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系统（快穿）》苍策九歌

56、末日4.9

　　楚临端着晚饭进入监控室的时候，齐灵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削着手中的小木人。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人。

　　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楚临看了眼齐灵所对着的墙面，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了下去：“我能和他聊一聊么？”地上放了很多个小木人，有的只削出了一个大概的形状，有的还是最初取来的样子。

　　“他睡着了，”醒着的是较为温和的人格，他对着楚临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和蔼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下的红花盛开，“最近他都不会醒过来了。”这么说着，楚临却听出了淡淡的溺宠与疼爱。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疼，像是一个长辈那般疼惜着自己的孩子。

　　可明明……

　　“你是丧尸王，”话语虽然是疑问句，可楚临并没有用疑问的口气说出这句话，“那么你知道这场灾难，是如何开始的，又如何停止么？”楚临陈吸了一口气，抓着自己口袋里的玉佩像是在汲取勇气。

　　算上前世，二十多年的时间他本以为他已经忘却，可如今再看见这双猩红的眸子，再看见当初置他与那般境地的齐灵时，他才发现那些伤口并不是被愈合，而是被他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撒~呐~”红眸男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不同于齐灵刻板又诡异的笑，红眸男人的笑容更像是流水与溪流，融雪的暖阳，“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你们应该去追寻的答案么，从我这里直接得到结果，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呢。”

　　“那是人类的未来啊，”楚临看着他，“你就完全不在乎么？末日之前那样温暖的春，那样肆意的夏，那样丰收的秋，还有蕴含生机的冬。人们可以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能够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

　　“有什么意义么？”男人歪头看着楚临，对他干涩的感情十分不解，“只要坐在电脑面前，就能够得到的东西，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都已经被录入了，就已经足够了啊。”如此回答。

　　“亲眼所见与平板的图片，是不一样的啊。”楚临将视线转移到了男人手中的木雕上，“你可曾站在山林之中，仰望百年参天大树，看着那十人都未能环抱的粗壮，看着插O入云霄的笔挺。”

　　他深吸一口气，如此问道：“那些震撼与快乐，你都不在乎么？”

　　“在乎？”红眸男人侧头如此问道，“我未曾亲眼见过，又何来念想。”

　　这句话像是炸弹，炸砸了楚临心中的平原之上，留下了深深地凹陷：“未曾……亲眼所见？”他忽然想起老首领所说的故事，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否是第二人格，他们都是长在了研究所的第一个成功的人造人……

　　所有的解释与辩解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那你就不想，亲眼去看一看么？”他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如此苦涩，“那些震撼，那些快乐，只有在和平年代，你才能够亲眼去看一看啊。”

　　男人却是一脸平静，又或者说是带着笑容的冷漠：“没有人制止他们前进的脚步啊，”如此回答，“你们仍旧能够离开基地，依旧能够探索山川河流，只是你们自愿龟缩一角，自愿停歇不前，为何……”

　　“要怪我呢？”

　　看着面带微笑的男人，楚临却听见了哭泣。

　　然后楚临大概做了他这辈子，最冲动的一件事：“我带你去看，”他盘腿的姿势变成了跪坐，“我带你去看融化的冬雪，带你去看初春的嫩芽，带你看夏日的海岸，带你看金色波浪的麦田，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去看世界。”

　　他说的如此认真，以至于声音都向上提了不止一个音节，许诺的声音在空挡的房间里回荡，得来的却是男人噗嗤一声轻笑。说不上是不屑一顾，还是对孩子天真言语的纵容：“你，真的很像阿祐啊。”

　　“阿……祐？”愣愣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啊，很小的时候，阿祐是他的玩伴。”男人轻笑着说道，“那个时候阿祐大概才只有这么高吧，小小的穿着一身丑到爆炸的校服，”比划了一个高度，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怀念与欢喜，“一到放学就回来陪他。”

　　楚临却在男人的描述之中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你们，难道不是一个共体么？”这么想来，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也被揭露了。比如为何玉佩只会对丧尸王的状态有效，为何玉佩对于齐灵毫无作用。

　　男人却不愿再多谈，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被文件堆杂的桌子：“剩下的算法我算完了，如果李先生还愿意相信我的话，”他笑着，毫无芥蒂，“那么那些数据可以直接套入算法之中，得到配方的结果。”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在乎自己被关押，也不在乎自己被监视。他对这一切是一副早就适应的常态，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楚临从心底感到了淡淡的酸楚，还有消失不见的敌意。

　　“不谈这些，”话题好像越来越沉重了，楚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走了，“能和我讲一讲他么？”指着男人手中的小人，“我曾经天天握着他，为什么不刻脸呢？看着身形气质，是一个很出色的军人吧。”

　　“我也不知道呢，”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人，“只是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啊，他的样子，他的身形，他的言行举止，就那么刻画在了我的心中。只是围堵不曾见过他的正脸。”

　　这样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楚临看着男人脸上温柔的笑容，一时无法分辨究竟是在骗自己，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回答：“是么，那就有些遗憾了，”他只能如此说道，“还在想，会是如何出色的人呢。”

　　遗憾么？或许吧，毕竟是前世在房间中陪伴了自己那么长时间，那么多个日日月月的人偶。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吧，这样的话那个小小的人偶便是属于自己的了，所有的故事属于自己，所有的幻想也只属于自己。

　　人类啊，从来都是独占欲极强的生物，从来都是自私又丑陋的。

　　“说起来，”男人啊了一声，“之前通过卫星图定位那些丧尸的活动范围，他们正在往北进军呢。”这样的消息他说的如同谈论天气，“虽然很想称之为丧尸潮，但是与其说是集体移动，倒不如说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们。”

　　“北方基地？”楚临忽然想起让李青出名的那场战役，不就是北方基地突然遇到的丧尸潮么。重生之后还以为那是博士做下的手脚，可如今看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问出问题，楚临看着男人的眼神愣了一下：“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你果然，”他脸上挂着笑容，“和阿祐一模一样。”这么说着，他举手对着墙面打招呼，如同拥有一双能够透过墙面的透视眼。透过墙壁，看见了那个站在单面墙壁后面的青年：“都很温柔啊。”

　　听过很多次形容自己，温柔这样的词汇楚临却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而且还是几个月前视作仇人的人：“温柔？你问什么会这么觉得？”

　　“前世，他杀死了你吧。”地破天惊的一句话，震得楚临瞪大了眼睛，“你杀死了我，所以作为报复，他杀死了你。不是因为你的血脉特殊，不是因为你的治愈系异能，他只是在找借口，替我报仇。”

　　作为死去的人，男人大概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了：“他是多么脆弱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的离去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也很清楚，如果你杀死了我，那么他是不会轻易地原谅你的。而你的恨意，向我证实了这一点。”

　　比起齐灵，楚临觉得这个男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一个。他能够无声的影响齐灵的判断，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齐灵的决策，他对自己的死亡漠不关心，对所有人的仇人熟视无睹，甚至当他谈起死亡，将其视作解脱。

　　毫无牵挂的人，才是最恐怖的那一个啊。

　　“可是如今，你像他做出了许诺，许诺会带着他，去看世界。”男人笑着回答，“如此，难道不能说明你是一个温柔的人么？”明明是同样的红眸，如今这双眼睛与他记忆里的冷漠，相差的太多了。

　　以至于一时之间，楚临忘记了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丧尸王啊。

　　楚临几乎是落荒而逃，关上磁门之后，他看着一直站在单面墙壁后面，注视着屋子里青年的李祐，忽然明白了当年李青的背叛。如果是这个男人，如果是这个看透人心又体贴入微的男人：“你和他一起长大？”

　　“恩，”李祐点了点头，“父亲说他需要玩伴，于是我就被选中了。”而后诸如退学之类的事情，没有提起的必要了，“我从六岁见到他，事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年了。我是他……我是说楚临，第二个朋友。”

　　“第二个？”

　　“他是第一个。”李祐看着房间里面那个专注于削木头的青年，“无论你们怎么看，他与齐灵，都是不同的两个整个。他没有齐灵的活力，齐灵没有他的温柔。他比齐灵更加像是一个毫无牵挂的贤者和……机器。”

　　这样的评价不算中肯，楚临与李祐并肩而战：“那么，谁才是第一人格呢？”

　　“我不知道，”李祐如此回答，“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陪伴着齐灵了。”说到这里他不欲多谈，“谁是第一人格，谁是附属人格，已经不重要了。当年那些项目人士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试图剥夺他的人格，都失败了。”

　　这么说着，他的脸上带了嘲讽，不像是平日里沉稳冷静的首领，倒像是个中二的孩子：“然后他们也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声音很小，小到楚临差点儿就错过了。

　　“嘛，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李祐看着青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说起来楚临，你现在也算得上是基地里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了，对他有什么看法么？最近上层的消息，你也听见了。”

　　李祐说的是上层商讨如何处理齐灵的事情，一派认为他功大于过，监视虽然有必要，但是没有必要拘束自由。一派认为齐灵的不确定性太大，应该严加看管。而呼声最大的一派，是将其处死。

　　“这种事情，轮不上我这个晚辈说话吧。”楚临面露尴尬，心里的算盘却是打得飞快。他忽然想起前世齐灵出现在了北方基地，差不多就是丧尸潮突袭前的几个月。如果是北方基地面临丧尸潮还有半年……

　　那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场变故，才导致了李祐与李青的分离？才导致了后来李青为了上位与权势不择手段的样子？毕竟如今的李青，日常最大的乐趣就是围着西方基地的城墙绕圈圈，顺带调戏一下妹子。

　　想到后来言行举止与李祐如此相像的李青，楚临只觉得心酸酸。

　　命运好像在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被改变了。五年前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够原谅齐灵与李青，就好像他无法预料他竟然不再爱着罗舒：“他叫什么呢？”不想再谈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主动岔开了。

　　只是李祐却不想轻易地放过楚临，毕竟是一大战力：“709，”回答了楚临的问题，“你或许不知道，上层关于齐灵，又或者709的处决，已经下来了。”

　　709并不是一个名字，倒更像是一个代码，一个编号，一个试验品成功的档案归类：“那么，他们要如何处置他呢？”

　　楚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无论你要做什么，”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只有坚定，“我可是还要履行我的承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