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啼妆泪》莫予Lava

9、第五章 方寅生

　　第五章方寅生

　　“原来皇上到此处来了。”
　　我与寂陵玩得正欢，一道青蓝色的身影进入我们的视线。
　　他一身青蓝色长袍，披着灰白色的毛裘大衣，身形修长，他不似寂陵一样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肃杀，却有着书卷气息的写意风流。他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他笑意吟吟。
　　“他是”我问寂陵。
　　寂陵此刻的脸色非常的不好，满眼的嫌恶，冷声说:“他是朕的丞相，方寅生。”
　　方寅生扬唇浅笑，“臣是皇上的，这话听得臣甚是欢喜。”
　　我眼皮不禁抽了抽，颤声道“你你你......”
　　他笑意更浓，悠悠然道:“臣对皇上的爱慕是臣对君的敬仰，莫不是皇后娘娘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吧”
　　我抬手按住胸口，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寂陵立刻握住我的手臂，浓眉深凝。
　　我摇了摇头，“我心塞。”
　　“何为心塞”寂陵真是勤学好问，作为他的老师我应该大力赞扬一番，但此刻我真想一棒子把他砸到这雪地里，往死里打。
　　但是既然当了他的老师，拿了俸禄，那就得尽责，我只好耐心解答，“所谓心塞的意思，我举个例子解释，方便你理解。就好比某日你和方丞相上街，忽然瞧见了街上有一坨褐色的物体，方丞相上前细细瞅了好一阵子，对你说，皇上，这貌似是屎啊。然后他又伸手戳了戳，说，嗯，这个软度大概是屎啊。说完他捏了一小块尝了尝，胸有成竹地说，果然是屎。最后他感觉十分庆幸，微笑着对你说，皇上，还好咱俩没有踩到啊!”
　　方寅生以及寂陵默默地对视一眼。
　　我满意地笑了笑，“嗯，很好，此刻你们俩的心情就是‘心塞’。”
　　方寅生眉心一跳，“皇上择选的老师确实与别不同。”
　　寂陵显然还没从“心塞”的心境中缓和过来，面色苍白，半句话也憋不出来。
　　唉，可怜的孩子，我是不是比喻得过分贴切了呢
　　“微臣尚有要事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可否移步一阵”方寅生双手作揖，这会有事相求倒是表现得很恭敬。
　　寂陵拉起我的手腕，看着方寅生，眉眼凛冽，沉声道:“朕先送皇后回宫，你到书房等朕。”
　　方寅生不悦地皱起眉头，眼神无比哀怨，“皇上，微臣不会武功，跋山涉水到这梅林来，皇上不能一块送送臣么臣从这走回去得走两个时辰。”
　　寂陵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轻易地搂住我的腰，腾空一跃，只留下一句话，“所以谁让你来了”
　　听寂陵这话，我充分感受到了他对一个特意前来破坏我俩花前月下的人的强烈谴责。
　　雪不知道啥时候越来越大了，冰渣子砸在我脸上“啪啪啪”地响，我蓦地揪住寂陵的衣领，冻得牙关直打颤，“你、你慢点飞。”
　　他垂头望了我一眼，挂在他眼睫上透亮的冰晶掉落在我眼里，瞬时化成水滴，他的脸在我眼里有些模糊不清。
　　我只感觉到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脑袋，然后我整个脸就贴到了他热乎乎的胸口。
　　他的怀里有很深的梅花香，我不自觉地往更深处钻了钻。
　　他却忽地脚步不稳，抱着我直直跌落到雪地里。
　　我倒没摔伤，他护着我，我就趴在他的身上。
　　怎么绝世武功高手也会摔个狗泥啃啊，果然还是步行安全一些。
　　“你，不要乱动。”他的声音其实本身就很低沉，这会听起来低了个七八度啊，暗哑迷离，听得我心肝颤了颤。
　　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他。
　　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明净的眼里多了些浓烈的叫人难以分辨的情绪。
　　“我冷。”我万般委屈地扁了扁嘴。
　　他一下子伸手盖住我的眼睛。
　　“你干啥”我问。
　　“你别这样看我。”
　　“看你怎么了”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了，这没天理啊。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该做些让你哭鼻子的事了。”
　　“不看就不看，你也别揍我啊。”
　　“......”

　　寂陵送我回宫后，也没立刻就走，他安安静静地喝了杯热茶，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好一阵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看，你们家皇上有点毛病吧。”我瞅了弯弯一眼。
　　“皇上真喜欢皇后娘娘。”弯弯又在这感叹。
　　我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子，“你有喜欢的人吗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弯弯不服气地撅起小嘴，“弯弯也是有爹娘的，弯弯的爹就是这么瞧着娘亲的。”
　　弯弯是个小宫女，她进宫来大概也是因为家境贫寒，但是平凡人家的夫妻大概就是弯弯的爹娘一样吧，相濡以沫，相守到老，连一个眼神都是深情。我就没那么幸运，父皇大概从来没有爱过娘亲吧，喜欢应当还是有的，娘亲长得好看，哪怕现在年级稍大了还是气质温婉，笑起来比烟雨朦胧的早春还要好看。父皇很喜欢娘亲那时候，我日日都能吃上喜欢的红烧蹄子，但原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间是很有限的，总会有变淡、生厌的一日。
　　在这样的皇墙深院之中，应该不会有爱吧。
　　其实在寂陵带着我看梅花的时候，我真心觉得他是喜欢我的，那样温柔得要淌出水来的眼神，如果他是装模作样的，未免也演技太好。
　　我以前以为苏洛心上有我的那时，他也未曾花费半点心思讨好过我，他看我的眼神始终不咸不淡，淡漠冰凉。
　　可是寂陵啊，我能相信他真的喜欢我么可是即便是喜欢，也有一日会过去吧。
　　“对啊，那我有啥好烦恼的。”我恍然大悟。
　　趁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得大捞一把，以后在这宫里也好养养老啊。
　　“不知皇后娘娘在烦恼什么可否也告知微臣，看看微臣能不能为娘娘解忧。”
　　我一惊，往门外看去。
　　这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刚才寂陵不是到书房找他了么他怎么跑这来了。
　　“奴婢见过方丞相。”弯弯倒是比我出息多了，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模样，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奴婢见过方丞相。”砚儿也紧随其后。
　　方寅生笑着点点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用不用，听闻皇后娘娘这里十分随和，这些礼节都免了吧。”
　　“方丞相不是同皇上有要事要说，怎么到这来了”我满目警惕地看着他。我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挖着坑等我往下跳呢。
　　他听我这么一说，本来春风满面的笑意立刻换成寒冬腊月的哀伤，幽怨地轻叹，“这话得满满说，娘娘你不打算请我喝杯茶”
　　“弯弯，给方丞相来杯白水。砚儿，把我的桂花糕收起来。”我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方寅生清浅一笑，也不恼，大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微臣与娘娘不过见第二面，娘娘这般待客之道实属不厚道。”他笑意盈盈。
　　瞅这笑里藏刀的样子，我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方丞相与本宫不过见了第二面，方丞相就要喝我的茶实属不厚道。”
　　他微微挑眉，柔柔淡笑，“娘娘与皇上真是鹣鲽情深，怎么对微臣都这样冷漠，微臣好生难过。”
　　“说到皇上，你不是有事找他跑着来干什么!不许再胡说!”哎呀，居然遇见了一个比我说话还不着调的人，我终于明白为何平日里大家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微臣等了皇上许久，听闻皇上在娘娘这待了久久未走，就过来寻皇上了，怎料微臣前脚一来，皇上后脚就走。”
　　“本宫不准你胡说。”
　　“微臣等得生气了，于是过来喝杯茶，让他也等等。”
　　我真的要一口狗血呕出来。
　　“娘娘这表情怎么这么熟悉”
　　“啥”
　　“就是微臣吃了屎的表情。”
　　他的嘴皮子实在太厉害，我是斗不过了，只能老老实实回归正题，“你来找我不会就是喝杯茶吧，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还要特意支开阿寂。”
　　“阿寂”
　　“哎呀，说漏嘴，你先回答我问题。”
　　“娘娘真是聪明绝顶，那么微臣就直说了。娘娘是南周的公主，即便是嫁了过来也无法磨灭娘娘本身的身份。皇上能让娘娘教书，必然是娘娘有过人之处。”
　　“好了好了，你不信我对吧。”这长篇大论的要说到何时。
　　他狭长的眼底滑过一丝寒意，嘴上却仍是浅笑，“从前臣以为娘娘是个养在深宫、娇生惯养的公主，如今看来，是臣低估您了。”
　　“你与他身边的青影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贤臣，而我并非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让你失望了，但也不必担忧，哪怕我心思再多，对你们也丝毫没有害处。一个本该天真无邪的公主却没有她本该有的样子，你觉得是件好事么”这么认真说话，我还真是不习惯，“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听不懂就当我没说过吧。青影给我吃了毒药，如果我背叛你家皇上的话，我就会不得好死的，我很怕死啊。”
　　“青影”方寅生提及她的名字眉目柔和了下来，良久才若有似无地叹息，“这个女子......”
　　“方寅生!”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怒喝，我才刚反应过来朝门外看去，坐在我对面的方寅生就已经被寂陵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寂陵乌黑的眉紧皱，平日里纯粹澄澈的眼眸此刻烧着腾腾怒火，“说!”
　　方寅生居然还笑得出来，唇边浅浅淡淡的梨涡看得我真想拿个飞镖扎它。他不紧不慢地说:“微臣只是听闻皇上与皇后娘娘尚未圆房，怕是皇上未曾近过女色不好开口，于是微臣就来指点指点娘娘，促进夫妻和谐。”
　　夫妻......夫妻和谐什么鬼!
　　寂陵听了他的解释后，耳根子腾地红了起来，慢悠悠地将他放开，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看看看看什么他他说什么我我我一句都听不懂!”
　　“娘娘与皇上已经是夫妻，这些事不必害羞。”
　　“嗯，不必害羞。”寂陵一本正经道。
　　谁能来管管他俩，不，我还指望别人管他俩，我自己想办法死了算了。
　　“砚儿，弯弯，给我做五碗猪脚面线!”我大喊。
　　“还没到用膳的时间，你饿了”寂陵疑惑不解。
　　“我要撑死我自己!”
　　“娘娘请三思，浪费粮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