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华天下》莫余

4、4

　　皇姒走出房门，月夜下清泠白宛若妖银，白衣翩翩如精魅的师尊站在桂树下，背对着她，从外人看，只见得两个妙龄少女似乎在月桂树下夜谈，谁知两人却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门妖女。
　　从皇姒第一次见师尊，她就是这付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一直到现在，她依旧是这般清透如玉干净纯洁的少女容颜，便是声音，也是如斯。
　　皇姒叩礼后道：“师叔已伤命伦，弟子看就是用宗门秘术延其生息，也不过三年之长。”
　　“我知道了。”师尊清清淡淡的声音在树间响起，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今晚的事你不用去了，为师自有安排。”
　　皇姒低首，道：“是。”
　　“皇姒，你是否觉得本门用清如的死去换一个天清阁天才弟子的殒落，不值得？”
　　皇姒没有说话。
　　师尊转过身，轻柔眉目如诉如泣，浅弯嘴角淡笑，如一画中的闺阁少女在低低轻述，词语却是冰冷严肃：“歧合宗百年来殒落过无数天才，正道号称‘魔门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死在他们手上的弟子不计其数，正道所谓以正清名，伐邪降恶，手间的剑也沾染了无数血腥。杀一人者谓之贼，杀十人者谓之恶，杀千万人者谓之雄。何可谓仁，何可谓义？”
　　“先秦百家争鸣，汉武独尊儒术，汉之后，儒独领风骚，余道皆陪末流，无数皆隐匿于尘世。可笑儒子克已守仁，性善唯从，礼争伐教，不过是些皇权贵族用来统御世人愚民的工具。礼制繁教，为天下人皆俯首，甘于弱之。所谓君权神授，皇权天授，不过是为君权所用，为君权所制。”师尊说起那些名门正道，如往常一般是轻诮的口吻。“倒是把女子制约在男权之下，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用礼教束缚扼杀天下女子，那些媚君宣仁的伪君子做到了极致，女人至死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能留下。”
　　师尊一直被江湖称为魔女，手段狠厉冷血，谋划之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她心目中，魔门的利益高于一切，便是她自己，也可以随时为了目标而牺牲。她一切的信念，皆是因宗门千年来从默默无名，隐秘踪迹，苟延残喘，受各方打压追杀到积蓄势力，雄霸江湖与两大魔门鼎足，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过的教诣：“以阴克阳，乾坤斗转，至高无上，天下独尊。”
　　师尊，师叔，师祖，乃至曾经成千上万个合歧宗弟子，为之流血殒命，付诸心血，也一次次被正道魔教打压破坏的目标。
　　娑娑树声传来，皇姒方觉有异，师尊已化做一片白云飞驰向黑暗处，当皇姒赶到，师尊已和暗处中人交手数十回合，诡异的是他们交手间皆暗无声息，如若空乏。
　　甫一分开，暗处人声传来：“檀玑仙子魔功大成，小人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能在师尊手下完好无损地过招数十回合，皇姒知道此人绝对是江湖中绝顶尖的高手。
　　“甄天隐，你来干什么？敢偷窥我宗门隐秘么？”师尊娇若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出，不带有一丝杀意，却让听者不寒而栗。
　　“仙子莫误会，小人来这是因故人之请，事出有因，事出有因。”甄天隐好似惊恐解释，但语气并不紧张。
　　甄天隐，天下第一神偷，江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故人曾救过小徒一命，故而甄某人为还他这一人情，不得不冒生命之危来到此处，请仙子见谅。”
　　“小徒？是地下那个钻着地道跑过来的小娃吗？”师尊浅笑，地面却是突然巨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树间一片颤动，无数叶子纷纷落下，惊起一片雀鸦飞向月空，声声鸣叫响彻夜空……
　　厚重的落叶间籁地冒出一个大坑，一人顶着纷纷的落叶迅速飞窜出来，并哇哇大叫：“哇，师父，我在地下用金丝如意斗钻着地洞，地下忽然崩塌，把我的斗都压断了，师父，怎么办？”
　　没看见甄天隐因为如意斗被压断而肉痛的表情，却是看向师尊与皇姒，甚至不在意皇姒已经立在绝对可以将她一击至命的近身位置，惊讶地大叫：“师父，这就是你说的魔教妖女，好漂亮啊，不像你说的那么可怕啊。”
　　皇姒发现她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此人用金色的天蚕丝网网住，缚在甄天隐徒弟的身上，也许这个网是经过精密设计，功力并不高深的女徒弟背着此人轻若无物。
　　甄天隐捂住徒弟的嘴巴，飞身带她离远皇姒二人，在远处放下天蚕丝网中的人，远远遁去，只留下一句话：“故人不顾我劝非要来这里见一个人，我把他丢在这就是还了他一个大人情了，是死是活我不管了……”
　　随着他的远去，还隐隐传过来他徒弟的挣扎支吾声……
　　皇姒用衣袖之风勾起此人，使其飞到空中落在两人脚边，此人落地时受力痛哼了一声，却是有气无力，看其俊秀的面容已是重伤苍白，残喘奄息。
　　皇姒猜这人是潘玉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