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王姬》冬暝

2、战刀少女

　　伴随着迪克的大吼声，他脚下的巨石猛烈地摇晃起来，无数汹涌的火焰从岩石裂缝中喷出，将这块矗立在岩浆之中的巨石冲击的四分五裂。迪克被火焰流的余威抛飞到了空中，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汹涌的红炎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逐渐汇聚在他的左手之上，形成一把武器的轮廓。

　　飞舞的流炎被不知名的力量蓦地被吹散开来，迪克望着手中成型的武器，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头，心跳有些加速。那是一把华美无比的双手战刀，通体都是火焰一般灿烂的鎏金色，刀刃的末端带着锐利的弧度，刀身与刀柄呈大十字交叉状，中间嵌着一枚璀璨夺目的琉璃色宝石，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整把刀浑然一体，内里隐隐涌动着燃烧的火焰纹路，如先前飞舞在空中的流炎一般生机勃勃。

　　迪克双手握住刀柄，凭空挥舞了一下，这把刀虽然看上去比他人还要高，但拎在手中却意外地轻盈，每挥舞一下都会带起不少细小的火焰纷飞在四周，哪怕是持刀的迪克也能感觉到刀刃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压迫感。
　　虽然不知道岩石下为什么会封印着这么一把刀，不过这刀看上去就不是凡品，搞不好真有能与烛焰红龙一战之力啊。这么一想迪克心中坚定了不少，在空中一个转身，握着刀稳稳的落在了一片稍大的岩石碎块上。

　　烛焰红龙一击不成，恼羞成怒的咆哮了一声，口中隐隐泛起红光，眼见又是一发龙息来袭。迪克原本想要躲开，手中的刀却兀自嗡鸣一声，引导他摆出了入战的姿势，迪克微微一愣，鎏金色的战刀四周火焰纷飞，锋利的刀刃坚定的对准了即将喷发龙息的烛焰红龙，那一瞬间迪克仿佛听到了两重心跳声，好像此时有人就在身边，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共抗强敌。

　　高热的龙息铺天盖地而来，还未靠近便灼的四周噼啪作响，迪克大喝一声，朝着龙息挥刀砍下，鎏金色的战刀卷起肉眼可见的劲风，如同一艘坚不可摧的战舰般生生破开了龙息，将那高温的炙炎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龙息的余威被迫铺散开去，将四周的岩石震的粉碎，扑簌簌的掉进了沸腾的岩浆中。迪克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击竟然能有这样开天辟地的威力，能切断龙息的刀简直闻所未闻，想不到这神秘的岩浆溶洞之中还藏着比烛焰红龙更稀奇更厉害的存在。

　　一击劈开了烛焰红龙的龙息，迪克信心大增，提刀再次朝着那火红的巨龙袭去。先前的巨大岩石被龙息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迪克踏着碎块在岩浆之上移动，借着灵活的动作将恼怒的烛焰红龙逗的团团转；红龙的身体太过巨大，在这狭小的溶洞之中有些伸展不开，追着迪克绕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缠成了进退不得的形状，迪克一勾嘴角，踏着岩壁在空中一个旋身，烛焰红龙毫无防备的后颈正正的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就是现在！

　　迪克举刀大喝，鎏金色的战刀也发出了阵阵嗡鸣，仿佛是带着战意的咆哮声，刀刃上的火焰流纹金光大盛，以雷霆之势狠狠劈向了烛焰红龙的后颈。烛焰红龙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号，战刀破开鳞甲切入它的皮肉，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迪克手中加力，旋身一记重劈，顺着刀势用力斩下，烛焰红龙的头随即飞出，与被崩落的岩石块一起掉入了沸腾的岩浆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没了头部的红龙躯干也随之倒下，逐渐沉没在了岩浆里。迪克跳到一块可以落脚的岩石之上，半跪在地剧烈的喘息，只觉得全身都在一阵阵的发麻，全靠手中的战刀支撑才没有倒下。
　　那是身体兴奋过度之后的反应，迪克咽了咽喉头，低头看着自己握刀的手，又看了看已经身首分离倒在岩浆之中的烛焰红龙，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真的亲手斩杀了一头成年巨龙。

　　【溶洞即将崩塌，请您尽快离开此处。】

　　没等迪克沉浸在屠龙的喜悦之中，先前那个婉转却清冷的少女音再次自他脑海中响起，迪克不敢大意，撑着战刀站起身，不一会儿整个溶洞就剧烈的摇晃起来，先前的激烈的战斗将四周的岩壁都震的濒临破碎，大块大块的岩石脱落，沉声掉入了沸腾的岩浆之中，迪克暗自咂舌，连忙寻找出处，踩着岩石碎块回到了自己掉下来的山洞通道处，提着刀一阵狂奔，终于赶在喷发的岩浆将他吞没之前逃出了山洞。

　　刚一出山洞身后就传来轰隆隆的垮塌声，夹杂着岩浆沸腾与蒸发的闷响，听的迪克一阵胆战心惊。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见之前的山洞所在的荒山一点点从内部塌陷，巨大的岩石块纷纷滚落，将山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也将地下的岩浆溶洞与烛焰红龙的尸体彻底掩埋。

　　直到那隆隆的垮塌声逐渐平息，迪克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慎跌落在身边的鎏金色战刀。双手长刀发出了璀璨的白光，迪克被那光辉刺的眯了眯眼睛，待到白光逐渐散去之后，鎏金色的战刀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有着鎏金色长发的少女，身穿深红色的制式军服，头上戴着配有羽毛纹饰的贝雷小帽，闭着眼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原地。

　　她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肤色白皙，容貌有着属于少女的甜美，耳边坠着一枚颜色极淡的琉璃水滴，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少女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睛也是极淡的琉璃色，与耳坠的颜色十分相似，像是高温的火焰内芯。

　　迪克被那双眼睛看的心跳漏了一拍，与少女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目光停留在她的耳坠上，“……果然是煌月族人啊。”
　　煌月一族是大陆上十分罕见的武器种族，拥有变身为武器与契约者一同战斗的能力。他们的外貌与人类无异，唯一的区别只有貌似耳坠的晶石，那并不是用于装饰的耳坠，而是储存着煌月一族情感与记忆的特殊器官，通常也会镶嵌在武器形态的某处。迪克回想起战刀刀柄十字交叉处的琉璃色宝石，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再者会说话还拥有自身意识的武器，也只可能是传说中的煌月一族了。迪克蹭了蹭鼻尖，望着目光平静波澜不惊的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眼下这微妙的气氛，他对煌月一族的了解都是从冒险者公会的前辈那里听来的，这是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武器种族，还是一位甜美可爱的战刀小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沉默了一会儿，迪克挠了挠头，率先开了口，“谢谢你救了我啊，我叫迪克，是个新入行的冒险者，你呢？”
　　“……琳。”战刀少女微微抬起了目光，停留在迪克的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琳·克雷默，隶属于中央集团军第三司令部直属特殊作战分队‘煌星’，感谢您协助镇压失控的生体兵器，帝国的荣光将与您同在。”

　　“等、等一下……”少女的自我介绍包含了太多信息量，迪克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帝国，生体兵器，直属作战分队都是指什么？总觉得这个自称‘琳’的少女跟他完全不在一个交流频道上啊……等等！
　　迪克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回过神来，这些生涩却能够听明白的词汇，不都是来源于数百年前已经灭亡的魔法纪时期么？迪克在冒险者公会中听过不少那个时期的传闻，对灭亡前的历史多少也了解一些，大致知道那个辉煌的魔法科技文明最终在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争中消亡，只留下一些零星的遗迹向世人述说着那个时代的荣光。

　　帝国的话……果然指的就是当时几乎统一了整个西北大陆的贵霜帝国吧？而生体兵器……
　　迪克回想起那只被自己斩杀的烛焰红龙，恍然大悟。传说中烛焰红龙是栖息在炎之境深处的守护者，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荒山之中才是，联想到那明显不够威力的龙息，还有刀刃砍进后颈时诡异的金属摩擦声，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头真正的烛焰红龙。
　　如果说那是魔法纪时期遗留下来的生体兵器的话，就都能说得通了。迪克想到这里，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不愧是以魔法科技闻名于世的时代啊，做的真是能以假乱真，连他这个经验丰富（自认为）的新时代冒险者都被唬住了。

　　迪克暗自思考的时候琳便没有再说话，跪坐在原地安静的等待他的答案，从迪克方才的反应与不断变化的神情中她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紧握起来，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琳，你说你隶属于名叫‘煌星’的队伍吧？”迪克沉思了片刻才从内心的惊涛骇浪中平静下来，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朝着战刀少女开口道，“我所知的‘煌星’只有一个，传闻中煌月一族里有十二位寿命远超族人，能力绝强的存在，被称为‘十二煌星’，据说每一位武器化后都拥有能与一国匹敌的力量，历史上也的确有依靠十二煌星建立的国家。有一种说法是他们之所以这么强悍，是因为十二煌星都来自于已经消亡的魔法纪，他们是第一批诞生的煌月，也是最强的煌月，而你……”

　　拥有一击斩断龙息的力量，穿着样式奇特的制式军服，说着属于魔法纪的古老词汇。如果琳真的是来自于魔法纪时期的煌月族人，那她毫无疑问也是十二煌星中的一员。
　　难怪那么厉害啊……迪克回想起在溶洞中那开天辟地的一击，颇有感触的在心中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十二煌星是能令多少冒险者羡慕嫉妒恨的狗屎运。

　　“请问现在是何年份？”琳沉默的听完迪克的叙述，忽然开口问道。迪克一怔，下意识的回答了她。
　　“星夜纪876年。”迪克想了想，觉得琳应该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纪年表，补了一句，“大公历30024年。”

　　琳淡色的瞳孔在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仓皇的闭上了眼睛。迪克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的死劲，隔了很久才逐渐平息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中第一次有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波动，夹杂着浓烈的悲伤，无措，孤独，看的迪克心头一揪，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口无遮拦的将事实说了出来。

　　八百年……距离那个人最后一次给予她命令，竟然已经过去八百年了。
　　琳怔怔的看着眼前担忧的棕发少年，只觉得脑中汹涌起了大浪，将处在漩涡中心的她毫不留情的拍了个粉碎。八百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呢？足够她所效忠的帝国毁灭，她的契约者消逝，她的战友同胞们天各一方；足够她熟悉的信任的人与物，统统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难怪在镇压红龙兵器的时候她会感觉到体内契约力不足而被迫陷入沉睡，如今想来，她的契约者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生命的吧？那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留下来呢？沉睡了八百年，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时代中醒来，如同一缕被时间遗弃的孤魂般找不到归宿与未来。

　　“琳？”少年担忧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琳垂下头，怔怔的看着棕发少年伸到自己跟前来的手。他的手腕上有一个圆形的契约图腾，隐隐的似有火焰在燃烧，正是属于赤渊王姬的契约烙印。琳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契约者，而正是这个人，将她从八百年的沉睡中唤醒，帮助她完成了镇压红龙兵器这最后一个任务。

　　“抱歉，让您担心了。”对契约者的顺从是镌刻在她血液里的本能，更何况这个人还有恩于她。琳朝着棕发少年微微躬身，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原本想要安抚她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岔开了先前沉重的话题。

　　“这个山洞已经彻底被岩石给堵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先找找附近有没有能休息的地方吧。”迪克看了看背后已经崩塌的岩洞，向琳建议道。金发的战刀少女轻轻点了点头，默默站起身，跟在了契约者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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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在琳与迪克签订契约武器化的同时，世界各地的十二煌星们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朝着炎之境中部某座荒山的方向望了过去，神色严肃凝重，像是某种诡异而庄重的仪式。

　　叶之境以撒帝国国境，手持黑月镰刀的猫耳少年一个旋身砍飞了最后一个敌人，忽然感觉到手中镰刀不同寻常的颤动，有些奇怪的放开了镰刀，让他回到人形。
　　“怎么了夏侬？”镰刀所化的棕发男人抬头望向了远方，猫耳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什么。”名叫夏侬的男人抽出一根黑色的丝带，将一头棕色的卷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辫子，“有个不得了的同族苏醒了……搞不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这还叫没什么？”猫耳少年闻言吃了一惊，赶紧拉着自家契约武器回城说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的冰之境的某个边境小城中，正在舞枪的黑发少女也突然停了下来，放开手中的战枪让他回到人形，有些奇怪的询问，“怎么了，卡修？”
　　长/枪发出一阵荀灿的白光，变成了一个红色长发的青年，蹙眉望向了远方，“……可算是苏醒了啊，我们的‘公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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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放假啦！这篇文今天开始日更！希望能找回一些手感XDD
谢谢阿风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