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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珠落玉盘 ...

  •   “小二”中气十足地一喝,引得正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的青方一顿,翻看账册的间隙打量起来人。

      进门的一共两人,一个身高足有九尺,体形魁梧,膀大腰圆,驼色粗布包裹着一身劲肉,腰间一根手臂粗的四回钮结腰带上坠满了薄钝铁环,随着厚重的步子叮当作响,脸上蓄满的络腮胡子已经被横流的汗水打湿,一双虎目此刻正不耐地纠结,刚刚呼喊的正是此人。他旁边的另一人比之瘦小了一圈,青衫随意一罩,咧着未着中衣的胸膛,看着便惹人生厌,吊眉三角眼正四处转悠,嘴里叼着狗尾草晃了两晃,“呸”的一声,把草吐到了地上。

      “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酒儿回青方一个眼神,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看着来人,虽心里厌恶,但面上仍旧笑呵呵的迎上去,把门口的两人引着带进店里。

      “来两壶好酒,再来几个下酒菜,他娘的,这一路可饿死老子我了。”蓄着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哐啷一声把随身佩戴的大刀拍在桌上,用腾出的两只手松了松腰带。小个子的男人也先是弯腰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下,才随着也坐到长凳上,坐下之后又看了一眼桌底,抬起头环顾了一周才放下心来。

      “我看二位客官眼生的很,应该是没来过咱们铃兰坊吧,不知想喝什么酒?”酒儿用肩上的抹布虚掸了掸桌上的浮土,又照店里的规矩,先给两位倒了两碗金木犀解渴。

      “喝个酒还这么费劲?”大汉不耐的拍了一下桌子,把酒儿震得一个激灵,可酒儿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您二位可以看看墙上的幌牌,咱们铃兰坊一共五类二十种酒,这个季节除了蹋燕元玉和上好的庆延陵没有以外,别的酒都能喝到。”

      “什么意思?不知道老子不识字啊!滚蛋,只管把你们店里最贵最烈的酒拿来!看见没有,老子有的是银子!”大汉怒目一瞪,一手抓住酒儿的衣领,生生把酒儿提起半尺,用脚踢了踢地上三尺见方的鸡翅木匣子,吊着酒儿晃悠了两下,一把将酒儿扔到地上。

      “咳咳,实在是抱歉,您二位稍等……稍等,小的这就去拿酒菜。”酒儿在地上站稳,整了整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忙陪着笑脸,匆匆忙忙的去取酒菜。

      “我去你奶奶的,敢掐我脖子,我咒你祖宗十八代!”酒儿现在已经气死了,本来看着这两个就不是好人,奈何青方哥那个怕死的,一看来者不善就当缩头乌龟,刚刚忽悠蔡掌柜的本事去哪儿了,说白了就是个能说的酸秀才。酒儿决定了,一会儿一定要找青方哥讨点儿好处,不能白白委屈了自己,随后扁着嘴眼泪汪汪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边抱怨边去了后院儿。

      “大哥,别和小毛孩子生气。瞧瞧,瞧瞧,咱们这票还不够解气?嘿嘿,要我说啊,咱们就应该找几个姑娘乐呵乐呵。我都打听过了,镇北有个花容阁,那儿的姑娘可是一个漂亮。”

      “你懂什么,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找姑娘?我看是去找死!就咱们这票,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青方冷眼看着正在嘀嘀咕咕的两个人,自打两人进店,青方便察觉到此二人不是省油的灯,不论穿衣谈吐,就他们手上的那个木雕方匣,虽长的其貌不扬,可冲着这二人的上心劲儿,里面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再说二人的举手投足,活脱儿山匪盗贼样儿。

      还没待青方细想,大堂里已经吵嚷起来。

      宝文端着酒菜,仔细地放下,说完“客官慢用”提步正要走。三角眼的青衣男子一把握住了宝文的手腕,眼神贪恋的看着宝文,嘴角咧着猥琐的干笑,“呦,想不到这酒馆里还藏着个小迎春呢,这么个白净的小娃娃,咋的就做了这不入流的粗活儿呢,来来来,让爷我好好心疼心疼。”说着一张腥臭的嘴脸就往宝文身上凑,宝文不停挣扎,奈何那奸人看着瘦小毕竟也是男子,一双胳膊钳着宝文根本挣不开。

      刚刚酒儿就告诫自己,门边那桌坐的不是善茬,让她仔细些,可谁曾想岂是仔细这么简单。宝文大声呵斥:“客官,请自重!再这样,我要报官了!”可是那人根本就听不进去,还在不停拉扯宝文往自己怀里去。刚开张的铃兰坊,来的也都是些散客,看见那二人手里刀剑齐全的,没人敢上前劝阻,有几个甚至已经被那大汉给吓的躲进了角落。宝文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刚刚柜台后的青方此刻却不知所踪。

      水十和酒儿听到吵闹声,马上从后院儿冲过来,水十气的想要上前理论,奈何自己是个女儿身,被酒儿给拦住。“水十姐,交给我吧,你要上前,万一再吃了亏可怎么办。”酒儿拦住水十,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棒就要冲过去,“不行,说到底你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冲过去一定会受伤的。”水十抓住酒儿的袖子,一脸担忧。“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宝文姐就要被那恶人占了便宜了。”酒儿挣开水十的手,举起木棒,大喊一声:“我和你拼了!”冲着就要跑进大堂。

      刚抬脚,酒儿的木棒就被挡住,顺着木棒往上瞧去,酒儿立马像看到救星一般,吭吭唧唧地瘪着嘴哼唧起来“老板娘~呜~救命~”

      亮瑠璃的织锦裙摆从最末几层台阶延伸上去,银白的双美人在裙裾上交错盛开,翡翠似的枝叶层层叠叠,互相依偎,缠绕到腰际,一根若紫宽绸腰带在腰间收紧,显出身段婀娜,扶风弱柳,外披一件菖蒲敞口纱衣,轻微起伏间似波光流动,所谓“云想衣裳花想容”,说的也只当如此了。一头墨黟长发,只单单在脑后随意绾个凌虚髻,明显的不拘小节,白玉簪子倒别出心裁的是个青竹样子,虽清新文雅,却难掩微蹙的柳叶眉间迸发的寒意。

      睡个懒觉怎么就这么难呢!吵吵吵吵,这日子还能不能过,敢来我陈玲儿的地盘上砸场子,我看是活腻歪了。哼,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姑奶奶我的厉害。

      外人只道陈玲儿此刻眼波流转,风韵妩媚。陈玲儿给了脚边酒儿一个白眼,颇有些嫌弃地踹了一脚过去,慢慢从楼梯上踱步下来。

      “呦,我道是怎么着了呢,二位这是干嘛呢?”陈玲儿扭着水蛇腰,走到柜台边站定,拿起青方还没算完的账册瞅了一眼,遂又随意一扔,倚在柜边,看向大堂里还在拉扯着宝文的两人。

      “我说这二位爷,要找姑娘,也得看看样貌吧,找这么个还没长开的花骨朵能采着什么好蜜?”陈玲儿边说边状似无意的抬手将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微微抬头一个媚眼,怎叫人不半身酥麻。

      楼下的一众人完全呆愣住了,三角眼也早已经顿住了拉扯宝文的手,宝文趁机挣脱开,跑到了陈玲儿的身边,躲到老板娘身旁,抽抽搭搭,这会儿也不管老板娘损自己了,一副老板娘给我做主的可怜表情。

      陈玲儿低头看了宝文一眼,那眼神儿完全就是在说:“败家玩意儿,这点儿事儿都搞不定,回头再教育你。”可表面上只是轻轻拍了拍宝文的肩,示意宝文先去后院儿。看着宝文离开,陈玲儿整整被弄皱的衣服,从柜台上拿了个青花小杯走到刚刚纠缠宝文的那桌,朱唇轻启:“可否借客官一杯酒?”

      话音未落,那三角眼的青衣男子就一脸恶心笑容,半弓着身子冲着陈玲儿推了推酒壶,“那是当然,美人儿随意。”

      陈玲儿心里虽已是要吐出来,但是面上还是客气万分,“那就谢谢二位客官了。”陈玲儿拿起酒壶给自己的杯子斟了一杯酒,从容起身冲着其他的客人举了举酒杯,“今儿个让各位惊扰了,是铃兰坊的不是,我陈玲儿在这里给各位客官赔不是了,”说完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心里暗骂酒儿怎么上遥河老窖这么烈的酒,喝的喉咙一阵火烧,接着又道:“今日所有酒菜就算是铃兰坊请大家了,各位吃好喝好。”

      陈玲儿坐下给桌旁的二人倒了酒,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扰了两位的兴致,玲儿代为赔罪了。”那三角眼的男人和自己大哥对视了一眼,迫不及待的贴到陈玲儿身边,一脸艳羡的开口:“这位看着应该是老板娘吧,没想到这么大的酒坊,老板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说着就要去摸陈玲儿的手。

      陈玲儿一个侧身,巧妙的把手低垂在身边,做了个福身的姿势,脚下一勾碰到了放在桌下的木匣子,不动声色地微低身子撩了一眼,起身坐到对面,冲着欲摸自己的男人客气地笑笑“谢谢客官夸奖,咱们铃兰坊也是小买卖,靠着大家勉强维持生计而已。要是客官高兴,我陪您多喝几杯。”青衣男人虽然未得逞,面上还是干笑着,听说美人儿要陪酒,乐的更欢了,抬手把酒壶递过去。陈玲儿回个微笑,一抬手长袖纱衣似是被什么缠了一下,快到手边的酒壶,一个没抓住摔到地上,“哗啦”一下,瓷瓶立马碎了一地。

      陈玲儿赶忙低头用手绢轻轻拭了拭腿边被溅湿的裙角,抬头赔笑:“哎呀,都怪玲儿莽撞了,惊扰了两位,马上让小儿给二位再上一壶铃兰坊最好的陈酿”,说完高声喊过酒儿。

      “没事,没事,美人儿没有伤着吧。”

      “无妨,无妨,我去楼上换件衣服再下来陪两位喝酒。”陈玲儿用手帕遮着湿了的裙角,嘱咐酒儿再上一壶好酒,起身匆匆往楼上走。

      “等等”一直未开口的大喊了起来。

      陈玲儿手中一紧,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头嫣然一笑,“客官还有何事?”

      大汉又看了看陈玲儿,突然“哈哈“笑了出来,“那美人可要快些,别让我们兄弟等急了。”

      “那是自然,二位稍等片刻,玲儿去去就来。”说完,陈玲儿提着裙摆上了楼梯。

      陈玲儿刚刚踏了一级台阶,只听大堂门口一阵喧哗,哗啦啦进来了七八个捕快,一进门就冲到大汉与三角眼那桌,把桌前的二人围了个严实。

      向星波一脸严肃地从门口走进来,“刚刚有人报官,说二位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在下本镇捕头向星波,请二位随我衙门走一趟,带走。”几个捕快立马上前卸了兵器,把那还欲挣扎的二人拷上押走。

      向星波看见还没上楼的陈玲儿,走上前一个拱手,“让玲儿姑娘受惊了。”

      “向捕头来的真是及时,多谢搭救,衙门应该还有很多公务吧,那就不多留了,向捕头慢走。”陈玲儿皮笑肉不笑地冲向星波摆摆手,看向门口,正巧看到这时进门的青方,马上过去,拉过青方手,“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刚刚人家有多害怕,以后千万别丢下人家一个人了。”

      向星波看着二人拉在一起的手,嘴角一抹苦笑,“衙门还有要事,向某告辞了,玲儿姑娘有事尽管去衙门找我。”向星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铃兰坊。

      青方面上抽了抽,看了看已经甩开自己上了楼的陈玲儿,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心里一哆嗦,老板娘你可把我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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