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半熬油 ...
-
“咚！——咚！咚！”门外打更的木老头儿用力的敲了三下梆子，木棒相击的清脆声显着已经入夜的桐蓝镇更加的空灵寂静。穷人家为了第二天早起做工巳时就已经入睡了，此时也只有镇北大户人家门前的灯笼光和西北边花柳巷里隐隐透出的吵闹声在这山谷中提醒着桐蓝镇的存在。
南门口铃兰坊的门板间此时却还透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一楼大堂里已经收拾妥当的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拖干净的地板上残留的水渍也早已经蒸发干净。这微弱的光亮正是酒馆柜台上唯一点亮的一盏烛台，烛台上的蜡烛还有一半，围绕着烛台的一圈人个个愁眉苦脸，一言不发。
宝文靠着酒儿不停地打着哈欠，水十坐在桌边支着头透过烛光看着对面，柜台后面青方看似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晃悠，但也是难掩眉间的愁容。
“掌柜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已经从二更坐到了三更。”酒儿一边看着青方一边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胳膊说到，“再不想出个好的点子就该天亮了，到时候又得耽误一天，就咱们这么一宿一宿的，早晚得被老板娘发现了。”
青方也不看着对面的三人，抬头盯着房梁上一片儿掉了漆的地方若有所思。“对啊，明天早晨还得早起招呼客人呢，就咱们几个这面色，一准儿让老板娘起疑。掌柜的，平时你不是主意最多么，咋今儿个变成哑巴了。”宝文着急的说完，侧过头又看了看旁边的水十，想着看看水十姐有什么好点子，正巧水十望过来，也是没主意的摇了摇头。
“不是我没想法，是咱们几个人手不够啊。”青方坐直身子，拿着笔杆圈圈画画，“你们想，咱们几个白天得照顾酒馆，这给老板娘准备生辰的事儿就得放在晚上，就像酒儿刚刚说的，这一宿一宿的熬，早晚得让老板娘发现。所以啊——我觉得——这准备生辰的事儿——”青方抬头看了一圈，宝文酒儿和水十都等着下文，酒儿已经按捺不住地催促青方“得咋着？咋着？青方哥你倒是说话啊。”
“包出去”青方掷地有声，看着已经呆愣的三人，勾了勾嘴角，眼睛里透着狡黠。
“包出去？”宝文和酒儿异口同声地反问，出声之后才意识到声音太大，压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包出去？”水十虽然没有发问，但也是云里雾里的，他们根本没明白青方是什么意思。
青方笑了笑，接着说：“我说的‘包出去’就是说，大主意呢咱们拿，这具体实施的人手啊咱们从外面找。这样咱们既能照顾酒馆又能把咱老板娘的生辰过的有声有色。而且啊，这人多好办事，说不定我们会让老板娘过一个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生辰。”
“这个主意好，这样老板娘肯定不会发现，到时候我们把老板娘直接请到生辰宴上，肯定吓她一跳。”酒儿笑得合不拢嘴，兴奋地看着宝文和水十。
“这好是好，可是我们到底要把老板娘的生辰宴办成什么样啊？再说了谁愿意帮我们折腾这半个多月啊？”水十想了想询问出来。
“要我说啊，咱们就办个拼酒大会，让十里八乡能喝酒的人都来，咱们老板娘最喜欢看热闹了，这大家伙儿一起斗酒的场面一定特别好玩儿，到时候老板娘肯定特别高兴。而且咱们是酒坊，不怕出酒，正好又给咱们就坊打了名气，又给老板娘过了寿，多好啊。”宝文抬着头憧憬，激动地不停拍着酒儿的后背，看向青方，眼睛里透着小孩子想要鼓励的眼神。
青方抿嘴笑了笑，低头考虑了一下说：“这个主意是挺好，可老板娘的生辰礼物呢？这里面是有特色，可是没有惊喜，再者，咱们已经是整个黎鱼谷最大的酒坊了，这名气还不够大么？”
“青方哥说的对啊，这要是办斗酒宴，咱们铃兰坊得出多少酒啊，这笔开销可不是一般的大。”酒儿不甚赞同的说，“要我说啊，咱们这酒馆办酒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要干就得干个出乎意料的。”
青方赞同的点点头，铃兰坊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酒坊了，不说是桐蓝镇，就说整个黎鱼谷也没有几家敢和他们叫板的酒馆，铃兰坊的名酒雪兰湾更是千金难求的上品，多少达官显贵家每日专门来铃兰坊取的酒更是数不胜数。老板娘陈玲儿靠着酒馆发家，名气也是如日中天，一个双十又二的女人独自断了这雄霸一方的酒路，期间有多少传奇是可想而知的。
以往的生辰，都是铃兰坊自己关了门做上一桌丰盛的菜，自家的账房伙计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给老板娘说两句吉祥话，老板娘一高兴赏个一钱半物的，大家就又斗志昂然地开始干活了。
这么多年，老板娘对待大家是什么样，每个人心里都有数，这么好的老板确实是打着灯笼难找，平时也没有机会回报，只能把自己手头的活儿干好。现如今老板娘生辰，大家这都是牟着劲儿的想让老板娘高兴高兴。
“我觉得，咱们要想把这个生辰宴过到老板娘心里，就必须明白老板娘最需要的是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青方站起来在大堂里慢慢踱着步子，“你们说这老板娘最需要的是什么？”转过头看着两小一大。
三个人互看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男人”水十默默地吐出两个两个字来，遂又一脸平静的思考别的了。青方笑意吟吟的不说话，宝文和酒儿也都很有默契的暗自一笑。
“对！咱们这铃兰坊不缺钱不缺物，就缺一个能让老板娘春心萌动的俏姑爷。”酒儿站在长木凳上兴奋地指指点点，仿佛俏姑爷就在眼前一样，满脸的欣慰表情。
“哎呦！你打我干嘛！”
“有你这么说玲儿姐的么。”宝文一巴掌拍在酒儿的后脑勺上，虽然面上很是严肃，但忍不住的笑意还是从两只笑弯了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酒儿说的真是话糙理不糙，这铃兰坊确实缺一个能够主事的男人。虽然说掌柜的青方有时候是挺管用的，凭着一张巧嘴倒是给铃兰坊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但要真出来两个直接上手砸场子的行家，就青方那细胳膊细腿的，还不直接让人给拧折了。
“可乡里乡亲的这么多人给老板娘说亲她都不同意，就凭咱们几个就能找到合适的人？再说了，这要是让老板娘知道咱们几个还有命活？”酒儿想着老板娘笑里藏刀的样子，不禁有些背后发凉。
“你傻啊，咱们不会到时候直接把人请来，虽然咱们老板娘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说亲吧，是有点儿岁数大了，可有咱们铃兰坊的名气和咱老板娘那整个桐蓝镇没人能及的样貌与风韵犹存的身段儿，谁不想当咱们铃兰坊的姑爷，能愁找不着人？”宝文瞅着酒儿，把陈玲儿的好一条一条的罗列着，说到激动的地方，还站起身自己学上一学，在大堂里扭来扭去，好生惹人发笑。
“所以，咱们直接把生辰宴办成相亲宴？”酒儿有些难以想象地看了看青方，又瞅了瞅水十，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还没回过味儿来。
“对！就这么办！就算老板娘要翻脸也得等生辰宴之后了，当天晚上那么多人，不愁她能顺利的下了酒桌，等到第二天就是想发作，恐怕气也消了一半，而且我敢断定，这一定是老板娘过的最难忘的生辰宴。”青方显然已经把让老板娘终身难忘放在了所有事之前，这个时候的青方根本没有想到如果陈玲儿知道了这件事，别说气消一半，就算当场杀了他可能都不能解恨。
其他三个人根本没有细想，青方的想法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了，这一刻，他们完全忘了陈玲儿发起火来到底有多可怕。柜台上的蜡烛马上就要燃尽了，忽明忽暗的烛光完全不及四个人脸上的神采，可能铃兰坊的安生日子也就止步在今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半熬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