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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传 ...

  •   (一)因失血,我的神经有些恍惚,但是仍然固执的不肯躺下。

      很突兀的想起明日城灭那天,占天镜所显示出的最后镜像,是一片紫色的树林,树上盛开着比挑花还要艳丽的浅紫花朵,落英缤纷中,墨梁怀抱着一身华丽紫色云锦织裙的我,流下眼泪。

      这世上没有紫色的树,我从没穿过女式的衣裙,墨梁也绝不会抱着我,更不要说为我落下泪来。

      “那是幻境,并无意义,你又何必执着多想。”不知觉中墨梁已然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没有。”低下头,墨黑的长发遮住因失血而过度苍白的脸。
      “若是没有惦记那个幻境,怎会我走到这里你都没有发觉。”
      “呃……”气氛尴尬起来,这些年间我向来心无旁骛,引得如此出神的也从来只有那一个幻境。
      墨梁也站到窗前,于我并排,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他皱起眉头,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上一次见还是七百年前,与我初次相见,墨梁的笑容并不温暖却很真诚。

      我装着成熟懂事的样子,不苟言笑,不问因由,墨梁还在皱着眉头。

      “朝零,你为何这样信我。七百年前,我牵起你的手你便随我来冥界,六百年前,冥王一句话,你就去南海孤岛寻灵芝草就我的命,五百年前我说我需要一支军队稳固地位你便去争夺龙魂主帅,三百年前我说我要建立功勋,你便带着龙魂为我四处征战,一百年前,父王怀疑我势力过大而起谋逆之心,你便遣散龙魂十万军队只留了悬娥在身边,三日之前你为我挡下那个白衣剑仙的致命一击,你为何如此信我。”

      此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这与信与不信并没有关系。

      仙神两界与冥界的战争早早的就蔓延到冥界的本土,如今连冥王子墨梁的千梦宫中都弥散开血腥的味道。

      “是因为我们都要死了,你才会问我这样的话吗?”我问

      “要死的是你,不是我们。”

      墨梁运足了气力一掌打到我的死穴之上,一瞬间觉得五脏六腑同时碎裂,甚至没来得发出声音,魂魄就开始发散,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痛苦,只觉出自己正一点一点的化为尘土,神智全失的边缘,又被一股力量笼罩,缓缓的拼凑起来。

      屋中除了墨梁又多了一个白衣人,我认得,是昨日与他们交战的白衣剑仙。

      “你就这样让她魂飞魄散?”白衣剑仙质问于他。
      我跌入白衣剑仙的怀中,墨梁淡然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想做冥王子,我要做冥王,第一步就是以龙魂为势力与仙神两届联手,第二步是逼迫你遣散龙魂,第三步是发动这一场圣战,冥王死,我继位。”
      他背过身说“在瞬间没有痛苦的魂飞魄散与知道自己信错了人相比,哪一个更难一些。”

      这样的比较不会有一个结果。

      白衣剑仙挥一挥衣袖,我控制不住的昏死过去,朦胧中听到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交谈,

      “冥王临死之时托我将一个东西交还给你。”

      (二)
      墨梁没再杀我,而是用术法变换了我的身形容貌,养在千梦宫中,对外声称是在人间遇上的女子。

      整个五月,我都不愿起床,悬娥说大概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我想着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她若不说,倒是几乎忘却了。
      如今冥宫之中,除去墨梁,悬娥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是谁的人,可她再不敢称呼我为“大人”而改口为“小姐”,其他人都以为我是墨梁在人间遇上的情人,索性也随悬娥称呼我为“小姐”
      在我活过的不长不短的日子里,那是唯一一段被称为“小姐”的岁月,我讨厌这个称呼。
      门外有些许的脚步声,身为小姐,不用警惕起来,但我依然警惕起来,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身子,抬头便对上一脸疲惫的墨梁。
      “外面是否已经种上了紫色的树?”
      墨梁愣了一愣,显得更加疲惫了“这世上没有紫色的树。”
      长长的头发滑过我的面颊,我看见墨梁的脸色似乎比我的还要苍白。
      我十分好奇冥王在临死之时要把什么交还给他,那日过后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伸过手来想要扶我躺下,却被我艰难的挡开。
      沉默了一会儿“我会一直照顾你,保护你。”
      自从白衣剑仙用了自己一半的修为将我破碎的魂魄拼接到一起之后,他便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每一次都是情真意切,只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分量。

      “我还有好多的伤口要换药,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听说天庭派了人来辅助你管理冥界的大小事务,让天庭的人发现你常来这里不妥当。”

      曾经心心念念的盼着有一天他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现在却只想听他再唤一声我的名字,“朝零”,他再不敢称呼我为朝零。

      我是战神后裔,只懂杀伐,不知权谋,不知他为何要出卖自己的父亲,不知他为何甘心做天庭的傀儡,七百年前把我带回冥界的人是他,圣战之中要把我打的魂飞魄散的也是他,白衣剑仙救我之后,不停做出承诺的还是他,我不懂。

      悬娥象是和我配合似的端着换药的托盘进来,像其他的丫鬟一样恭恭敬敬的给墨梁施礼,之后权当他是空气,不多看一眼。

      衣衫缓缓的被悬娥解开之时,墨梁转身离去,我们都不知道他不敢面对的是我裸露的身体还是触目惊心的伤疤。

      待我能自理些,还是离开吧,就当七百年前没有进过冥界。
      况且即使我伤愈,也只能做个身体不太好的凡人,对墨梁来说已经无用。

      冰冰凉凉的药膏贴着皮肉,发散着一股奇异的花香,我实在没见过多少花朵,也分辨不出香味。
      算着墨梁走远了,悬娥才说
      “天庭派来的那位协理冥界的上仙请小姐同去观赏昨日移来的花草。”

      这位上仙为何要见我,难道是知晓了我的身份,可她要是真的知晓了我的身份就怕会请我去观赏昨日运到冥界的刀剑,而不是花草。

      悬娥象是早就给我拿定了注意,“我看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姐咱不去。”

      我已经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朝零了,无论是小姐这个身份还是柔弱的身体状况都容不得我去桀骜不驯,也该做些讨人欢心的事情。

      “还是去吧。”
      带药膏晾干一些,我吩咐专管服饰的丫鬟去找一身体面的衣服,又叫来梳头的给我盘一个发髻。

      另一些不认识的还给我匀了胭脂,画了眉毛,我看着镜中的模样不禁失神。

      七百年前,初见墨梁,我一个人站在荒野之中,身旁躺着不知名的巨兽,手里握着一颗滴血的心脏,有人要灭我全家,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我在等一个解救我的英雄,我等到了墨梁,爱上了墨梁。
      那是时候墨梁的笑容不算温暖却很真诚,他面对面的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点了点头。
      那天我第一次踏入冥界,墨梁牵着我的手,没有人多看我们一眼,我知道那不是尊敬而是忽视,墨梁是一个被这里忽视的人。

      我修炼冥途,寻找灵芝草,争夺龙魂帅位,解散龙魂,他心有大志,我甘愿做他的朝零,有了朝零,他就不再是被忽视的墨梁。

      但朝零做不得柔弱女子,朝零不能同小姐一样被人侍候着梳头盘发,朝零从未有过脂粉。

      青翼殿周围已是花团锦簇之状,姹紫嫣红围绕着清冷的宫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位上仙似乎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意识到自己请的客人到了,又或者她没有想到我真的会来。

      我在悬娥的搀扶之下站在青翼殿的门口,才发现这位协理冥界的上仙竟然是娇俏的女神。
      “姑娘可知这青翼殿是为何人所建?”

      听闻人间的女子都是极少说话的,我只摇摇头表示不知。
      “青翼殿是为冥王后所建,冥王说,一月之后要你搬进去,他要娶你。”

      娶我,原来这就是墨梁一直所说的照顾和保护,心里有一股恶寒夹杂着暖意。
      上仙的语调之中有一种轻蔑和鄙视,我忧心于这种轻蔑的来源是否源于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看我没说话,她继续说“他费了这么多的曲折才成为冥王,根基不稳,舆论颇多,他在这个时候娶一个凡人女子为冥王后,会让他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这些你可懂得。”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她也只知道我是墨梁在人间认识的那位“小姐”
      悬娥手上的力量逐渐的加重,她从不会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她生气,是以为墨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想用一个冥王后之位抹杀前尘,更气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上仙知悬娥是我贴身的侍女,不知她曾是龙魂副帅,理所当然的把事情想得浅了。
      见我不说话,自以为我听进了她的话。
      “若他娶我神女岫玉,我敢保证冥界三百年内安定。”说着她把一块令牌塞进我的手里,“手执这块令牌,能直接走到轮回井,跳下去,下一世不要招惹你配不起的男人。”
      。
      我接过了令牌。

      世人所传,刑天的后裔都是痴情的种子,一旦动情,不到粉身碎骨是不会罢休的。

      从青翼殿到千梦宫的一路也都移植了神女岫玉亲自挑选的花草,冥界从未这样的景致盎然,可于我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悬娥早已经气极,隐忍不发也是顾念着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小姐,待你身体调养的好些,我们便离开这个令人生气的地方。”

      我答应同悬娥一起离开。
      那个叫岫玉的神女只是不希望我坏了她与墨梁的好事,至于我是否跳入轮回井中灰飞烟灭,对她也没什么所谓。

      可事情总不愿意按照计划发展,因为在答应悬娥的第二天,我便死了。

      那日墨梁被召去了天庭,悬娥去人间探寻落脚的地方,岫玉带领一队人在我所居住的千梦宫中搜出那日她给我的令牌。

      她说那是冥军的兵符,断定我是异族派来的奸细,勾引冥王,盗取兵符,为祸冥界。

      看了看右手上龙形的纹绘,是冥王亲自封印的一条幼龙,有此冥印就能调动十万龙魂,冥界十位主帅莫不是以此调动军队的,那一块木质令牌又是何等的讽刺。

      我没有反驳她,多一个人知晓我手上龙纹的含义,墨梁就多了一分万劫不复的可能。

      我只能心甘情愿的因为这块木牌被投进了轮回井中,而且让冥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是罪有应得,岫玉捍卫冥界有功。

      轮回井的边缘并不是不可承受的寒冷,可本就勉强组合在一起的魂魄很快开始摇摇欲坠,手指变的清白,记忆一点一点的从脑海深处涌出来,涌出一点儿便消失一点儿,涌出一点儿便消失一点儿。
      最后被定格在七百年前,我一个人站在茫茫的荒野,在等一个解救我于苦难的英雄。
      我等到了墨梁,我等的不该是墨梁。
      眼前飞出紫色的花瓣,淡雅的馨香,我看见一片紫色的树林,树林之中有一个男人怀抱一个女人,女的穿着华丽的紫色的云锦织裙,男的的眼角噙着泪珠。
      “那幻境并无意义,你又何必执着多想。”
      “朝零,这世上没有紫色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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