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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罗马假日 ...

  •   夕阳在层层高楼间的光滑墙面上折射出异常浓烈的光彩,一圈一圈的华美日晕掩映在云层中,渲染出一片璀璨的浅金色,落在视野中,唯见天际流光溢彩……那样灿烂的光华缓缓收敛于厚重的云层与地平线之间,渐渐归于昏暗。

      于是女孩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

      切撒雷·克里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东方女孩,她化了很淡的裸妆,素白如冰雪的脸上,是亚洲人少有的深邃轮廓,清丽而精致五官间,情绪淡到不甚分明,带了几分罕见的空灵,更显得眉眼灵动如精怪,让他专注的是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近乎纯黑的眼瞳中有晶莹的水泽流转,满是干净的懵懂偏偏又似乎藏满了秘密——他确信哪怕是在她的故乡,这样精致的美貌也是惊人的。

      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吧,乍一看还不知道有没有高中毕业。然而那份属于东方的含蓄的婉约并没有因为女孩的稚嫩而失色,反而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天真的软糯,让人心生起保护欲来。

      哪怕常年住在见惯美女的意大利,切撒雷也不由在心里暗暗地赞叹一声,移开抵在她后脑的枪管,她僵硬的后背悄然松弛了一瞬,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目光依旧盯着暮色归于黑暗的方向,眸光黯淡如蒙了一层薄薄微雨。

      “好了,你再怎么看也他也不会回来了。”切撒雷微微挑起眉,用力掰过女孩的肩膀,右手随意地用枪管抵在女孩尖尖的下颚处,“逃跑的速度倒是深得日本人的精髓——怎么?看你这么难过的表情,那个胆小鬼真是你的男朋友?”

      他说的是纯正的意大利语,女孩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切撒雷不耐地低下头,粗鲁地跳用枪管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切撒雷看着女孩尽力绷紧的表情,玩味地倾身抵在她耳畔,吐出一句标准的伦敦腔,“好姑娘,告诉我你的名字和来历,以及你和你不靠谱的同伴是如何知道我的保险柜密码的——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对你作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女孩木然的表情没有变化,漆黑如墨的眼瞳中静如死水,切撒雷随意地按住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顺着肩头圆润的曲线触及她的脖颈,她死水一般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小的波澜,且惊且惧。

      她灵敏到极致的精神力触及几十米外细微的响动,如同轻盈的雀鸟收拢翅膀落地,是人类开口时轻到无声的气音。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开了腔,标准的美式英语带了惨兮兮的哭音,让人想起雨后潮湿的角落里疯长的苔藓,“I am……”

      在她的世界里,原本干脆利落的发音被不断拉长,以一秒为单位一帧一帧地十倍延展,面前的切撒雷表情变化缓慢如静止,好似时间被无限延展,唯一保持在正常时间纬度的是身后传来的脚步,速度快得能听见衣角起落时风声素然。

      她眼中霍然涌起了晶亮的泪光。

      黑衣的亚裔青年在诡异的时间纬度中横渡天台,恍如穿越时间缝隙中的鬼魅。他强硬地吧女孩从切撒雷的束缚中揽到身后,长刀在鞘,一个横扫正中男人优雅的白色衬领——用他几乎能把人脖子砸断的力道。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短短两秒内完成——至少对于切撒雷而言,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黑影,耳畔传来无比喑哑的一句英伦发音的狠话:

      “大少爷,最好别吓唬我的姑娘。”

      下一秒,孟桥安迅速把谷穗抱紧入怀,一个倾身载倒,从五层楼高的天台直落而下,手法熟练地在空中为谷穗和自己戴好水镜。

      这一天的罗马,夕阳西下,台伯河上溅起无比巨大的水花。人们纷纷驻足担心有人自杀,然而水面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掉下来的只是一件大型家具。

      的确,现在哪里还有人愿意跳河自杀呢?
      尤其是河水脏到连尸体都嫌弃的情况下。

      —————————————————————————

      “207768号任务完成,时间五十二分钟十八秒,超限四分钟三十二秒,平分 B。”

      “诺玛,我反对你的评分结果。情况变化太大,你给我的任务说明上没有写克里昂随身带枪,天知道那给我们造成了多大麻烦。”孟桥安躺在床上对着手机说,哪怕对面只是一个计算机的拟人化人格,他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会向值班教授报告,请耐心等待结果。”诺玛平平的电子音响起。

      谷穗用力地拉开了浴室门,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床铺旁,清凌凌的话音中难掩怒气,含了无尽邪火,“如果不是A我就去风纪委员会投诉,这超出了学生实习的范围。意大利黑手党明明是校董的管辖地,为什么不能用简单的手法来走达到同样的目的?”

      “糯糯?”孟桥安微微挑起了眉,把手机扔到一遍,伸手去拉女友的胳膊,“怎么了?生什么气?”

      “没事。”谷穗一巴掌拍下他的手,侧身倒在床铺上把自己紧紧裹在了毛巾被里,像是一只巨大的粽子,“台伯河太脏了,我竟然在里面潜了半公里,想想都有心理阴影。别烦我。”

      孟桥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偷瓜被发现的老农,不知道自家小姑娘又在发什么邪火。恋爱半年多,谷穗性格一直如以前一样乖巧温软,黏黏糊糊地爱撒娇,偶尔也任性要他哄一哄,却从不像今天一样强硬得让他手无足措。

      “糯糯?谷穗儿?好姑娘——连晚饭都没吃你就想睡了么……”他好笑地在她床边坐下,絮絮叨叨的说些笑话哄她开心,不料女孩子似乎动了真怒,闷闷地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绝不妥协”背影,像一只冷冻的小虾米一般坚硬不屈。

      这是在他大二的暑假,罗马的夏天是个观光的好季节。他和谷穗本来在法国小镇旅游,接到任务后直接来了罗马,沿着最正规的观光路线走过无数景点,一路向这个浪漫到风骚的古城挥洒爱心泡泡……之后潜入台伯河畔的贵族豪宅偷炼金器物。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谷穗的后背,有些讨好意味地询问着,“今天走得急,很多漂亮的地方我们都没好好玩。明天我们去真理之口吧,你说诺玛是个讨厌鬼看看那张嘴巴会不会咬你,还有许愿池,我来之前去换了很多国家的硬币,你可以许很多愿望……”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闭嘴!回你的床上去!”谷穗又向反方向蹭了蹭,连一个白眼都欠奉,“你烦死了!”

      那难得的蛮横里竟然带了委屈的哭腔。

      孟桥安沉默了一瞬,眉角微微上扬,在原本有点贼兮兮的表情中赫然出现了一丝凝重,连语气都冷肃起来,“谷穗,你起来。”

      “滚回去!”

      他猛地拽住她把毛巾被的一角,不顾女孩慌忙的反抗直接抽开扔下床去,另一只手按住她半边肩膀,继而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女孩刚刚沐浴过,尚有些湿漉漉的长发卷曲着黏在背上,丝质的浅薄睡衣下是带着淡淡浴液玫瑰香的细腻肌肤,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拉下她的领子查看,只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孩细腻白皙的脖颈上,红疹遍布,大片的细密的红色就此向下绵延,竟是越来越密集……他解开她背后的衣扣,孟桥安的手指沿着带着衣料沿着脊线一寸一寸下滑——女孩莹白干净如羊脂玉的腰背上像是被刺猬扎过,不仅红,甚至微微发肿,大片大片如烙上去一般,看得他的瞳孔微微紧缩。

      “过敏怎么不说?更严重的话会有窒息情况出现的!”

      谷穗没有回答他,只是愈发用力地挣扎起来,本就衣衫半解,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哪怕孟桥安是从背面看过去也觉得喉咙发紧。心情越发急躁起来,干脆也不和她讲道理,直接反剪住她的双手系上一个水手结,防止她再把自己包成人肉粽子。

      幸好医药包里有过敏药和止痒的药膏——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实在不敢在罗马城里光明正大地出现找医生。不说孟桥安,至少谷穗已经给那位克里昂家族的大少爷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好的选择火速离开意大利再也别回来。

      “先把药吃了,乖。”他回来时女孩已经安静多了,他又有了哄孩子的耐心。

      谷穗皱着眉咽了下去,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了一会儿,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腔,“痒……”

      “没事,没事……涂一点药就好了,我……”孟桥安看着女孩惨不忍睹的脊背——只是后背——话音断了一下,又恢复了宠溺的诱哄,“涂上了就好了,别急。”

      他的手放得很慢,把药膏细细涂在女孩每一寸泛红的肌肤上,每一寸……都热得发烫。喉咙莫名地干痒,但他不敢咳出声来,只好强忍着痒意盯住她的后背……上的疹子。

      谷穗伏在枕头上,灵敏地感受到薄荷膏清凉的触感以及人类过分灼热的指尖,感受到脊背上每一个无比细微的触动。他给她的最极致冷与热在她背上交融,妙到毫巅地挑起她的情绪……她微微阖目,湿热的液体从细密的睫羽间汹涌而出。

      “你回来干什么?你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那哽咽声太苦,宛如丝绸断裂时丝线紧绷而散的轻音。

      孟桥安沉默了一瞬,才恍然,“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和我闹别扭,因为我去交货再回来救你,你生气?”

      谷穗猛地翻身,灵活地挣开水手结,双腿后缩,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床角,差点把没有防备的孟桥安踹下去。

      她用力地擦了擦脸,却因为手上涂满了薄荷膏反而又呛出了泪,水光莹莹的墨色眼瞳里满是讽刺,还有些微的委屈。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无理取闹?”她轻声问,继而话音猛然高了起来,“可你知不知道他把枪口压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有多害怕,真枪实弹黑手党,我都能看见死神冲我举杯示意……你就扔下我跑得比日本人还快!”

      “你是不是以为,你回来的时候我惨兮兮的样子是在帮你拖延时间?”她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又被清凉的薄荷味呛得难受,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我是真的被吓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连我的三围都会告诉他……别碰我……混蛋……”

      孟桥安强硬地把毫无形象发飙的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女孩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最终半推半就地趴在他肩膀上抽噎……还是被薄荷膏呛得。他有节奏地拍着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像个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好了,糯糯,安静点儿,现在听我说。”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却依旧温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做出一个□□手势,食指顶在谷穗的后脑,微妙地变换了两个角度,“感受一下,这样……或者这样,哪一种是他对你做的动作。”

      谷穗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第二种。”

      “那对比一下你应该感觉到了,他的枪口是半对着你半朝上的。这是个实战训练时常做的姿势,哪怕不慎走火,也能立即把枪口上挑免得造成伤亡。”孟桥安笑了笑,竟然有些不屑,“这一代的克里昂家族也是要没落了,嫡系的小少爷竟然没有杀过人。”

      “你当时就看出来了?”

      “这是最明显的一点,还有与他交手过程中的一系列细节,给我一种经验不足的感觉。不过这都不是我帮你扔下先走的原因。”

      孟桥安唇畔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带着强烈的疼宠意味亲了亲她的额角,“糯糯,克里昂少爷用的是左轮手枪,看口径应该是标准的六发装弹量……而一般来讲,他不会有后备子弹。”

      “记得我把你抱起来转身的时候么?那时候往你脚面上射的就是他的第六发子弹。”

      女孩在他怀里睁大了眼睛,继而低下头去露出不自在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哦”了长长一声,温热柔软侧脸抵在孟桥安肩头,轻轻地蹭了蹭,声音清凌凌的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的黏糊,“错怪你啦……不要生气。”又讨好地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脸颊,像是一只觅食的小动物,“我错啦,我笨你不要烦我。”

      孟桥安皱着眉用手隔开了和谷穗的距离,在小姑娘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居高临下,声音微哑,“你再乱动,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你把衣服全脱了,要么我去冲个凉水澡。”

      那严肃的语气中带了丝丝缕缕的暧昧,谷穗抬起眼,对上他暖棕色的眼睛——那样温暖的颜色里一点点的轻佻和疼宠的情绪几乎窒住了她的呼吸。那种清清朗朗的勾人神色让她不由故意舔了舔下唇,猛地凑上去吻在了他唇角上。

      “不管!我就是要亲你。”女孩的娇笑腻在唇齿之间,带了点明艳的娇憨,“亲完了你再去洗澡!”

      ——————————————————————————

      孟桥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谷穗床畔坐下,挑起女孩细碎的长发细细查看,过敏症状已经消了大半,却依然是心有余悸,“以后可不能带你去那么脏的河水里游泳了,你的皮肤经不起折腾。”

      谷穗闻言抬起眼睛,却已经是半睡半醒之间的朦胧水色,说起话来也模糊得如同在阳光下暴晒后半化的奶糖,“这里的河都好脏……我们回中国吧,你说你家里还有些事情要你去新疆处理,带我一起去吧。”

      “不是早说定了吗,那边已经定好了旅店,我们离开罗马以后去米兰,直接通航乌鲁木齐。我那边有个小妹妹一直吵着要认识你。”

      谷穗笑开软软的弧度,显然是困极了,却仍然自顾自地拉着孟桥安的袖口,嘟嘟嚷嚷:

      “我们去新疆玩儿,我知道那里有烧烤和葡萄干,开着很多花,还有漂亮的维吾尔姑娘转着圈子跳舞。”

      “明天就走吧,罗马有色眯眯的黑手党,还有脏兮兮的台伯河,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哦……新疆还有人贩子。”女孩微微浓密的睫帘缓缓覆住了眼睑,困极了连话音都软糯成一片含糊的呢喃,“不要怕,你被人贩子拐走了……拐走了……我会把你买……回来……”

      孟桥安不由微笑,缓缓倾身,温热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犹带潮气的额发上,唇畔漾开一片温存的宠溺。

      “晚安,土豪妞。”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他再抬起眼睛时,看见窗外星光微亮,清冷的暗光落在他眼底,寒意渐渐驱散了他唇畔温吞的笑意。

      ——当时的最后一发子弹……究竟是不是第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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