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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这个世子爷不也得听他老子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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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亩?按着一亩地可供养两张蚕种算,八百亩成熟的桑林便同时能养一千六百多张蚕种,就算其间有什么意外,一千二百张是绝对没问题的。
每张蚕种可出八到十斤丝,一斤丝市价儿三钱银子,就按最低的八斤算,一张蚕种就是二两四钱银子的丝,去除人工成本,八百亩地一季蚕至少是两千四百两银子的收益。
江南温暖,一年可以养三季蚕,这八百亩桑林一年就是七千多两银子的进项。
诚如小丁所说,如今金陵城外连成一片的好地已经不多了,这片八百亩的桑林,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如今金陵城外的地价儿极高,像这样连成一片的好地,只怕一亩二十两银子也拿不下来,典押固然便宜些,可匆忙接手,诸事都不熟悉,若无织坊收茧,那养大的茧子就只能废掉,连老本儿都回不来,待过几年,那织坊主缓过劲儿来,只怕还是要赎回去的,怎么瞧这桩买卖风险都大得很。
见绮胭沉吟,小丁略一思忖,也便明白了她担心的是什么,“姑娘放心,那织坊主如今事情闹得极大,别说日后赎回桑林,就是能不能挺过眼前这个难关,还是两说呢。若姑娘有意,我便让他立下字据,咱们所出的蚕茧,必须由他的织坊收购,若他将来要出让织坊,咱们也有优先购买权,而且那桑林限三年内赎回,到时候儿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桑林便归咱们了,衙门里的地契手续,我也自会办妥。”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绮胭眼前一亮,八百亩桑林,本金再加上利息,不是一个小数儿,有了那个三年的期限,只怕那织坊主真是很难将地收回了。只是人家这才典地,他就先把日后人家织坊出让算计了进去,也够不厚道的。
“姑娘有所不知,那织坊主最是刻薄,平日里克扣工人们的伙食工钱不说,还整日朝打暮骂,那两个小姑娘都是家里遭了水灾,这才逃难进城的,在他那里只混个三餐,连工钱都没有,那日他灌了二两黄汤,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竟想对其中一个不轨,那小姑娘人虽穷,却有志气,几番挣扎过后,竟一头碰死在织坊里,恰巧被另一个瞧见了,他竟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个也杀了,如今事情闹出来,满城里逃难的灾民和各家织坊的织工围了知府衙门,一定要他偿命,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难说呢,别说赎回桑林了,就是那织坊,到最后只怕也保不住。”
绮胭在一旁气得变了脸色,前世里的痛苦经历又浮现在她的脑海,这样色胆包天,草菅人命的败类,最是让她恨之入骨,她之前还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落井下石,如今只恨自己手里没块石头,让她狠狠砸一下。
“那地他要多少银子?”
“既是典地,自是不如直接发卖值钱了,一亩只要十两银子,约合往日地价的一半儿。”
“八两,最多这个数儿。”对这样的败类,这个数儿她都觉得多了,“你在衙门里,平日也不用对他太客气,该敲的,用不着手软。”
小丁忍俊不禁,“姑娘放心,兄弟们都明白着呢,不会让他好过的。八两就八两,我去跟他的家人说,如今他们家也不敢得罪衙门里的人,敲他这一笔,想来还不在话下。”
如今这八百亩桑林,只换了六千四百两银子,虽说在平常人家,这算是一笔巨款了,可一旦跟人命官司挂上了钩儿,那也算不得什么了,本来这个无良的坊主要是早早拿出银子来给死者家属,堵住她们家人的嘴,事情也不至于闹这么大,无奈这人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死攥着银子,如今事情闹大了,苦主儿宁愿一分银子不要,也一定要他偿命。
更有甚者,以前被他欺压过的机户织工们也放了话,若是衙门敢包庇他,他们就闹上京城告御状,若是那苦主敢收了银子私了,他们就让这两家人走不出金陵城。
如今衙门里的官吏乐得抓住机会,狠敲这只铁公鸡,自然是从严从重,偏又拖着不判,不把他的家底儿榨干,那是绝不会松口的,他已经可以预见,离他们买下那家织坊不远了。
“再者,还有一件事要跟姑娘商量,像今日这样的卖主儿,毕竟是可遇不可求,如今除了买桑林的钱,咱们手里还有三万多两银子,这些钱,白放着也是放着,是不是可以入股,做点儿别的生意?”
“别的生意?”绮胭一时没明白他想做什么,看他这样郑重其事,必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儿的店铺买卖。
“是这样,我认识不少海商,姑娘知道,走船出海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风险大些,他们了将货物早些出手,卖个好价钱,说不得要常常在衙门里打点,之前衙门里也有几个同僚在他们那里入过股,利润还是极可观的,若姑娘有心,我便跟他们联络——”
“不行!这些钱可是绮胭将来赎身的钱,虽说如今还没有妥当的人选,不好就提赎身的事,可说不得这钱什么时候就要用,你把钱都投到那些海商那里,若是他们三五年的不回来,可不坑死绮胭了?吴妈妈怎么可能还由着绮胭三五年的不接客,继续这么逍遥度日!”
还不等绮胭表态,玉脂便开口否决了小丁的提议,绮胭点点头,玉脂说的没错,留给她的时间的确是不多了,若全投到这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回报的海商那里,那到急用钱赎身的时候儿,她的确是要犯难了。
“还是先瞧着,若有合适的商家再说吧,不论是置地还是入股,到急用钱的时候,都要能迅速变现才行。”以小丁的人脉,就算被人察觉出自己这边是急卖,也不怕会被压价太狠,而这段时间的收益,还可以贴补他们日后的生活。
“那好,我继续打听着街面儿上的消息,若有了合适的买卖,再让玉脂跟姑娘联络吧。这些钱,我们就先替姑娘存着,日后姑娘赎身的时候儿,保管一切都是妥贴的。”小丁点点头,收起装银票的匣子。
看看天色已是不早,这个时辰,秦淮河上应该是一派灯红酒绿了,绮胭起身告辞,出来的时候儿也不断了,再耽搁下去,只怕吴妈妈就要起疑了。
玉脂知道脂胭搂的规矩,也不敢再多留,到底是装了一食盒儿的吃食,这才恋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去。
“哟,妈妈的好女儿,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妈妈都要急死了,快快快,吴王府刚刚派人来传信儿,今晚吴王要亲自来捧场,已经包下了咱们脂胭搂最大的雅间儿,专门点了你的牌子。”轿子一进脂胭搂的大门,花枝招展的吴妈妈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一连说了几个“快”字,恨不能立时就将绮胭塞进雅间儿去。
吴王要来?
绮胭一怔,今世发生的事,还真是让人无法预料啊,前世里,她在七夕夜被人算计,失身于人,又不肯老实接客,被吴妈妈朝打暮骂不说,不多时便被一通好打,撵去了后院儿猪圈,这吴王,她却并未记得曾来点过自己的牌子。
今生她没上李文俊和红胭的当,逃过了七夕那一劫,机缘巧合之下,竟还救了一个跟吴王同样不共戴天的江湖剑客,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连前世里轻易不曾踏足风月场的吴王,如今也要到她面前来秀秀存在感了。
“妈妈知道的,自前日落水,绮胭的身子一直不好,吴王这样的贵客面前,自然是规矩多多,到时候儿绮胭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丢脸倒没什么,若是砸了咱们脂胭搂的招牌,那可如何是好。”
她故意做出一副弱不胜衣之态,为了表演得逼真,还故意轻咳几声儿,嗓子都是哑的,怎么陪客人跳舞唱曲儿?
吴妈妈满脸堆笑似弥勒,“妈妈的好女儿,妈妈也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若来的是旁人也就罢了,今日来的是谁?是吴王!那可是皇上钦封的一方诸侯,放眼整个江南,谁敢得罪他?好孩子,别不识好歹,方才王爷一进门就说了,今日一点要花魁娘子亲自作陪,他带着那么多贵客呢,若是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惹恼了他,那可是谁都救不了咱们,他碾死咱们一个小小的脂胭搂,那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呐!”
“可是世子爷原说了今日要来给绮胭捧场的,若是两下里撞上了,岂不难看!”她嘟着嘴,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虽然她并不待见什么吴王世子,自当日这位世子爷在脂胭搂当众出丑,也再未露过面,可此时这个挡箭牌,绮胭还是用得毫不客气。
吴妈妈一时也犯了愁,这对父子,就是争风吃醋,也排好次序好不好,如今这样,没得让她们这些蝼蚁小民为难。
“这样,你还是先去换衣梳洗,待会儿吴王来了,你就先去伺候他这一桌儿。”接着,她又压得了声音,俯在绮胭耳边道:“就是世子爷真来了,还能跟他老子争风吃醋不成?说到底,他这个世子爷不也得听他老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