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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怎么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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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她诧异地挑眉望着舱中俊逸出尘的男子,这一路上预想了无数的对策,却不料到头来却是一个都用不上。
吴王父子压根儿就连影儿都没有,只有关山月独自坐在舱中,守着一炉袅袅幽香弹着苍凉的曲调。
见对方只沉浸在那悲怆苍凉的琴声里,她也识相地没有再出声儿,舱中只有一主一客两个位子,如今关山月坐了主位,又不见旁人在,她便自觉地坐在那客位上,静静聆听他的琴音。
他弹琴的手法技艺虽算不得精湛,却自有一股沧桑凄凉的感情融会其中,紧闭的双眼,深锁的额头,无一不在显示着他此刻心中的悲凉。
到底是有过怎样经历的人,才会弹出如此悲伤凄凉的琴声?都说江湖逍遥自在,却不知江湖险恶,处处杀机,他能在偌大的江湖占有一席之地,必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这个过程,想必一定是不轻松的,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得了今天的地位。
她正自猜测着他的来历目的,却冷不防那弹琴之人骤然睁开了眼,手底缓缓拨出最后一个音符,一曲终了,他悠悠长吁一口气,“花魁娘子在想什么?”
她倏然回神,面上有些讪讪,在人家弹琴的时候魂飞天外,怎么说都不是件得体的事,“抱歉,是绮胭失态了,绮胭不过是在猜想,阁下打着吴王的旗号将我约出来,却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让吴王知道了——”
“吴王知道了又如何?”他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原以为花魁娘子侠肝义胆,却原来也是畏惧权势之辈,是在下的错,没想到关某这双眼,也有认错人的时候。”
她的心底霍地升起一股怒气,这世上谁最想要吴王父子的性命,她认第二,只怕没人能做第一,他居然说她畏惧吴王父子的权势?
“连关大侠这样的武林豪杰都要对吴王俯首称臣,争着抢着攀援富贵,绮胭不过一介烟花女子,又哪来的本事跟人家对着干呢?畏惧权势,哼!”
他低垂下眼眸,原本冷冽的眼底不期然闪过一抹笑意,“是在下没有解释清楚,姑娘勿怪,那日醉酒,唐突了姑娘,故而给姑娘下了包银,一来以示赔罪,二来,姑娘平日里也可自在些。”
绮胭面上一红,当日还亏他替自己挡了红胭那杯酒,这才让她逃过一劫,今日虽是他出口伤人,可自己的反应终归是大了些,话里话外都在讥讽他攀援富贵,难得他不计较,竟还放低身段儿,先开口给自己道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绮胭有些懵,不过,他话里隐藏的含义她却是听明白了,原来包下她的是他,而不是吴王父子,吴王府不过是担了个虚名。
只是这样一来,她心底的疑惑就更大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随随便便打着吴王的旗号为所欲为?他跟吴王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一丘之貉?
那晚他装醉的画面不期然闪过她的脑海,那淡漠鄙夷的冷笑,绝对不是作假,他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堂堂藩王对他百般拉拢迁就?就连包下她,也是打的吴王府的旗号,她不信在这金陵城的地盘儿上,吴王会不知道。
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外打着吴王府的旗号为所欲为,却无动于衷,吴王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他似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唇角含笑,慢悠悠地道:“姑娘放心,自那晚初见,便同姑娘一见如故,在下仰慕姑娘,绝不会做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至于吴王,只要关某在金陵一日,他就绝对不敢对姑娘怎么样,说起来,他这时候儿巴不得关某跟姑娘情投意合才好,又怎会去拆自家的台,从今往后,他再不会去脂胭搂找姑娘的麻烦。”
吴王不会去脂胭搂找她的麻烦,那出了脂胭搂,她却要小心些了,毕竟从那日吴王世子的表现上看,他是不赞同吴王的计划,她得小心他的算计才是。
她疑惑地瞥了关山月一眼,吴王到底在谋划忌惮些什么,竟要这样上杆子的巴结一个江湖草莽?
他说吴王巴不得他跟自己两情相悦,那么吴王府的包银……
“姑娘不必替关某省银子,说起来,那些也不是关某的钱,慷他人之慨向来是关某的作风,有人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咱们心疼什么呢,姑娘只管过自己的舒心日子便是。”他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抬手给她斟上一杯茶,娓娓说道:“吴王所图不小,关某有些事还未处理完,暂时还得跟他周旋一二,这段时日,就委屈姑娘了。”
委屈?不用见客,不用跟吴王父子虚与委蛇,她该高兴才是吧,这委屈,又从何说起?
蓦地,方才他话中提到的吴王对二人的期盼回响在脑海,她眼睛倏然一亮,“你想让我配合你做戏?”
他含笑点头,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其实,你若想在他面前做戏,根本就不用将这些告诉我。”她微微蹙眉,他是她的金主,找她陪酒也好,谈诗论画也罢,都是再正常没有的事,他压根儿就不需将一切跟她交待得这么清楚。
“关某不想欺瞒姑娘,再者,关某方才也说了,关某仰慕姑娘——”
“好了,你不必说了。”她的脸骤然一红,虽说是在脂胭搂浸淫多年,听过的情话数不胜数,可他简简单单一句“仰慕”,却愣是让她脸红脖子粗,心底不禁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没出息。
“吴王对大侠青眼有加,大侠为什么一定要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她慌忙将案上的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稳稳心神,这才继续问道。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自己都交待得这样清楚了,她竟还是对他满怀戒心,“吴王对姑娘还不够青眼吗?姑娘还不是一样将他们父子拒之于千里之外吗?”
他静静地品着茶,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答复,末了还不忘顺手将她面前喝干的茶盏满上。
“你就不怕我去吴王那里告密?”
他的手一僵,几滴茶水溅了出来,在银红撒花桌围上氤氲出点点轻浅的水渍,“姑娘会吗?”
见她没有答话,他放下手中的青花凤头茶壶,直直看着她的双眼,似要望到她的心底,探究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不会!”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她的心也禁不住跟着一颤,“你想怎么做?”若只是人前逢场作戏,配合他也未尝不可,可若他有什么旁的企图……
“我想——”他的话音一顿,猛地探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绮胭不防,身子骤然失去重心,跌在他的身上,虽没摔疼,却险些将几案弄翻,案上杯盘碗盏被带落一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间或还有几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听得人心头一阵烦腻。
绮胭气红了脸,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正担心他会对自己心怀不轨,他就将她的担忧落实到了实处,她猛地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双臂紧紧搂在怀里,哪里挣得开分毫。
“嘘,宝贝儿别动,一会儿就好。”他含笑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却不料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她在他怀里挣扎更甚,还一会儿就好,一会儿怎么会好?再待一会儿,只怕她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两人正自争执不下,舱门被人“砰”地一脚踹开,随着一阵叮叮咚咚珠帘散落的凌乱声响,一个矮胖如冬瓜的身影从外头奔了进来。
“好你个关山月,真以为父王看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小爷看中的人也敢碰,你活得不耐烦了!”
绮胭身子一抖,好似忘了挣扎,呆呆地伏在关山月的怀里,只是紧紧揪着他胸口衣襟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吴王世子?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天,他怎么来了?
关山月满意地睨了胸前安静乖巧的女子一眼,索性抱着她站了起来,“怎么,王爷没跟世子说吗?关某跟绮胭情投意合,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请王爷和世子喝在下的喜酒了。”
“你……放屁!”吴王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双泛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脖子随着喘息一鼓一鼓,活似一只癞蛤蟆,“把她放下!”
“哎呦,世子爷发怒,关某真的好怕,娘子,你说这可怎么是好?”他嘴上说怕,眼底却满是冷漠嘲讽的笑意,再配上那欠扁的弯弯唇角,直把世子气个倒仰。
绮胭号称“花魁娘子”,素日也没少被人称作“娘子”,可今日这个称呼在世子爷听来,却全是挑衅的意味,他从小到大,怕过哪个?今日被个江湖草莽当面羞辱,更何况还是当着心上美人的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挥拳上前,一心想要捶扁关山月那张碍眼的笑脸,却不料关山月怀里抱着一个人,身形却依然迅捷如鬼魅,只一个转身,脚下轻轻一绊,便将他撂倒在地。
世子爷肥胖如猪的庞大身躯狠狠砸在原本就是一片狼藉的雕花小几上,顿时身上如开了个调料铺子,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还没到过年呢,行此大礼似乎早了点儿,关某也没给世子爷准备磕头钱呐,这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