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與凋零》散髮

25、第二十五章

　　好容易结束了团练。那三姑六婆们，又发挥起七嘴八舌的功力。

　　中年妇女特有的、无畏的嗓门，还有那尖锐的笑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盘旋，至后来被吸收，只撂下嗡嗡咿咿的余音，让人头疼。

　　莫勤辉远远地看着，看着台上的林思凡，像个局外人似的，独自静静地杵在一群花不溜丢的妇人里，一身白衣的她，特别孤单。

　　林思凡拿起搁在地上的包，不打算再与众人应酬。

　　有個富泰女人叫住她：“思凡，妳等等，我有话跟妳说。”

　　董事长夫人，陈太太，像这个团体的家长，对谁都关心。况且她们夫妻为了孩子念书，感情不睦是台面下都知道的。

　　“思凡，国栋是老实人，妳要多注意，外头坏女孩多，别让人家有机可乘。” 陈太太神神秘秘的拉住思凡，将林思凡拖到角落里，说几句悄悄话。

　　她愣了一下：“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吗？”思凡知道陈太太的耳目众多。

　　陈太太咬着耳朵：“秘书，不就是Office wife？接Ada工作的那个女孩，听说不简单，还特妖娆。满办公室里的女生，没一个喜欢她。唉！夫妻没有隔夜仇，别让旁人……。”

　　陈太太五十余岁，上了年纪的声音带着点厚实深沉，就像大鼓一般，咚咚咚的敲落人的心坎里。

　　陈太太拍拍思凡的肩膀：“国栋是老员工，妳又小上我一轮，我必须照顾着妳们。”

　　这顿话来得莫名，林思凡白了脸，哑了嗓子，小声的道谢：“陈太太，谢谢！我会注意的。我先走了。”

　　这个团体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注意着其他人。自己不幸福，便要艳羡、忌妒着幸福的人。若是碰上不幸的人，便要佯装关心，但心里却要讪笑，讪笑那人也与自己一般境地。

　　林思凡深深厌恶这群富太太们的嘴脸，但又非得周旋，每每痛苦得不得了。她转过身打开门，原本挂在唇畔的笑，霎时间没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莫勤辉注意着林思凡的一举一动，虽然隔着老远，依稀还能分辨林思凡脸上的细微变化。他从椅子上爬起来，迅速的离开。

　　林思凡一个人飘飘忽忽的游荡在走廊上，莫勤辉直觉反应，刚刚一定发生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凡，我们去吃饭。”

　　演戏，莫勤辉最会了。他给出一个耀眼灿烂的笑容，卖力的要让林思凡开心。

　　她抬眼看了身旁的高个子，一副要颠倒众生的模样，原本下垂的嘴角，又上扬起来。

　　她甩开不愉快：“好，我们去吃饭。可是中午人多，你应该不方便吧！”

　　到现在，林思凡终于意识到他的特殊。

　　“我带妳去看我的新房子，我们买外卖好不好？”

　　莫勤辉扬着眉毛，征询思凡的意见。思凡点点头。

　　莫勤辉戴上太阳眼镜，又将棒球帽的帽沿压得极低，路过的学生没人认出来。二人上车，在附近的肯德基的得来速，买了套餐。

　　中午时分，马路上人车熙来攘往，热气蒸腾得连路面都化成水似的晃荡。

　　林思凡的脸，在走到停車場的路上，给热得一块块的泛红。车走走停停，她光着膀子，莫勤辉冷气不敢开太强，怕一热一冷，林思凡要病的。

　　莫勤辉的新房子，买在闹中取静的巷子里。大城市寸土寸金，大面积的土地不多。这新盖的大楼，盖了二十几层，室内坪数要大，只能每层一户。好处是独立安静、室内面积够。但是价钱真的是不便宜。

　　“新房子空荡荡的，连个家具都没有，委屈妳坐地上可以吗？”

　　莫勤辉轻声地询问，唯恐一口气会吹化了她似的。

　　他在思凡面前按下密码，没打算避忌着她：“密码妳刚刚看清楚没，是妳的生日。”

　　莫勤辉说这话时，俯视着林思凡的眼。面容是如此沉静，而眼神是那么认真。令林思凡大为讶异。

　　林思凡不以为然说：“密码你换掉吧！设成你女朋友的生日才对！我又不是重要的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莫勤辉满心的不愉快。便没理会林思凡，只是打开门，让她进去。

　　他不动声色的，拉起林思凡的手：“帮我看看该添甚么家具好？”

　　林思凡抬头看了莫勤辉一眼，最后甩了两下，也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来。

　　他带着林思凡，一间间房参观：“妳看镜子里的我俩，多登对。”

　　更衣室里，没有窗，只有灯，尚无衣物的柜子，一格格的空在那。有一整面落地穿衣镜，反射出二人的身影。

　　镜中的身影，矮的那个，只到高的那个的胸膛，连肩膀都够不上。

　　“你是故意的吧！笑我是哈比人。”林思凡扭头就走。

　　“我弯着腰行不行。”

　　莫勤辉慌忙的拉回要离开的思凡。他扶着她的肩头，弯下腰，将自己的脸跟她的脸贴在一起。

　　镜子里映照出莫勤辉的英俊面容，那神情居然是无比的温柔。林思凡的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她慌张地拨开莫勤辉的手。连忙跑出这密闭的空间。

　　莫勤辉顿了顿，咽下心酸的苦笑，才默默地追上林思凡，离开更衣室。

　　房子是打扫过的，很干净。莫勤辉打开空调，两个人坐在地上吃炸鸡喝可乐。

　　忘却了适才的尴尬，林思凡一面吃一面说，建议房子该添置那些家俬。

　　莫勤辉看似认真的听着，但精光灿烂的眼睛直盯着林思凡，貌似要将林思凡锁进他那黑沉沉的幽暗，再也不让人逃离。

　　林思凡注意到莫勤辉的目光，给人家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浑身不自在。

　　“我是脸上沾到甚么了吗？教你这样直勾勾的瞅着我。”她拿起纸巾，意欲擦拭自己的嘴角。

　　莫勤辉探过身子半贴着人，伸出手轻柔的抚过林思凡的唇。然后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嗯！是番茄酱。”

　　林思凡起了一身颤栗，莫勤辉突如其来的举措，让她惊了一下。一股潮热蓦地直往脸上冲，莫名就红了脸。

　　这般亲昵暧昧的举止，叫她惊慌失措：“走了，走了。吃完也看完，我找人跟你联络，样式、价钱你们自己谈。”

　　林思凡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便急欲逃离这让人混乱的地方。

　　她穿的是圆裙，露着半截白光光的小腿。此刻歪着斜坐在地上，现在要站直身子，需要点功夫。

　　他依旧温柔：“凡，我帮妳。”莫勤辉伸出手扶她一把。

　　林思凡侧过脸，向莫勤辉道谢，不经意又与他的目光相对。

　　那是如何要将人融化的温柔，林思凡差点迷眩在那一泓温暖的湖水里。她连忙低下头，按住裙子，也不扶着莫勤辉，自己站起来。

　　她仰起头质疑：“莫小弟，你是不是拿我当对象，进行演技训练呀！最近怪里怪气的，以后我不敢跟你出来了。”

　　林思凡想了一下，忍不住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对啦！对啦！我下部戏，演虐心戏，要锻炼眼神，对不起呀！别因为这样不理我。我会寂寞死掉的。”

　　莫勤辉露出一口白牙，顽皮的笑着。

　　林思凡狐疑的看着他，也分辨不清笑容是真是假，只看见一闪而逝的苦。

　　“我要回家了，不管你啦！”

　　林思凡抓起包包，拉开门。莫勤辉连忙跟在身后一起离开。

　　回程，车上莫名的安静。平常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来的静默，让人有种窒息的沉闷感。

　　“凡，家具妳帮我挑吧！妳的眼光好，我相信妳，价钱不是问题，我付得起的。”

　　莫勤辉亟欲打破沉默。因为不知道该说甚么，就想到这个题目，因此随口说了。只是想到林思凡花钱的手笔，想到她老公。突然不想认输，就脱口而出，钱不是问题。

　　林思凡拒绝：“房子是你的，你的喜好，我怎么知道。你还是自己选吧！”

　　恰巧也已经到她家大门口，林思凡打开门下车。

　　莫勤辉目送林思凡进入大楼，他才驾着车离去。

　　…………

　　许国栋早上没有会议，因此时间都花在规划下一代产品上面，客户要求的规格、价位，要在天平上取得平衡，十分费神。他瞪着电脑萤幕，看着Spec. 出神，心飞到昨晚。

　　结婚多年，朋友、同事都羡慕他，有个不吵不闹的好太太。天天三更半夜回家，从来没疑心过，也从不查他手机。

　　可是昨晚，林思凡攒紧了拳头。纵然不疼，可那怨，是切切实实的。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妻子也会愤怒，只是过去隐藏得很好，没发作而已。

　　秘书的敲门声将他唤回神。

　　“副总，午饭是员工餐厅的饭盒？还是吃别的？”王丽雅敲门询问。

　　“吃凉面吧！上回妳买回来那家的味道很好。”许国栋的眼睛没离开萤幕。

　　“那，电话怎么办？”王丽雅问。

　　“我自己会接。”自从上回吃麻辣锅以后，他知道王丽雅的人缘不好。

　　“谢谢副总。”王丽雅拉长尾音回答，娇媚的向许国栋眨眨眼。

　　许国栋抬头向王丽雅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他摸摸自己的额头，都已经有皱纹了。瞧王丽雅刚刚青春活力的模样，他不禁慨叹。

　　他想：像他这样年纪的朋友，不少头发都已花白，要不就是秃了，更别说肚子有多大。自己能保持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林思凡个子小不显老，都快四十岁，但是他将她养得好，没在外奔波受苦，若不说看起来也跟二十来岁没两样。但是白头发也开始有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为了儿子的求学问题，如今搞得夫妻像仇人一样，他心里也不是不后悔。只是已经骑虎难下，该如何收场他也很为难。

　　王丽雅不在，许国栋想喝水，自己到茶水间倒茶。

　　“那个Lily 长得就是狐狸精模样，还特别造作，嗲声嗲气的说话，魅惑谁呢？”

　　“妳别乱说，等会儿她向副总告状，妳就完了。现在连副总都自己接电话，搞不定她就是另外一个温蒂。”

　　“哪个温蒂？”

　　“董事长以前的秘书，妳不知道？对了那时候妳还没来上班。温蒂很厉害，当了两年秘书，就跟董事长睡上了。从秘书变特助，薪水三级跳不说，分红呀、股票呀！是我们的十几倍。”

　　“那温蒂咧！我不知道有她呀！”

　　“纸包不住火，董事长夫人知道了，到办公室来闹了一场。温蒂做不下去，资遣了。可是董事长给另外买了豪宅，养在外头，现在不是成了名媛嘛！时尚杂志还专访过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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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国栋在茶水间外头，听到另外两个秘书对话，尴尬的站在原地，没敢进去，最后走到另外一头去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