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南左

39、第三十九章

　　程然把话隐了一半后讲给彭真听，要不要放过对方，还得是彭真拿主意。
　　彭真依旧淡着脸色，说一切按法律走，大概是说话时扯到了伤口，嘴角又流出血液，右脸有点微微肿起。程然应了句好的，把话转给袁凼，又问了他拿一些消肿的药。
　　袁凼办公室有，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常会备一点。
　　即使药膏涂上后，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后面那些日子里，她是不能出去了。
　　彭真并不是本市的人，大学毕业后，为了程然才留在这里。
　　他担心着她，接下去该怎么过。

　　彭真要了个口罩遮住脸，程然把她送了回去。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他也便什么都不问。
　　男子还留在警局，他自有曹磊花钱去捞，区别在于多待几个小时而已。
　　程然没回原来的家，带彭真回了父母那儿，由于今天是周末，程橙也在。彭真开始有些抗拒，可也拗不过程然。

　　孩子跟母亲好久不见了，开门看着来人，说不出的陌生。
　　她退了几步，靠到墙壁上，连表情都露得复杂。直到这一刻，彭真的眼里才闪现一丝温度。
　　程然把独处的空间留给许久未见的母女两，他偷偷地推着，正露头偷看的程母一起躲进了厨房。
　　程橙似乎对接近她有些害怕，彭真也只是看着不动作。
　　藏在卫生间的两人眼见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过她们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毛。
　　程母轻碰了记程然，
　　“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她说的极其小声，又恰好程然正竖起耳朵听大厅里面，一时间“啊”的一句，
　　程母拍了他一下，有些生气，她把厨房门都合上后，
　　“你怎么把她给带过来了。”
　　“喔！她出了点事，我让她过来住几天。”程然舔了一下牙龈，“你也是知道，她在这里没有亲人和朋友。”
　　“呵，你就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忘记她。”
　　也许能看得那么透彻的，只有父母了。感性的，理性的，只要多了一分的变化，即使自己觉察不到，父母早已替你注意了。
　　程然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自欺欺人的也只有他自己。
　　程母眼见程然转动眼珠子不知想着什么，她在他开口之前步步紧逼，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我爱她，也爱我自己。我以为放开对谁都好。”
　　“那，那天来的那个女孩？”
　　“妈，我这么多年来，只爱过彭真一个，也只被她伤过。”
　　程然低沉着声音，悲伤从口中溢出，他沉默以后的话，带着对旧时光的悲凉。程母叹了口气，
　　“你现在后悔了？”
　　“没有，我做的决定，没有后悔过的。”
　　他还有个因为，“因为，我只会想去弥补。后悔没用。”
　　那段路，注定还得更加艰难。大学时候，程然追了彭真三年，大学毕业后，又花了几年才去结婚，现在，她的心性更冷，他也没有那么多几年去等。
　　如今之间，只有一个孩子拉着彼此，不至于成为来往的陌生人。
　　从刚刚那一刻来看，彭真并未完全没有忘了程橙。她也许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面对那一晚，面对带来的罪孽。
　　很多人都说，时间会治愈伤口，这一天又一天里，无论阳光下，阴雨中，伤口仍会结疤，表皮也不疼了，可底下暗自滋生的脓液，每一次路过记忆，总会加深同一种的伤害。
　　程然从八年前就不敢再去做梦了，彭真则学会了喝酒，醉宿。
　　老k曾说过，
　　“程然，你是个男人，你必须做决定，但无论哪一个，都会对你造成伤害。程然啊，只因为你是个男人呐。”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又得不想到办法，所以折中，逃避自己与那段往事。
　　他走着走着，还是回到了起点。
　　程母说的对，既然还爱她，为什么要去离婚？
　　程然说，他在尝试让彼此都好受的办法，可他又陷入了矛盾。
　　这世事安得两双全，没有既能两全的。
　　再说吧，你还想继续怎么办？
　　无解！无解！终是一段无解！

　　里面和外面一样纠结，然而孩子可以用哭来宣泄情感，大人却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这是成长的原罪。

　　外面声音静静的，里面听得很平静，程橙哭声拨动着程然心里的那根弦，程母也面露不忍。
　　程橙是无辜的，可受到最大伤害的也是她。
　　程母跺着脚，看着里面说，
　　“真是造孽啊！”
　　程然摘下眼镜擦了擦，动作说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