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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叫顾默,年幼时的我曾以为我会很快乐。但当现实磨去了情感的棱角的时候,我对亲情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对爱情,更不知道是否要去期待。
      到现在,回想以前都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害怕孤单。以至于在幼儿园时期,只要沿着幼儿园门口那条路直走便可到奶奶家(五岁以前我都生活在奶奶家),我也不愿。每每到了放学的时候,我常常跟在几个玩闹的男生后面,看着他们玩闹。到现在回想起这一段的记忆是,我才发现,我跟那几个男生根本就不认识。可看着他们玩却已然成为了我记忆之初最快乐的回忆了。
      后来,我上了小学,渐渐的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对她却是陌生,乃至于恐惧的。她对我很严格,也可以说是严苛。明明只有一米五几的各自,嗓门却大的不得了,有时仅仅是因为一些小的我已无法在回忆中搜寻到的事情,她也要骂、要打、要砸,直到邻居来敲门。
      忘不了的,是那个夏天的傍晚,楼下的小花园里的蝉叫个不停,闷热的天气将心情都烘焙地带着些许烦躁。那天,她对我进行着例常的问话,不知怎的,原本含在嘴里的一句抱怨被她听到。而后,我的世界开始爆炸、轰塌,看到的只剩下她将我的书包从顶楼扔出去时决绝的脸。楼下是个垃圾箱,在夏日里散发着散不去的恶臭,蚊蝇围绕着它。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垃圾车在每天傍晚时的如期而至。我哭喊,我吵闹,可我却连自己的房间都出不去,隔壁的电视机大声的播放着节目,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的泪腺已经干涸的时候,门开了。我疯了一样的冲出去,连拖鞋也没换下,可到了楼下,抱着我已有了腐臭气息的书包时,眼里只剩下了茫然。明明回家的路就在身后,可我却第一次壮着胆子一个人走了相反的路。我围着小花园一圈一圈的转,围着小区一圈一圈的转,围着街区一圈一圈的转,却唯独不敢回家。最后,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找到了被蚊子叮了一身包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拉着书包把我带回了家。在那本该学习爱的年纪,我懂得了恨。
      他是工作在一线的矿工,她是家中主妇。他是低眉菩萨,她是怒目金刚。他日日工作,在家中的时光多在睡梦中度过,她别无所好,只一桌麻将打的风生水起。
      那年,我三年级,冬日比以往年来的更早一些。那天,我意识模糊、精神混沌,许是因为是周末,她没有叫我起床,亦或是叫了,可那时的我难受的已什么都听不清。只在一点半的时候听到了她匆匆赶去打下午场麻将的脚步声。我的喉咙在燃烧,口腔苦涩的如同含了黄连,汗也一身接着一身的出,许久,我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犹豫的播通了她的手机,说明情况后,却只被告知多喝点水,她七点半散场就回家。看着电话上那么多数字键,可我却根本不知道要摁下哪个。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名为无助的滋味。也许是上帝垂怜,在我浑浑噩噩的等待着时间流逝的时候,一个平常并无过多交际的表姐来家里送带鱼了。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开门后,我再度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早已泛黄的墙壁和身边的——表姐。挂在铁架子上的液体一滴滴溶入血液,同时也在一滴滴的透过血液浸冷了我的心。
      自那以后的每个假期,每个周末我都在躲避,要么在各个亲戚家中留宿,要么在收童工的地方耗尽力气,只求能在家中少呆一分一秒。暑假,在烈日当头睡意昏沉的时刻,摘着八角一斤的枸杞或拔着一员一蛇皮袋的番茄。寒假,在零下几十度的室外扭着秧歌。曾经傻傻的以为这样能让自己忘却对情感的渴求,可到最后,这样的行为却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我越发敏感越发渴求情感,可我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更加僵硬。
      曾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看淡一切,可眼中的动态淡了,心中的刻痕却更深了。她的怒目而斥,他的恍若未闻,让我愈发的喜欢卷缩在黑暗里。在我的身高终于长到与她相同时,我第一次想到了“反抗”这个词。可是,在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时,他的一句“不管你妈做得对还是错,你都不许反抗。”一句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话,彻底的,将我打入了谷底,让我更加充分的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许是从那时开始,我渐渐的染上了一种名为“孤僻”和“自卑”的病。
      那年,我读初中二年级,,没有零用,没有社交,朋友也只有程玉一人。程玉是开朗的,在最开始都是她缠着我和她共事。想不明白,家庭条件好,性格好,连成绩都很好的她会和我成为朋友。或许是她身上的光芒太温暖,我舍不得拒绝所有能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除了她的生日和聚会。那时的我,没有一分钱零用,也不敢和她提及钱的事宜,只能充做有急事,缺席了程玉的每次邀约。
      曾以为,我和她的矛盾冲突,即便化解不了,却也是可以避免的。可那次,在我承受不住她的谩骂时,我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忘却刚刚的阴霾。可现实就是,我缩在桌子下,堵住了耳朵,却眼睁睁的看着房门不断晃动,最终破裂成碎片,她冲了进来,挑着眉,瞪着眼。第一次,我发现她的眉毛竟是这样的尖细。
      躲避不了的,是羁绊,改变不了的,却是命运。
      中考的前一天,是我对她所有幻想都破灭的一天。曾经多少次安慰自己:她不是不爱我,只是不会表达,她不是不在意我,只是忙于工作。可是那一天,我像是有预感一样,在她要休班以陪我度过考前最后一天时,我拼命反对,用一切我所能想到的原由去说服她去上班。然而,毫无意外的,我并没有成功,只好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像是应验我不好的预感般,矛盾还是爆发了。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我在最后一遍的看笔记、记公式,她却要求我去做题,我不依。然后的然后,我的记忆已是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看到的只有像雪花一样飘落的的笔记,满地的书本和被子的碎片,以及她停不下的骂语。我傻了一样的,呆呆地收拾着一地狼藉。许是看我对她的话不做反应,她气的更急了,拿起手机不管不顾的拨出了电话“喂,叶老师吗?顾默她不参加中考了。没发生什么时,就是她上学也没用……”等她挂了电话,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已跪坐在地上,腿被扎破了,也毫无知觉。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和她是水和油一般的存在。永远无法溶解在一起,相互压抑,哪怕面对的是同一团火星,也会是不同的局面。我们于彼此来说,根本上就是陌生的存在吗?我不知,亦不解,只是从那以后,我对她的心结再未解开过。而她,也是从此学会了在我面前打电话给我的每一任班主任,以此来要挟、恐吓。那次考试,以我以几分之差错过了程玉所在的尖子班告终。
      我的少女时代的痛苦多源自于她,却仍有部分是来源于他。在以上那些回忆中,他多是存在的,以一个“旁观者”的形式。
      他是家中二子,她是家中幺女,被忽视惯了的他们,同样忽视了我。
      高中,和青春期似是分不开的伙伴,他妈不约而至,将我最后的光掩盖。青春,呵,多么美好的名词,多少女生在那个时期或是长肉或是长痘,却定会在心里暗暗期许,希望自己的王子早日出现,与自己展开轰轰烈烈的爱恋。而我,却早已陷入泥沼,再无暇顾及这些是非。
      那个时候,家里的改变异常的大。他由井下一线的工人调到了地面,工作虽清闲了许多,可赚的钱却仅够糊口。她由配菜帮工变成了红案厨师,撑起了另一半天,她丰厚的工资让家里步入了女权主义。于是,家里朝九晚五的变成了她,洗衣做饭的变成了他。唯一不变的,是金字塔最低端的,依旧是我。
      那时的我,渴求一片注视、在乎的目光。可回到家中,却往往只能听到他对着柴米油盐的叹息,日复一日。青春期到来之际,我的饭量也在随之增长。当煮好的一锅饭已不足喂饱我叫嚣的肚子时,他总算发现了,看着我不好意思的脸,他只说了一句话——吃那么多干什么,吃点东西吊着命死不了就行了!这句话,让我的内心几乎崩溃,只感觉自己活得像只蛆一样。此后,我再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渴求,只偶尔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晃过,期许,片刻的注视。当唯二的鞋子罢工了以后,我别无他法,只能每每洗完后,当着他的面用毛巾挤出鞋里的水分,然后再几十分钟后把脚塞进去,感受那西北地区从未有过的潮与湿。可即便如此,那双鞋仍旧是从三伏穿到了三九。
      我也曾疑惑,是因为家里穷么但当她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带着我出门走访亲戚时,我才迟钝的发觉,不是穷,而是她从未关注过,所以看不到我身上旧棉服与她的强烈对比。所以他注意不到,我穿在脚上的鞋跨越了寒暑。在那个每个女生都尽力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季节,我学着把自己卷缩在乌龟壳里。
      他们没有爱过我吗?他们,爱过,吧。多少次,我从亲戚那里听闻,小时候,我煤气中毒,是她一步步把我背回了家。在夜里我把被子踢到蚊香上后,是他把被熏晕了的我从房间里抱出。
      可是,当这样的情感由爱变成责备再变成忽视后,我已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于是,在高考之后,我没有听进任何的劝阻,执意逃亡了遥远的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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