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不轮回》子夕子戏

12、你有喜了

　　在神界，十个有九个都是专职装大爷的，打架还算凑合，技术方面的人才都稀松的很，而我们仙则是出了名的术业有专攻，医仙虽然没有医神活过的年岁多，本事确实不弱。
　　早就听说寒露山的药葫芦就是个医术很不错的，但是行踪十分难寻，纪阳的手下把他捉来已经是五日之后了。这五日中东海奇珍的食材，药材被我以补身为由吃了个遍，纪阳说再过几日，他不死也被我吃穷了。
　　因是被抓来的，药葫芦十分的殷勤，处处谨慎小心，水还没喝一口就主动嚷嚷着先去看看纪阳的病，。
　　“欲治此病需有三种难得的神药，百花仙的花蜜一斤，南海鲛人的脑髓七两，千梦叶十三片。”
　　百花仙是草木仙之首，是极有势力的，为人残暴，喜欢把活人砍去四肢，养在坛子中，又把花草种在人身上，不生不死，还要忍受花木吸食血肉的疼痛，还用十六岁的处子沤花肥，用孕妇腹中子母血浇灌花木，可他酿出的百花蜜却是疗伤圣物，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南海鲛人也是以食人出名，东海岸上就有一批，十分骁勇，纪阳的海军站了几日，也没见死一个鲛人。
　　至于那千梦，我是见过的，嗜血而生，就在未连家的院子里，取这叶子倒是容易很多。
　　只要有这三样，这病他就能治。
　　纪阳叹气道
　　“只这百花蜜一斤就能把我愁死，鲛人倒是多的很，可都是活的他不吃我脑髓就是万幸，更何况什么千梦树叶，听都没听说过。”
　　因失血，再加上之前那道寻人咒的耗损，即使每天拼命的补，也是打不起精神来，听了这三样东西，又哭笑不得起来，那一道表情相当惊悚。

　　“你派人去魅山百花谷，说顾成双要一斤百花蜜，他会给的，千梦叶我知道哪里会有，大概要我亲自去取才稳妥些，至于鲛人脑髓，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次轮到纪阳和药葫芦的表情惊悚起来，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我。也是，都是千年难见的奇珍，让我说的如此随意。

　　刚说完，内室的门就被震开，一个沾满血迹的大布包被直接扔到了纪阳的床上，浑身是血的墨梁凶神恶煞一般闯入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本来是为了恐吓你，如今到成了救你命的圣药了，纪阳，你胆子不小，我的人都敢动。”
　　纪阳却是不慌不忙打开墨梁扔过去的包袱，三颗刚刚拔下来的南海鲛人的头颅，因为实在新鲜，有一个还能眨眼。
　　“你是说动你兄弟，还是动你女人，动你兄弟是为了救命，你女人是为了救你兄弟的命才来的。”
　　“我当然知道，不然今天就是别人拿你的脑髓治病了。”墨梁是听说纪阳捉了未连才摆脱了大军提前赶来的，来的路上才知道我也到了东海。
　　不知道纪阳是太工于心计还是真的如此好命，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奇珍药材谈话间凑足数目。
　　我要墨梁与我同去魇城，那一株稚嫩的树苗，即是有价值，就不宜泄露过多，一众人中能全然相信的只有他。
　　他扯着我的手臂携带我在云上，所问全是未连的安危，没有一句越了规矩的言语，可越是这样说着，两个人越是尴尬。
　　“我听芽儿说了从你手中飞出去的那条赤色的龙，你和纪阳说你是朝零，你和未连说你是朝零，你和我说你是顾成双。
　　很多事你不愿和我说，我愿意等，等有一天你记起一切，又成了以前那个朝零，若非如此，我宁愿你只是顾成双。”
　　咸池说过，已经很久没人经受过记忆的轮回了，没人知道这一念轮回，想起的事情比当初还要周全，其中的情分却是已经消失殆尽，我不该残忍的告诉墨梁，曾经的朝零，眼里心里只有墨梁的朝零永远回不来了。
　　那时他只想要她的忠诚，多给的就弃在一边，后来他想要的更多时，她却给不出什么了，轮回井的那一跃于她来说是好事，对墨梁来说不是成全。
　　记起一切不难，可曾经付出的情爱已经付出了，旧的记忆生不出新的情感来。
　　“这棵树何时长得这样高大起来。”墨梁惊呼。
　　我抬头发觉离魇城已经很近，还没进城门就能看见城中那一株巨树，紫色的枝叶，簇拥着茂密的淡紫花朵，正是那株几月前还那样奄奄一息的千梦。
　　未连说过他一动念，这树就开花。
　　“没想到他对你情重至此，倒是我总想着他没心，又没有非毒一魄，不会对你动情，不会伤心难过。”
　　内心一阵绞痛，魇城中一片难过的桃花香，扯着我手臂的人从墨梁变成了咸池。五脏六腑震颤起来，像是很冷。
　　“如今你知道了这么多，还是不肯放过未连做回朝零吗？”
　　放过，我要怎么放过，任他被人放干了血，虽然他没了心能活，少了一魄也能活，放干了血大概也是没事的，但是我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咸池的一双伤情的眼睛辗转出仇恨的味道。
　　“你知道千梦到底是什么？”

　　成双，成双，墨梁的声音把我从咸池的身边唤回，他抱着我在那一棵已然变得巨大的千梦树下，落英缤纷，一阵馨香安抚着我的灵魂。
　　墨梁摘不下千梦的树叶，即使强行拽下，也是入手成灰。
　　“把我举的高一些。”我有气无力的说着。
　　紫色的叶片在手指间躲闪，发出哗哗的响声，叶子锋利的边缘割破我的手指，整棵树突然睡醒了一样精神抖擞起来，花开了一簇又一簇，一些叶子悠悠的落到我的手心，一片，两片，三片……十三片。
　　墨梁的体温比凡人要低，听着他的心跳也能察觉出微微的暖意，朝零从没被他这样抱着，只有一个类似的幻境让她致死流连，为什么那时候，墨梁不去爱朝零呢，我第一次这样想。
　　“带着未连走就好，为什么会救纪阳。”回去的路上，墨梁认真问我
　　“顾成双肯定是不会救他，但是我觉得作为朝零得仁义一点。”
　　墨梁笑了，他知道从不会有人说朝零仁义，她是绝不会浪费时间救纪阳的，甚至不会去管未连，只会在他身边，想着东海的战事，想着怎样的大胜对他最有利。
　　第一次想如果朝零没有他，或许是个可爱的女人，就像顾成双。
　　“那年，荒野之上，你牵起朝零的手，只因为她是刑天后裔吗？”
　　没来由的问出这句话，没有什么期待，只想知道答案，但是墨梁已经落地，一圈人围了上来，无论他想不想说，我想不想听，都没机会了。

　　一个青绿色衣衫的男子毫不客气的把我从墨梁怀里抢了过去，黑着一张脸把我放到内室的水晶床上，他长着让人看不太清楚的面容，整个人也有些隐约，偏就让人觉得是个风流倜傥的佳公子。一众人又呼啦的近了内室，墨梁，未连，纪阳，芽儿，药葫芦，还有一群不知名的都挤在床边，好像我才是那个快要死了的。

　　“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你师父怎么教的你。”

　　“要有一千张脸，我也从容不迫。”

　　“也真不知道你和她学了什么，还不如当初跟了我。”

　　世上没几个人知道，百花仙是个男人，有意思的是，他一张完整的面容都没有，天生就长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的朦胧。
　　师父与他也不知道是冤家还是仇家，见面就打，见什么抢什么，三百年前听说我师父收了徒弟，硬把我抢到百花谷，教了我三十年的本事，基本上我通晓的所有阴损的咒语，心法，阵法，都是从他那学来的。
　　从我的角度看，我身上有用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从师父角度看，我身上的所有劣根都是从他那得来的，从他的角度看，我就是他徒弟，他对我有完全的管教和维护的权力。
　　“花叔，你怎么来了？”
　　听我叫他花树，他没有向以往一样生气，大声指责我没良心，不叫他师父，而是淡淡的，像是摆谱儿一样。
　　“你的事儿我也打听了，这小王八蛋要和你交朋友，你拼死救他的命，你相中那个小王八蛋，那小王八蛋跳着脚的不要你，抱你回来的小王八蛋怎么回事？”
　　“抱我回来的小王八蛋把我睡了。”
　　花叔冲着墨梁一抱拳“喜欢就睡了再说，咱们两个是同道中人。”
　　花叔是嚣张的，却实在没有充大辈分，他是一个很奇特的仙，说是第一个仙都不算过分，渡了好些的劫难，竟然也同神魔一样活了十几万岁。
　　他转过头，看看床上的我，看了看安分的在一边捣鼓三样奇珍药材的药葫芦。
　　“你滚过来，给看看，她要死了，我就把东海填平种花。”
　　药葫芦很听话的滚了过来，是真的滚，医仙向来是识大体的，你要是八抬大轿去求他治病，他能把人难为成狗，你要摆出治不好我就先把你弄死的架势，他一定老老实实，尽心尽力，花叔当然是与众不同，那是觉得人命不如草芥的主儿，大有一副我说的话你最好别听，我好有个理由弄死你的样子。
　　一柱香的功夫，药葫芦的额头上的汗珠一淌一淌的流下来，我就像凡间帝皇某个得宠的后妃一样，被一圈人围着，就等太医报出有喜的狗血情节。
　　“姑娘，你，你，你……大概是有喜了。”
　　花叔一巴掌把药葫芦扇到了墙角，“哪来的骗子，嫌我花肥不够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