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随记》不过寻常

9、 宴会惹的祸（三）

　　咔嚓！这是谷朵儿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站在她旁边的仙娥仙侍仙姬仙长们的脸，只见大家的面色如常，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就是瞒着她一个人而已。她抖着手一一指着那些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同仇敌忾的仙子们在看到谷朵儿那满是控诉的目光，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能说大家是本着“牺牲她一个，幸福一大家”的美好愿望所以在舒痕大人的默许下瞒着她的吗？

　　谷朵儿出离愤怒了，看着舒痕的脸要喷出火来了！原来那盆著名的观赏植物琅玕就是舒痕本人，而变态痕就是她日日面对着吐槽的琅玕。怪不得每次被整得那么惨，原来人家植物精魂是幸福快乐的一家啊！

　　舒痕一脸无辜，目光十分纯良：“这不能怪我，朵朵，你核桃吃得太少了。”其实已经多次露出了破绽，只是这姑娘实在太不走心，这也能怪他吗？

　　就在谷朵儿要破口大骂时，蚩尤不耐烦了：“你们这是演戏给谁看？当我眼瞎了吗？若她不是，又岂能凭借小小仙娥的身份随侍在西王母左右？”

　　大家不吭声只是用鄙夷的目光对他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洗礼。只有舒痕望着那一袭粉衫的仙子，目带寒光。
　　蚩尤炸毛了:“不知死活的一群花花草草，今日要是不交出这个丫头，我就把你们斩草除根！”
　　舒痕傲然而立：“那也要问过我手中的剑才成。”
　　一场厮杀，近在眉睫！

　　轰——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浪带着无匹的罡风重重的朝琅嬛众仙砸了过来，众仙结成的抵御结界在战神的惊天一击下，摇摇欲坠，终至粉碎！有法力弱些的仙娥仙侍们早就不知被罡风吹到何处，就连仙姬仙长们也嘴角带血，內腑受创。

　　琅嬛众仙原是仙植经过长年累月凝成的精魂，原本就不擅长搏斗厮杀。面对曾与炎黄二帝相抗的战神蚩尤更是不堪一击，他们心中都在暗暗叫苦。真心企盼在瑶台的西王母能早些发现这边的异状，及早报知玉帝，早些派了天兵天将来，方能解了他们的厄运。

　　谷朵儿不知事情为什么会与她有牵扯，但她知道若是琅玕有事，她也会灰飞烟灭。于是趁大家都在御敌时，她扯了一些帐幔围在琅玕花旁死死护着它。

　　舒痕看着己方的败象，面沉如水。他一面高举手中的剑，另一单手开始结印。身畔的绿意在他的召唤下越发盎然勃发，一条条藤蔓，一簇簇蓬草在他身前迅速地交汇融合，交织穿梭，不一会儿一个绿色的巨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敏捷而迅速地朝蚩尤冲了过去！

　　蚩尤冷笑：“再大也是个草包做的人，不堪一击！”
　　舒痕亦笑：“不试试你怎会知道？”一面给巨人输入自己的灵力用以支持它与蚩尤的抗衡。

　　巨人十分灵活，多次躲避了蚩尤的霹雳，同时也力大无穷。连根的大树在它手里舞得呼呼生风；挥出去的拳头，暴烈刚猛，连蚩尤也无法硬抗，以致蚩尤开始出现败象。众仙大喜，心中都希望快快把这个瘟神赶走。岂料，陡变突发，蚩尤的口中突然喷出紫色的火焰，火克木，巨人一时不察被喷了个正着，身上着起火来。

　　哀嚎，翻滚，不一会儿这绿色的巨人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舒痕脸容惨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红星沁入月白的长衫上，绽出了凄艳的红梅。
　　谷朵儿的心口没来由的一疼。

　　“不——”一个粉衣的仙子冲过来扶住了舒痕，“仙君，你没事吧？”
　　舒痕冷冷地看着她，吐出来的话也是冰冷而无情的：“从今天起，我琅嬛之境的福祸安危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绯姬听完，心头一颤，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此情此景，蚩尤大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悄悄运气朝着谷朵儿的方向奔袭而去。
　　“小心！”舒痕大惊，忙纵身朝谷朵儿掠去。此时的舒痕后背空门大开，全无防备，蚩尤那把从不离身的枫木棒正弯着一个诡异的弧度向他疾射而来！

　　舒痕身在半空，想要避过已是来不及了，噗——枫木已然刺中血肉之躯，众仙神色大变！
　　舒痕回过头来，却是桃花仙子绯姬挡在他的后背上。
　　“你——”他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说不出话来。他本是十分厌恶她的，因为今天的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而起，但是，现在她却救了他。
　　“对不起，是我的错。”绯姬面无生气的笑着，眼底里是道不尽的情意。“既然喜欢，就别再欺负她了。”她笑容凄清，身体逐渐透明，终化为漫天桃瓣，在风里一点一点的消散。舒痕想去抓那在空中轻缈旋舞的桃瓣，却什么也抓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蚩尤的笑声猖狂至极，“你们这群草包，人还不是给我抓住了？”

　　舒痕回过头来，就看见谷朵儿被蚩尤拎在手里，面容惨白而畏怯，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鸡仔。
　　“放了她。”舒痕的双目变得赤红，他一步一步朝蚩尤走过，心中的怒火恣意燃烧！
　　这琅嬛之境里的东西，随便他要多少都可以拿去，为什么要动她，为什么一定要动她？！为什么？！
　　“
　　他的衣袂无风自动，夺目的赤色晕染了他的衣衫，渐次变得嫣红如血。墨色的长发像幽魅的精灵，在风中肆意狂舞。他笑了，面容极尽妖异魅惑、美艳迷人。“你聋了吗？”他的声线华丽动听，暧昧低沉得如同情人间的絮语，“我说，放了她。”

　　琅嬛众仙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他们的舒痕仙君吗？为什么容貌一样，神情气质却迥然不同？
　　谷朵儿突然觉得心慌，眼前的舒痕益发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她总是想不起来他呢？
　　而蚩尤现在却想哭。
　　随着眼前这人的步步逼近，蚩尤只觉得一股强大的、令人心惊胆寒的威压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
　　那是睥睨苍生的王者之气！
　　那是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
　　那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倾天之气！
　　那是让人惊惧敬畏的死亡之气！
　　仿佛亘古就应如此，眼前这个风情万种、妖娆无边、雌雄莫辩、邪肆惑人的美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势与力量，他突然好想跪下，满怀赤诚的向着那红人如血的人顶礼膜拜。

　　可是战神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蚩尤很快就从混沌惊惧中清醒过来。他紧紧扼住谷朵儿的喉咙，狞笑道：“你再过来，她就没命了。”
　　而红衣人只是微微一笑，眼尾的桃瓣益发绮丽媚人:“你动动试试。”脚下仍是不疾不徐的朝他走来。
　　蚩尤手下用力，谷朵儿脸涨得通红。红衣人的眼神变得凌厉而霸道！他的手微微一抬，丝丝缕缕的藤蔓幽若鬼魅般从蚩尤身下破土而出，狠狠地将他缠绕起来，蚩尤不得不使出蛮力与之抗衡。

　　在琅嬛众仙眼中，这细细的藤蔓柔弱无依，怎可做御敌的武器？可是这藤蔓竟然开出了一朵朵红花，就如同那施放它的人一般，艳光四射，妖异无匹。更令人吃惊的是花中张开了一张张利齿，随着藤蔓的游走，不时将尖牙刺入蚩尤的身躯里，蚩尤吃痛几乎站不住身子，可他仍紧紧扼住谷朵儿的咽喉不放。
　　这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他不愿放，不能放，也不敢放。
　　红衣人的眼像黑夜里暗潮汹涌的大海，深沉隐晦，波诡莫名。他望向谷朵儿，脸上有疑惑、心痛、怜惜、爱慕、后悔……他以手抚着胸，仿若无意识般的轻喃：“为什么，我这里好痛……”
　　谷朵儿早已泪流满面，在记忆的最深处，仿佛是千年万年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身着这样一身绚丽如火的红衣，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她的唇角哆嗦，心脏战栗，紧扼咽喉的手让她无法呼吸，意识逐渐混沌，在陷入黑暗前，她终于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影子重合，仿佛如释重负般，她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倾君……”
　　倾君！仿佛如重槌擂胸，红衣人目光陡然一厉，蚩尤只觉得心口剧痛，他低下头，只看见胸口处开出了一朵硕大而艳丽的红花，一颗鲜艳的红心在尖牙里扑通乱跳，咔嚓——森冷的牙骤然合拢，蚩尤那铁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塌。在昏迷前他恍然听到一声惊惶的呼喊。
　　“悦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