦在了屋门口,呵斥了一句,问道:“怎么回事,急匆匆的。”

      杨礼气喘吁吁道:“出事了莲儿姐姐!住在府上那位王爷今天园子里赏花竟失足落入了池中,现在昏迷不醒,马医官已经过去了,老爷要月姑娘也赶紧去瞧瞧!”

      莲儿皱眉道:“月姑娘还在给夫人施针,此时怕是挪不开位子,你要不……”

      “针已施毕,这位小兄弟带路吧。”

      萧月从里屋出来,药匣拿在手中,冲杨礼点了点头,又对莲儿道,“莲儿姐姐,药煎好了记得让夫人趁热服下,人命关天,我便先去看看。”

      莲儿点点头,冲杨礼使了个眼色,又看向萧月,道:“辛苦月姑娘了。”

      杨礼疾步在前边带着路,萧月边走边思考这位王爷闹的是哪一出。寄人篱下还敢做戏,傻子才信他是真的落了水。只是堂堂圣上亲封的王爷,遇了险竟连一个知府府上下人都敢拦住医官,可见这位王爷在朝廷上多么不受待见。

      留园比谢园豪华甚多,显然并非招待一般客人所用。门口站了一排守卫,个个面露愠色。

      萧月疾步走进屋子,杨广醇坐在正厅主位,端着杯茶,好整以暇地品着,见萧月前来顿时作出一副焦虑的样子,连声喊着“快给王爷瞧瞧”,萧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里屋。

      燕辰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呼吸断断续续,燕还在一边焦急地踱着步子,见到萧月提着药匣进屋,目光不着痕迹地闪了闪,拱手急促道:“这位大夫,快救救兄长吧!”

      马医官还是畏畏缩缩的模样,手指头颤抖着给苍澜王把着脉,萧月一来仿佛见着了救星,当即从床边站起来,让到一边,做出一个“你来你来”的表情。萧月懒得理他那摆明了“我就是个闲人反正大人也没法拿我怎样”的架势,坐到马医官的位置上。

      脉象虚浮。

      萧月皱了皱眉,起身凑近了些去看燕辰的眼睛,低头那一刹,耳畔蓦地响起一个声音:

      “今晚呆在房间里。”

      那声音若游丝般不真切,萧月转身自药匣中取出一卷银针,飞快地扎在了燕辰臂上几处大穴上,只见面色苍白的王爷脸庞抖了抖,一口黑水吐在了地上。

      “大哥!”一旁燕还大喜,赶忙冲过来扶住燕辰,只见燕辰又是几口黑水吐了一地,接着便是连声的咳嗽,不过所幸人醒了过来,萧月坐到桌边飞快写了个方子,站起身来走到堂屋里,冲杨广醇施了个礼,“回大人,王爷醒过来了,只是呛了池子里的水,太虚弱,又发起高烧,民女开过方子让王爷煎服两日便可痊愈了。”

      杨广醇一脸大喜过望地点了点头,转进里屋,萧月听着里边传来的客套声,轻轻攥了攥拳头。

      一道浅浅的黑线,从指尖慢慢溢到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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