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寂笔

4、天杀门 之 十一

　　十一

　　\"妈的, 这一大堆死人, 谁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嘿, 什么破差事!\"

　　\"依我看, 不如就随便埋埋得了, 数个数, 男一号, 男二号, 女一号, 反正也他妈的没人管, 哈哈......\"

　　小小的他, 缩在一角, 静静地看着, 左起十四号是阿爹, 后排九号是娘.
　　土掩得虚, 露出来的, 是爹的手吗? 眼睛涩得流不出泪来, 麻木地想, 他是几号?
　　......

　　\"名字?\"
　　沉默.
　　\"问你名字呢?\"
　　……
　　\"没有.\"

　　是的, 他没有名字, 曾经有过, 已经和给他名字的人一起掩埋腐烂了. 他, 没有名字.

　　\"那就叫你十一吧, 总得有个称呼, 你排行十一, 就叫十一吧.\"

　　十一, 九, 十四.
　　点点头, 十一很好.
　　十一.
　　他是十一, 十一号......

　　\"每个人都该有个名字啊不光是数字哦, 真正的名字. 像我, 我娘叫我月儿. 你也一定有个名字的啊, 你叫什么?\"

　　奇怪的女孩, 听说是季叔的女儿, 那个阴柔古怪, 一身药草味的男人的女儿.

　　她是不同的, 十三也是女孩儿, 十三也有个名字, 叫斜柳. 十三和她看起来一般大.
　　他以为女孩就是十三那样的, 冷的, 孤傲的, 从不拿正眼看人的.
　　可是她, 是不同的.
　　她总是絮絮叨叨拉着他说个没完,几乎是自说自话的.
　　她是他成为十一以后, 唯一 一个问他名字的人.
　　她会笑, 会唱歌, 虽然唱得很难听.
　　总之, 她很烦人.
　　他应该讨厌她的, 可是看着她笑嘻嘻的脸, 忽然, 迷惑了.

　　这就是笑吗? 原来真有人会笑, 单纯的, 想笑就笑, 因为开心而笑......

　　……

　　\"我叫月儿,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来找我爹吗?\"

　　远远地站着, 习惯在每天特地\"无意\"经过来看看她. 不想给她发现, 只是远远地躲着, 听听她的声音, 也许看看她的笑.

　　\"大哥哥你也没有名字吗? 上次我看见十一哦, 他也没有名字的, 所以都不能告诉我. 好奇怪哦, 娘说每个人都有名字的......\"

　　似乎忍不了她的唠叨, 一脸冷漠的少年冷冷打断, \"峒嵊, 佟峒嵊.\"

　　\"嗯? 同生? 大哥哥叫同生啊? 同生哥哥......\"

　　看着她对着七哥笑, 对着七哥唠叨, 他的胸口怪异地, 微微发涩.
　　轻轻念一遍她的名字, \"月儿\", 无声地.

　　他, 是有名字的, 只是想不起来.

　　他想, 她若时常问问他, 也许他就想了起来, 为了她, 想了起来.

　　她却终究没有再问. 她也不再笑, 渐渐的沉默, 渐渐的冷淡, 渐渐的和他们一样.

　　江湖上, 她有个名字, 叫残月......

　　月儿, 已经残了吗?

　　……

　　不知何时, 他习惯在每年月亮最圆的夜晚, 躺在屋脊上, 一动不动地看月亮.
　　女孩子, 是会笑的, 会闹, 会唱歌的.
　　她的名字叫月儿.

　　她问他:\"每个人都有个名字, 你的名字呢?\"
　　他替她问自己:\"我的名字呢?\"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他总算想起了那个曾经有过的名字.
　　他存着这个小小的秘密, 为她存着的秘密.
　　他等她有一天在来问他:\"你的名字呢?\"
　　那时他会告诉她:\"浩然\".

　　他为她记住这个名字, 一遍遍提醒自己. 只怕她再来问时, 会一时想不起来.
　　她, 会不会再来问?

　　\"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 我叫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