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华天下》莫余

2、2

　　五年后——

　　银碧色纱幕绣着重莲鎏金细纹，袅袅檀香轻烟如织自乌金莲玉灯内升起，朱红色的樯木静默而深冷，如玉般光洁的青砖落下昏黄月光间的树影，舞曳生姿……
　　白玉梳从鸦色的黑发间穿过，如墨鸦般青丝一绺绺一丝丝泛着清冷月华，穿过白皙的玉梳齿，幽莹直落地面……
　　端坐在一人高铜镜前的少女面如莲玉，清雅致秀，潋目如云似雾夺人心魂诱人如魂，凤眸荔鼻，红唇妖治，幽魅如仙……她，正是皇姒。
　　年方十三岁的她，身量虽纤细稚嫩，五官却是那般夺魂治媚，如妖如仙，只看得她此时的眉眼，就可知将来的倾国倾城。
　　“真羡慕师姐，可以陪侍师尊身边巡历江湖。”坐在皇姒身边侍奉她梳头的貌美少女说。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皇姒淡漠得没有一丝俗尘之气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反映出来，好似没有听见，转眼却是勾起一抹笑，那抹笑将庭院间姹紫嫣红的牡丹国色都映得夺去了光彩，倾眉呤笑间，寒冰如月变成了媚治幽深，芳华绝代，若是旁人看了会以为看到了不同的两个人，那一瞬一刻间的转换，如仙如魔，寒如倾世不沾尘埃的圣仙，艳若颠倒众生的魔魅……
　　转瞬间，她弹指捻开少女掌指尖夹着的碧绿色毒针，毒针刹时“嘣——”地一声化做粉尘，朝少女的脸庞喷去，少女花容失色，慌忙挥舞杏色衣摆掩住毒尘，待她把所有毒粉运粉挥散，才看见皇姒正好整以睱地盘坐在朱漆雕栏的梁柱上，黑色的发丝与墨色的长袍随风摇曳。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妒恨，随后又轻轻媚媚地笑着说：“师姐，若不是开不得玩笑，下次是师妹就不会再做这般恶作剧，只是不知师姐是否会当真……”
　　“当不当真不得而知，但是帛嫣，你可知就算将‘云天水心经’练至第九重，也斗不过我的‘合天神诀’的第三重，你从进圣门的第一天开始就斗不过我，九年间，你无所不用其极地要超越我，可是，九年后今天，你依旧在我之下。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圣门以强为尊，以首为胜，只要我还在的一天，你在圣门内还是要侍奉我，如奴如婢。”皇姒慵懒地勾着手边的发丝，没有看着帛嫣说话，话语淡然而轻肆，好似眼前的这一切，这个人，都只是她眼中的尘埃，不值一提。
　　“你……”
　　帛嫣气恨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轻笑已然挂不住了。
　　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她们这些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同时被抓到“歧合宗”第一天，二十多个小女孩跪在台阶前，抖抖嗦嗦地仰头看着高耸的台阶上，身着白衣广袍，墨发披散身后，美如圣女的师尊轻启朱唇，声音轻淡却又如同在耳边响起地说：“你们今日来歧合宗，皆因你们为万中之选，而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无父无母，了断尘缘。”
　　这句话刚说完，女孩中就传来呜咽的哭声，她们都是眼见父母被杀害，然后被这些残忍之人掳来强收弟子的绝色幼女。
　　帛嫣还记得当时她全身发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跪着地姿势，要软倒在地，她既惊又怕，既恨又惧，只恨不得眼前的所有都不是真实的。
　　但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跪在她旁边的皇姒，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盯着高处的歧合宗宗主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雕像。
　　之后，女孩群里就没有人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刚刚发出哭声的女孩们瞬间就瘫倒在地，失去了生命……
　　剩下女孩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如风中枯叶般颤抖的帛嫣惊恐地盯着还是身姿不动，只是低下了头不再看宗主的皇姒，不知她是哪里来的怪物。
　　“指掌他人命运生死，不受世俗统御束缚，这，就是歧合宗，以血的洗礼。命的代价超脱俗世，指掌天下。以阴克阳，以诡克刚，歧合辗转，以下克上。”师尊绝艳的朱唇轻启，吐出一个一个冰冷的字，尤其是“以下克上”这四个字，说得清晰冰寒。
　　歧合宗被江湖人称为魔宗，与天罗教“魔教”，无情门“魔门”并称为“三魔”。他们隐秘而诡谲，但凡他们出现，必将引起腥风血雨，杀戮成河……
　　皇姒被称为歧合宗百年不世出之天才，十三岁将歧合宗最高圣典“合天神诀”修炼至第三重，这是历届宗门天才都没有达到过的境界，于是她在所有第三代弟子中脱颖而出，稳压一众师姐师妹，无人可望其项背。
　　宗门寄予厚望，师尊悉心培养，也造成了皇姒在宗门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无人敢亲近，更无人不嫉妒……
　　“我不甘，凭什么是你……”帛嫣眼露怨毒，咬着银齿恨道，绝美清丽的面容变得扭曲。
　　皇姒淡淡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不是看着失败者的眼神，而是如同在看着一个死物一般，无波无澜。那杀夺天地间艳色的流潋芳华如同被寒夜之风吹潋尽散，只余夜色中冰冷寒厉的银月，高睨而清绝，她轻吐芳唇，道：“因为你有不甘。”转瞬，消失在行宫中……
　　巨轮银月下，迎风而立于银杏树梢上的皇姒黑袍翩翩，如夜之魅者溶入黑幕，只余如雪般玉颜分外夺目，她的足间系着墨色玉铃，时而随着裂风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时而沉寂得有如阴冥鬼府中的器物，不发出任何声响。
　　一呼一吸间，与天地溶为一体，吸取月之精华，呼呐天地元精，神夺出窍，纳神入腑……
　　蓦然，她如星如雾的美眸睁开，望向夜空，只见一抹雪色飞云划过天际，在月夜下转瞬，只余下师尊清润之秘音：“皇姒，师门要事，跟着为师来……”
　　话音方落，树梢上黑影消失，旋入夜色中与白影一前一后向南方疾飞……
　　这期间，没有惊动歧合宗任何一人，山门间，只余云雾缭绕，宫门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