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以后》盛淮衣

1、车祸

　　涂画死了，死在高速上的追尾车祸上。
　　云沉得能拧出水来的大阴天，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突然减速，后边两辆车径直撞了上去。涂画开的那辆奥迪夹在中间，车头更是直接钻进货车尾巴底下，撞得稀巴烂。
　　涂画被卡在驾驶座上，血顺着睫毛往下流，愣了半天才动作缓慢地去摸手机，打给了戚宴。他父母没得早，家里也没什么常走动的亲戚，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想到了戚宴。
　　震动声响起来的时候，戚宴正抿着唇冷着脸，坐在片场里背台词。上场戏里被导演骂了一顿，戚宴心情也不太好。
　　助理虽然不敢在这时候招惹戚宴，但顾及到屏幕上亮起的名字，还是将手机递给了戚宴。
　　戚宴一接起来就语气不太好地问：“什么事？”
　　大约是血流得太多，涂画脑子也跟着钝了起来，半天才小声回了一句：“……也没什么事。”
　　戚宴皱眉，“没什么事还给我打电话，我在拍戏。”
　　涂画“哦”了一声，突然低咳起来。仿佛预见到对方满脸不耐的表情，涂画咽下涌上喉咙口的恶心感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抑制不住地喘了起来。
　　戚宴挪到红色按键边上的手又缩了回来，“你在哪儿？怎么电话里那么吵？”
　　耳朵里被戚宴的声音填得满满的，涂画已经分不出心思去注意车外的情况。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头钝钝地痛，“在高速上。”
　　戚宴“嗯”了一声，随即又有些狐疑地问：“怎么有警车叫？”
　　戚宴好听的声音仿佛穿过广袤而空旷的平原而来，涂画想了一会儿才听懂。他轻轻地长吁出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毫无知觉地松了松，对着电话里低低地说：“出了车祸，警察来处理，我先挂了……”
　　急促的盲音响起来，戚宴忍不住扬起眉，通话界面却很快变成了手机自带的壁纸。他满脸莫名地将手机丢给助理，继续低头背台词。
　　有些事总是来得出人意料又猝不及防。手机再震动起来的时候，戚宴接到的就是医院的死亡通知电话。
　　戚宴一愣，挂电话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两个小时前还给他打电话的人，现在却再也开不了口了。
　　和涂画在一起这几年，俩人虽然没能按照他家老爷子的意愿日久生爱，但是戚宴还是忍不住低骂一句，对方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记得自己语气不太好。
　　匆匆跟导演请了急假，带着助理连夜赶飞机回去。走得太急连头等舱也没买到，坐飞机的时候被许多粉丝围着要签名，下飞机的时候更是差点被粉丝堵在机场出不来。
　　紧急赶来做疏通工作的保安人员更是纳闷，明明没有接到有明星会从关口出来的消息啊。
　　到医院的时候，戚老爷子已经在那儿了。戚宴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去太平间里掀布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忍心。
　　隔天早上，媒体报纸就铺天盖地地报道了头条新闻，戚家媳妇儿——戚宴圈外的另一半在车祸中去世。至此，戚宴的隐婚对象算是彻底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圈里的明星像戚宴这样，为了保护圈外的结婚对象而选择隐婚的不在少数。明星们只当戚宴和另一半感情深厚，也自发地在网上为涂画默哀。
　　涂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家里的沙发上。车祸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他甚至还清晰记得，意识糊掉的前一秒，他还在想，自己把戚宴借给他开车给撞坏了。
　　涂画从沙发上爬下来，光着脚走到卧室里的镜子前，发现自己像二十岁的大学生一样，穿着宽松的短裤和短袖，额前的碎刘海软趴趴地搭落，脸和皮肤白得像鬼。
　　手插入头发里摸了摸，头部并没有明显的疤痕。打开电脑，才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新闻。
　　草长莺飞的五月天，涂画推开卧室的窗，楼下的人穿着长衣长裤，暮春的风吹在脸上，涂画感觉不到温暖或是凉意。
　　涂画冲到阳台，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摇摇欲坠地坐在高高的边缘，冲着楼下遛狗的人大喊大叫，使劲儿摆手，楼下的人毫无反应。
　　摆到一半时，涂画眼尖地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开进小区。没多久，视线里就出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路时脚下生风，背后黏了无数人的热切目光。
　　涂画赶紧朝后一仰，将自己吊在阳台外乱晃的脚丫子缩回去。然后才想起来，对方应该也看不到自己才对。
　　戚宴要等涂画的葬礼过后，才能回片场。虽然他作为拍摄的主角耽误了不少戏份，但导演除了在拍摄过程中很凶以外，一直都很好讲话。更何况，对方还是戚宴这样的一线大明星。
　　戚宴开门进来的时候，涂画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张开双手横挡在玄关口。
　　半天没等来反应，涂画睁开眼睛回头一看，戚宴已经径直穿过他走了进去。涂画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落。
　　半个月没见，戚宴还是这么好看。涂画很早就喜欢上戚宴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性子闷，胆子也不怎么大，在戚宴跟前总是一副循规蹈矩平淡如水的模样，戚宴自然看不上他。
　　只不过现在，他起码是能坦荡荡地直视对方了。涂画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凑近去看戚宴五官英挺漂亮的脸，还伸手戳了一下戚宴长长的睫毛。后者垂着眼睫喝水，对面前的一切毫无知觉。
　　涂画忍不住咧了咧嘴。
　　戚宴起身的时候，涂画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戚宴进书房里拿电脑的时候，涂画就在旁边看着。戚宴打电话的时候，涂画就在旁边听着。戚宴换衣服的时候，涂画就飞快地伸手摸了一下对方漂亮的腹肌。
　　戚宴隐隐有所感，摸了一把发凉的脖颈，回头往身后看了看。随即扯了扯嘴角，揉揉眼角，低声骂自己疑神疑鬼。
　　涂画的目光落在对方因为熬夜隐隐发红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难受。

　　新坑不要嫌弃短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