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殿列传》Moon_Blood

1、1.似曾相识

　　“不要和他玩，宝宝乖，别理他。”
　　“这个不干净的东西，离他远点儿……”
　　“儿子别看，可别学坏了。”
　　“看着挺好一孩子，怎么就……”
　　“他爹惨呢，怕是要断后了。”
　　“可不是么，一个男孩子，怎的就会喜欢男人了……”
　　“你是不知道，就是有那么些人呐……”
　　“看着就恶心！”
　　众人纷纷闪避着，露出嫌恶的神情。道路中间，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缓缓走过，欣长的背影已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长长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中是一把长剑与一支白玉笛，再无他物。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带着潇洒不羁的面容大步走向镇口。也不知道有几人注意到了，那个孤寂与落拓的背影。
　　一声惊雷将慕容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抬眼望向屋外的天空，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样子。慕容叹了口气，倒回稻草堆上闭上了眼睛。亏得山上有座破庙，不然自己躲不过要成为一只落汤鸡。回想起刚才的梦，梦里的少年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他都记不清了。那年他才十一岁，对于人们对那少年的态度十分不解。未经世事的他并不觉得喜欢男人是什么错事——好吧，其实他现在也不这么觉得。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的人披了件青灰色的斗篷，乘着把黑伞，水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慕容坐起身，眯着眼睛打量了他片刻，扬声说道：“门外的朋友，若是不介意的话，进来避避雨吧。”那人跨过门槛，收起淌着水的纸伞，抖了抖，抬头对慕容微微一笑，举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俊逸的外表，伴随着雨水的清新味道吸引住了慕容的注意。
　　那人仿佛察觉了一般，冲着他转头一挑眉：
　　“多谢了。”声音略低，有磁性地好听。
　　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慕容咳嗽一声。
　　“谢什么，这破庙本不是我的地盘。”
　　男子轻笑一声：“兄台怎么称呼？”
　　“慕容。”
　　“名字呢？”
　　“……”
　　“不方便？”
　　“也不是。只不过我习惯别人叫我慕容，这名字便是告诉你也无用。”
　　“你既不说，我也不问，虽然——我很想知道。”男子漫不经心地笑着。
　　潇洒挺拔的身姿，轻狂不羁的神态，深邃孤寂的眼睛。
　　“……是你？”
　　“是我。”
　　“你是……”
　　“莫离。”
　　“哦。”慕容沉默了一会儿，不死心，“你少时家住何方？”
　　“怎么，你认识我？”莫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
　　“呵。我生于临丹的霜枫镇，可与你是同乡？”
　　慕容呆了一下，真的是他。
　　“看来你是认识我的了。不过抱歉，我不记得你。”莫离收回的视线中分不清是喜是悲。
　　慕容在心里感概这世界太小，边应承道：“无妨。相逢何必曾相识。”蓦地瞥见莫离淌着水的外衣和贴在额头边的湿发，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堆了些稻草，取了块火石，在草堆上蹦了些火星子，燃起一堆篝火。
　　“你的衣服湿了，脱下烤一烤吧。”
　　莫离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却见慕容竟在一旁兀自宽衣解带，暧昧的神情更深。
　　“不穿衣睡觉会有些冷，你盖上我的外衣吧。”
　　莫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脱下外袍，指尖挑开中衣的腰带。里衣贴于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腰身及结实的胸膛。缓慢的动作愈发显得魅惑而煽情。
　　莫离抬眼打量着已经背对着他熟睡的慕容，叹了口气。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回答他的是物外淅沥的雨声。
　　火光在莫离的眼中摇曳，深沉。

　　次日，慕容起身时，外衣已盖在了他自己身上。披衣走出门，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微微仰起头，衣角发梢在晨风中懒散地飘舞，当真是玉树临风。
　　“早。”莫离头也不回地打招呼。
　　“早。”
　　“慕容兄意欲前往何方？”
　　“在下有要事缠身，不如就此别过。”
　　“在下身无要事，孤身一人漂泊惯了，慕容兄地如若不嫌弃，在下愿与慕容兄弟一同前往。”
　　“这……此事关系重大，凶险异常，在下是不忍拖累了莫大哥，还是……”
　　“就冲你这声莫大哥，我怎能不帮你？”
　　“不妥，怎可将外人牵扯进在下的私事里。”
　　“你我兄弟之间还如此见外么？”
　　“……说的也是，那——就有劳莫大哥了。”
　　“不用客气，还请慕容兄弟多关照了。”
　　“岂敢岂敢。”慕容心里一松。打从一开始他就想让莫离与他同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让他心甘情愿。原本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该有同伴的，只是一想到小时候记忆中的少年，回想起一些往事，心中就会涌现意思久违的温暖，就是这温暖让他感到不舍，拼命想要抓住些什 么以留住这份感觉。虽不外露，但自己也许是个很念旧的人呢。
　　在另一侧，背对着慕容德莫离一贯清寂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得逞笑容。

　　扬州，紫荫楼。
　　“二位爷，晓得刚才已经说了，这儿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小二苦着一张脸。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早就碰上煞星。
　　“扬州紫荫楼，天下烟雨。”慕容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原来这位爷也听说过咱们紫荫楼的名声啊，对对对，没错，说的就是紫荫楼的好茶冠绝天下啊。”小二笑得一脸谄媚。
　　“我不与你废话，让你们老板出来。”慕容重重地一放杯子。
　　“二位爷，老板今儿不在店里，您这不是……”小二带着哭腔挪到慕容身边，眼看着都要下跪了，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莫离蓦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小二在虚空中画了几笔，小二的身体就僵了，半跪不跪地，脸色很是难看。
　　“我劝你省点药粉留着以后用，如何？”莫离握住他的手腕，从它指缝间抽出一包白色粉末，凑到小二脸前。
　　“你若不带我们去见你们老板，这包药粉就只好请你自己消受了。”慕容悠悠道，眼神倏的凌厉起来。
　　“啪、啪、啪。”击掌声响。从内堂走出一人来。墨绿色长发如锦缎般披散在身后，一身鹅黄罩衫，神形挺拔，风采翩然，令人心生倾慕，可脸上却戴这个狰狞的鬼面具，将整个脸庞遮去，令人望而生畏。
　　“慕容兄，久违了。”面具后的声音低沉，醇厚如美酒，“下人不懂规矩，唐突了，还望慕容兄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