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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忧城(二) ...

  •   回村的路上他们路过余家的茶馆,余老头这时刚好打烊,仔细得擦拭着桌子的每个角落。天已渐黑,他听到孩子们吵闹的声音,抬头一看,林中晓高大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你们……你是?”余老头看到林中晓的样子,不禁生怕起来,在她小时候听母亲讲过妖怪的事,妖怪身如人形,但异装异相,一化原貌,庞大无比,妖法可怖,唯有妖力高深的妖怪,方能幻化成人肉眼辨别不出的样子,却更为残忍狡诈。
      “孩子们,来进屋。”余老头赶忙招呼着孩子们进了屋。
      林中晓刚想踏进门,没想到余老头随即关上了房门。这见到生人竟吃了闭门羹,林中晓虽有百般解释,却也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揪了揪两只耳朵,坐在门口的木阶上,欣赏着村落里亮起的盏盏烛火,让他想捉住却又遥不可及。
      “余爷爷,晓哥哥还没进来,你关上门干嘛?”小宝心里有些气愤。
      “你们怎么跟这外人一起回来?看那异耳便不正常。倔牛,你这一袋子什么东西,是不是那人给你们的?”余老头焦急地问着话。
      “我……我……”倔牛脑子里像倒了浆糊,竟不知如何作答。
      三个人还数小宝机灵,他说道:“他是刘奶奶的儿子,今天他还救了我一命,虽然他耳朵有些奇特,但是绝不是坏人。余爷爷,你没听说刘奶奶家的事吗?”
      “是刘黎英的儿子么,倒也有听她说起过,黎英姐她怎么了?”余老头素来知道刘黎英朴实,竟也稍稍放了戒心,平和的问着。
      “晓哥哥刚找到他娘,城里的女相师就要来占他们的地。我们去了趟雾仙谷拿了黑树籽,还抓了一堆老鼠,准备吓走那女相师。”小宝得意得说。
      “你这小宝,竟敢去雾仙谷那无人之地,叫你爹知道不打断你腿。要是那女相师强行占地,就是城主来了,我们村里上下自会去理论,你这般胡闹可使不得。”余老头一边说,一边拿了几个没卖出去的茶果给了孩子们。
      小宝看到吃的,一口塞了两个核桃大的茶果,他努力吐清楚道:“余爷爷,我知道你最好,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但是晓哥哥真不是坏人。”
      “是啊,晓哥哥还要教我们剑法。”雷子兴奋地说。
      村里人对剑客、术法中人常年规避,生怕多出事端,这余老头却一直挂念着到麟风城学武的余清岚,一听这异耳之人竟会剑法,急忙问道:“哪里来的,有在麟风城学武吗?”
      小宝说道:“当然了,哪路剑客没有去过麟风城呀,那可是高手云集的地方。”
      余老头一听,便匆匆开门请了他进来。
      “小兄弟,有所怠慢,皆因……”余老头还没说完,便听林中晓一阵叹息,道:“老爷爷,这耳朵我生来如此,您若是害怕,我走了便是。”
      “不急不急,听闻刘家的事,你定也是着急,不如进来说话。”
      林中晓看见孩子们吃得不亦乐乎,肚子竟也一阵叫唤了起来。
      “老爷爷,您为何又让我进来?”林中晓有些不解。这时小宝朝林中晓使劲挤了挤眼睛。林中晓一看便知小宝又给他带麻烦来了。
      “你会剑法,想必去过麟风城吧?”林中晓看着小宝点着头,竟有些恼怒,却只得随着余老头说下去。
      “麟风城,那么大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没去过,遍地都是各路高手,有剑招犀利挥指断墙的,也有弓弩机关招招致命的,还有修得奇术之人让人难忘。”林中晓回想着从前对麟风城的记忆说着。
      “那可曾有听闻我女儿余清岚,她在那麟风城,本说年年回来,可这两年却迟迟未归,连封书信都没有拖人带回来过。”余老头一脸的无奈,急切渴望着从他那儿知道点儿什么,直勾勾看着林中晓。
      “这……”林中晓心中不想撒谎,见小宝一直会意眼色,却也急中生智,想让这老人家安心,他说道:“当然见过,余清岚,可是那麟风城的女侠,她为人正直,行侠仗义。剑法更在我之上,她都进了麟风城的麒麟堂,和十几号师兄弟一齐修炼剑法。”
      余老头一听,脸上显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捉急地说道:“麒麟堂是何处?你见她时她可好,她做这练武的差事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不会,当下这么太平,又没有妖魔鬼怪的。就算有恶人生事,以她的身手,根本不会惧怕那些歹人。”
      余老头还是担心,但知这小伙已是离开麟风城许久,便不再多问,他说道:“那就好,能知道她平安就是福,要是她能回来找份差事该多好,那里毕竟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依靠,凡事都要靠自己。”
      林中晓听着余老头的闷言闷语,竟觉得他甚位慈祥,不像是坏人,他问道:“老爷爷,您可知道这城里的女相师是什么来头?这无忧城内外辽阔,为何要强占他人田地。”
      “这人入城之时,也路过我这客栈,她虽不喝茶,却予我一点铜钱,以作敬意,不像是做此等无良之事之人。但听闻王家老大说这人懂些异术,能为人开光卜命,且来之十日,便为城主解决了几等难事,甚得城主欣赏,便让她挑地建园以便挽留。”
      “这不会是什么迷惑人心的诡术吧?那都是以前妖怪做的事。”林中晓瑟瑟地说。
      余老头一听大惊失色,他说道:“切莫多语,也不知你从何处听来,当年妖怪的凶恶可不是普通人所能相抗,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当年我娘却是被妖怪吓破了胆,差点一命呜呼。万物惧妖,妖是为极恶。”
      “余爷爷,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妖怪?”倔牛听着有些害怕,又好奇的问起来。
      “过去就让他过去,你们不听闻也罢,这都多亏了麟风城主修为高深,得了灵物灭了妖世,是为万人敬仰。”
      “万人敬仰,我呸!”林中晓刚骂出口,便觉有些失礼,忙说:“我佩服他过人的本领,女人和孩子见了都会拜服他的本事。”
      “他岁数应比我大许多,却听闻意气如初,如若我女儿能在他城里谋事,我却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
      林中晓不想再谈起麟风城,他安慰着余老头,竟也对自己所编造的谎言啧啧惊奇,他突然感受到受于父母的爱是多么的伟大与幸福,相隔千里竟时难忘怀,她不由得想早早回家,多多陪伴母亲。
      走之后,他与小宝约好一有动静利马来刘奶奶家,摆下这逐客阵势,就算改不了她的想法,也要搓一搓她的威风。

      家中的灯火已然点亮,他竟发现都没仔细地看过家中小屋,房前的阶梯,这院子在夜中柔弱地微光下显得那么清宁,他对这久违的家更觉不舍了。
      “娘。”他话刚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外出了一天,可认识了什么人?”刘黎英看着林中晓,满眼的疼惜与期望。
      “王家小宝,倔牛,雷子还有余爷爷。”他说道。
      刘黎英脸上荡着笑意,说着:“那他们可有善待于你?他们是不是问过你耳朵的事?”
      “第一眼觉得奇怪,后来就都忘记了。我今天还记起了爹曾教我的剑法,当年我们三个人一直往南走,双峰山顶,您在做饭,父亲和我在一旁练剑,您还问父亲累不累,父亲说:“挽妻携子,风暖路柔。”可还记得?”
      刘黎英听着林中晓道出的回忆,忍不住留下了眼泪:“是啊,怎么会忘,好的时候真想就这么一直记着,看着,就这么一直下去,就算海角天涯,哪里不是一样。”
      “娘,父亲教我的三招,我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勤加练习,说不定能在城里混出些名头。”
      林中晓一脸自豪地说着。
      刘黎英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思索了好一阵子,叹道:“中晓,你爹的剑法术法是他师傅传下来的,你使出他的剑法,我怕你惹祸上身。”她踱步走到了风凌云的灵牌前,看了眼他当年英武不凡的身姿,又转而对林中晓说道:“你要知道,现在麟风城势头正劲,我不知道那人还记不记得我们。”
      林中晓说:“娘,你是怕我的出现会传到风时修那恶人的耳朵里把。我们从来都在躲避,可我如果潜心学武,终有一天能……”他差点说出报仇二字,但他知道母亲听到了一定会伤心。母子二人六十年重聚,如果因为一个仇字,再次化为泡影,那么他实在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娘,不如我就偷偷练剑,我也好保护村中手无寸铁之人,就算这肆凰南山进不来大恶之徒,我也好让这村子不为强势所欺。”
      刘黎英一颗善心,即使心里百般不愿,竟也没理由反驳林中晓这样的要求。她甚至有些明白风凌云为何只在他们流离之时,只传其三招。子若父,父知子,来日方长,不以为晚。她捂着林中晓的手,说:“明日要早起,好带你去城里见干娘,找份事做。”
      “干娘?”林中晓愣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思索着醒来后的这般熟人,却没有一个干娘的来头。“娘,你是说这里还有人认识我?”
      “何止认识,她在你未醒之时,便来看过你,似是他将你唤醒了一样,她见你时对你甚为喜欢,便想收你做干儿子,我便同意了。”
      “这人是谁,莫非你要带我去飘香院,就是见那人?”
      “她就是飘香院的老板娘香娘。我来此地与她有段缘分,如今她好了,却常来照望,是善良可信之人。”
      “那不就是个情色之地,正当人士怎做这些出卖色相之事?”
      “可别胡说,她便是一孤女,女儿家谋生自立又能做些什么,她开那飘香院恰是养活了不少孤儿寡女,做得是歌舞茶曲,如今无忧城富贵下流之人喜生事端,她那里确也不好做。”
      “那我便去帮他好好教训那帮下流之徒。”
      “你呀,又忘了,少生事端。城内南凰派人士文武双全,你去得城里还得多小心些,尽听香娘所说便是。”
      “那娘,我多赚些钱来给你贴补家用,你不要再每天起早采药了,等我回来你再教我,好吗?”
      刘黎英看着林中晓懂事的样子,高兴地直点头答应。
      林中晓早早地就休息了,可是满脑子里都是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停地在脑子里乱窜。他想到,不知哪一天会和那风时修撞在一起,自己会不会大打出手,他睡眼朦胧地伸出手指,比划着还未使出的第三式“逐风无意”,便睡着了。
      对面的房间里,却依然亮着微弱的烛火。白发老人,褶皱满面,八十花甲,身康体健。刘黎英在铜镜里照着自己衰老的面容,都无法想起以前的样子。
      “真的是太久了。”她对着镜子念着,想着这十几年来辛勤采药,行医济世,这些学问竟也都是风凌云教给她的。她揉着自己早已深刻地眼角纹,两滴眼泪不知不觉地滴到了手上,像是在责怪着什么,却又随手抹了去,盯着那幅画像看了好久。
      “你为什么要让我活这么久,却给了自己一个了断?”她问了自己一万遍,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风凌云为她做出这么多的牺牲,多得满目疮痍,多得伤心断肠,多得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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