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认出你》踏歌叫伦伦

2、下

　　（12）
　　当天收工后，林程尧推掉了所有应酬，带莫如赟去吃夜宵。
　　他们几年前偶然发现的小餐馆，在巷子里，晚上几乎没什么生意，今天更是空无一人。
　　老板夫妻正打算打烊，见到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小林！你——好久不来啦。”
　　看夫妻俩犹犹豫豫的样子，一定也听说了那件事。
　　“最近忙。老板，我还是吃那个面。”
　　“好嘞。姑娘你呢？”
　　莫如赟回答：“素小馄饨……不放葱。”
　　老板愣了一下，叹息般地笑笑，走进厨房。
　　林程尧撑着下巴看她，笑道：“多少年了，也吃不腻。”
　　“……嗯。”
　　老板还送了两碟小冷菜，林程尧习惯性地将自己面中的牛肉拨到莫如赟碗里。
　　莫如赟低着头，勺子一下下戳着馄饨。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脑袋上，顺了顺她的长发，力道温柔，生怕伤害到一丝一毫。
　　和以前一样宠溺的抚摸。
　　她听到他复杂的轻叹，不敢抬头，生怕跌入那熟悉的、如水深邃的眸色里。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滴入汤中，激起数圈涟漪。
　　泣不成声。
　　（13）
　　莫如赟在林程尧家里过了夜。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他搂着她，像安抚小孩子般拍打她的肩。
　　她哭了很久，他哄了很久。
　　哭累了，她不停抽泣。
　　林程尧说：“还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你哭得累，我比你还累。”
　　莫如赟总算笑出声。
　　他们开始聊天。
　　从十年前说到十年后，想到什么说什么。
　　全无逻辑，却聊得津津有味。
　　天亮前，她终于困了。
　　他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莫如赟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14）
　　她和他关系匪浅的事，很快被大哥莫钺得知了。
　　小妹彻夜不归，撒的慌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莫钺。
　　他没质问她，倒先找上了林程尧。
　　两人以前就有不少接触，他对他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不懂。
　　“你和我妹妹什么时候认识的？别对我说一见钟情。”
　　“很久以前。”
　　“小芸失忆了，而且失忆前——据我所知，并没有和你接触过。”
　　林程尧挑眉，态度令人捉摸不透，“据我所知，你也没有掌握她的全部行踪。”
　　莫钺狐疑地看着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失忆又如何？”林程尧坦然一笑，“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忘的。”
　　直到后来，莫钺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小芸看林程尧的眼神，不算缠绵浓烈，却的确伪装不来。
　　而林程尧注视着她的眼神——
　　恰如他所言，是骨子里不可磨灭的深刻。
　　（15）
　　古装剧反响很好。
　　莫如赟在各种大牌演员的包围中也毫不逊色，很快吸引了一大波关注。
　　新的通告源源不断，林程尧甚至比她本人还高兴。
　　“林哥，我下班了。”莫如赟结束当天任务，给林程尧打电话。
　　这是他的要求，无论何时何地，每天两通电话，雷打不动。
　　林程尧再忙也会接，陪她说话。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都想吃，我好饿啊。”
　　“那我们去吃法国菜吧，市中心新开了一家。”
　　“好啊，我现在……”
　　助理的声音横插进来：“芸芸。”
　　“嗯？”
　　“那个，有人送你的花。”
　　“花？谁送的？”
　　“……说是华覃总裁在片场外等你。你出去见一下吧，我先去忙了啊。”
　　手机两端，一片死寂。
　　莫如赟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干哑的声音，“我……”
　　林程尧的声音从未这样冷酷。
　　“不许去，等我过来。”
　　（16）
　　莫如赟坐在片场里不敢出门。
　　她希望华皓磊能失掉耐心先行离去，或者，就耗到林程尧赶来。
　　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上辈子摆脱不了，这辈子难道还有纠缠？
　　莫如赟现在已经是莫芸了，她其实该坦坦荡荡面对他，无论他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她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权。
　　但她依然怕，怕自己露出马脚。
　　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哪怕现在对他只余陌生，还是做不到毫无波澜。
　　恨他吗？
　　不。
　　她对他的心，在上辈子生命终结前，就彻底死了。
　　随着莫如赟的尸体，一同掩埋在坟墓之下。
　　莫如赟上辈子不知道林程尧的感情，但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她的生命里，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会慢慢接受他的一切，直到完全放下过去，就和他彻底在一起。
　　可华皓磊的介入会让她心境不定。
　　手表的指针快速转动着，莫如赟如坐针毡。
　　（17）
　　“莫大小姐，可真难请啊。”
　　莫如赟浑身一僵。
　　华皓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花好看吗？”
　　“好看。”莫如赟低着头缓缓道，“谢谢华总。”
　　“既然好看，为什么不拿着？”
　　莫如赟根本没打算拿，所以刚才只随意地放在一旁，没想到这也会被他当一回事。
　　她尽力找回平时的淡定：“华总，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要送我花？”
　　“我看了你拍的角色，演得很好，表达一下赞美罢了。”
　　“……谢谢。”
　　华皓磊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敢看我？”
　　莫如赟缓缓地直视他的双眼，静如止水。
　　华皓磊笑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
　　（18）
　　莫如赟突然觉得很轻松。
　　他没有认出她。
　　她一直觉得这种事很玄幻，重生也好，认出重生后的人也好，都不该发生的。
　　也对，世界上还能有几个林程尧呢？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通过陌生的躯体，认出前世今生。
　　只有林程尧了。
　　“小芸！”
　　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这才匆匆忙忙赶到片场。
　　华皓磊皱了皱眉。他怎么来了。
　　“华总。”林程尧嘴角微勾，“小芸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我正要接她下班，您却扣着不放人啊。”
　　“当然不是。”华皓磊慢条斯理地说，“我顺路来看看而已——你不觉得，她在戏里的姿态，和她很像？”
　　林程尧捏着莫如赟的手一紧。
　　半晌，他淡淡开口。
　　“莫芸是我的爱人，请你不要玷污了她。”
　　华皓磊危险地眯了眯眼。
　　“玷污？”
　　“如赟已经死了，以前的事我不想追究，你心里都清楚。”
　　林程尧直接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请你今后自重，否则我无法保证不会做出什么。”
　　“呵。”
　　华皓磊嘲讽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吧，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可不屑于做。”
　　林程尧差点一拳招呼上他的脸。
　　莫如赟反手握住他的手掌。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牵过她的手，转身离去。
　　华皓磊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林程尧的计划，正在一天天步入正轨。
　　（19）
　　大影帝林程尧恋情曝光，女方竟是莫家千金莫芸，究竟是难得一见的真爱，还是不可言说的潜规则？
　　诸如此类的报导层出不穷，当事人全然不在意。
　　林程尧父母都去世了，莫如赟带他回家见莫家长辈。
　　不用多说，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有人说，莫芸是在抱林程尧的大腿。
　　林程尧起先担忧莫如赟受挫，一整天都在思考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
　　结果接莫如赟下班的时候，她嘟着嘴闷闷不乐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地说：
　　“我要拿影后！让你抱我大腿！”
　　林程尧：“……”
　　她的能力，他不怀疑。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为此拼搏起来，并且成功以新人之名，夺下影后。
　　（20）
　　莫芸进入影坛第二年，在一部名导演的电影中大放异彩。
　　圈内专家对她的评判很诡异。
　　世界上有很多与生俱来、天赋异禀的新人演员，却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能够给人以，似乎早已与演戏融为一体，在圈中起伏漂泊数十年的错觉。
　　简直比当年的莫如赟还要神话。
　　说到同样被奉为传奇的逝世影后莫如赟，很多人还觉得，这两个人很像。
　　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直觉上认为，莫芸，仿佛是莫如赟的重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与爱人阔别许久的林程尧，带着莫如赟飙车回家，此刻正按捺不住里里外外叫嚣的细胞，狠狠将她丢在床上。
　　“林——唔！”
　　被堵上的唇被暴力地吮吸、撕咬，莫芸喉头发出一声没有说服力的嘤咛。
　　“还要叫林哥？”林程尧恶狠狠地吻着她，“居然一声不吭跑出去，这么久才回来！”
　　“因为我要——唔！要拿影，影后——”
　　“所以就能把我抛下？！”
　　“我没——啊！林——”
　　“叫名字！”
　　“程尧——”
　　“乖。”
　　“我、我问你……”莫如赟喘着气，“华覃最近的状况，是不是你的原因？”
　　林程尧很不满。
　　“你在床上和我提别人的事？”
　　莫如赟双眸氤氲，静静地看着他。
　　“……谢谢。”
　　林程尧凝视着被压在白色床单上，瘫软成春水，脸色绯红的女孩，神情柔和下来。
　　他近乎虔诚地俯身，轻柔地在她身上印下点点红痕。
　　“十一年了，你知道我每一天都有多想把你……”
　　莫如赟一瞪眼，风情万种。
　　她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流氓。”
　　林程尧低低地笑。
　　“嗯，作为第一个认出你的奖励——你只得让我耍流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