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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喜忧参半 ...

  •   大概是因为山高林密,初云山的空气很不错。醇音折根木棍,披荆斩棘的挥舞着下山,随山路转过几个弯,他俯视着紫云殿叹了口气。

      到了闻雀殿,他看见带着金冠的七雀在大门口上使劲挥着手,冲他灿烂的笑。

      “醇音,你怎么十几天都不来看我?”

      醇音被他扯着到了门口,屋子里面精致的像是小姐的闺房。两个人坐在桌旁,醇音将他沾满泥巴草叶的鞋子往凳子底下藏了藏,有些局促。

      “我听说师父把你安排给了君师兄。”七雀试探着问。

      “嗯。”

      两个孩子一时无话,局面有些尴尬。

      轻快的脚步声自门口进来,在醇音面前止住,他看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小鞋,几乎是同时,鞋的主人弯下腰来,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醇音,我听说你下山了,所以马上跑来。”

      “醇音?”小锦注意到他暗沉沉的眼睛,“怎么了?君师叔他?”

      “小锦,七雀,我没见到师父,燕师祖只是把我带到山上的一个好大的园子,想必就是你说的凝华园,师祖他让我等等,自己就先走了,我在那里住了这些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七雀默默听着,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圆圈。

      醇音慢慢的说道,“凝华园真的好大,好像比滨仙镇还要大,里面亭台楼阁错落,道路曲折难寻,古树遮天蔽日,我有好几次迷路在里面走不出来……而且我觉得那里应该没有人住,晚上没有灯火,屋里也没有任何能照明的蜡烛和油灯。院子里的落叶积了一尺厚,石阶地砖上到处是苍绿色的苔藓,墙上的藤蔓缠住了窗棂,游廊两侧的花枝塞住了道路……这些都没有人清理,所有的房子也都不上锁……”

      “醇音,我们打听到了关于君师叔的一些传言,不知道可不可信。”小锦字斟句酌的说道:“凝华园里的君师叔好像有些孤僻,只有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园子里,偶然有人迷路到了那里,住了几天,也不能见到他。而且……而且他不参加守灯祭的。”

      不参加守灯祭意味着什么醇音很清楚,“是因为他没有法力或者和四师伯一样只有没有用处的法力?”

      面对醇音的目光,小锦和七雀都低下头。

      “我们还听说,君师叔他从小就有不可治愈的顽疾,燕师祖心疼他,天天闭关炼丹给他续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醇音平静的道:“那么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因为燕师祖忙不开,所以让我去守着他,等他死掉了,我就算还清了债务,那时再赶我下山?”

      “醇音你别这样……是谁这么说的,我去教训他。”小锦捏了拳头,七雀则担忧的望着他们。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醇音诚恳的笑笑:“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我闯了祸,就应该去弥补。哪怕是做苦工,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我不该奢望也能成为初云门下的。”

      七雀默默地拉起醇音的手,“醇音,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我,小锦,我们一起担当,什么难处都会迎刃而解。”

      小锦也把双手搭在醇音肩上:“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我们都相信你,别垂头丧气的,振作点啊。”

      后来谈到山上新近的八卦,七雀说华琛、心岚和烈羽都是天人之姿,弥甘说的果然不错,法力和容貌也许真的是相辅相成呢。不过烈羽好像是个盲眼人,眼上终日裹着层白纱,实在可惜。

      小锦还说前几天燕丹见到七雀的时候,嘴巴张得得老大,吹胡子瞪眼的逼问七雀是哪个殿的弟子,竟敢穿的和他徒弟一个规格。波光哭笑不得的解释了半天,燕丹才将信将疑的走了。七雀当时羞得脸上通红,被大家取笑了半天。

      七雀支着腮忧郁道:“师父大概是有些健忘吧?总是不记得我是谁,更别说教我些什么法术了。”

      小锦还是劝醇音回凝华园去,也许再等等就会碰到呢,或者干脆敲锣打鼓的折腾一番,难道把园子翻个个,那神秘的君师叔还能坐得住?只要能碰到,总不至于束手无策。

      出来的时候,在闻雀殿口正遇见元琅,半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见了三人,先对七雀行礼,口中道:“小师叔安好。”而后拉着小锦说了几句话,但看向醇音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敌意。

      醇音心下正乱,也没耐心与他周旋,转身走向那条隐蔽的登山小径。

      凝华园是座山腰上的园子,比前山的紫云殿位置还要高出很多。所以醇音每次回来都要爬两个时辰的山路。紫云殿到凝华园的路,看来是许久没有人走了,杂草丛生,醇音只得拾根树杈,沿着做好记号的破碎石阶,不停的分开面前的树丛。到了能望见凝华园全景的那个小山头,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

      月色很好。藉着光亮,可以看到凝华园里星星点点的黛色屋瓦隐没在一丛丛的绿植下。这座园子犹如嵌在两山凹,倚借山型,将各处水榭楼台打理的错落有致,还在山泉涌出的地方,蓄了一池水,像个小小的湖泊。湖里面荷茎错落,藕花寥寥。

      醇音喜欢在湖心的小亭子里面发呆。这大的惊人的园子里房子很多,但都积满了灰尘,仿佛很早之前已被遗弃。睡在房子里醇音有些害怕,于是他照旧来到亭子里,准备再凑合一夜。

      找了个没有青苔的地方坐下,放眼湖面上,满是细碎的磷光。夜风吹过,亭子周围高大的树木沙沙作响,四野虫声清脆。他感到孤独铺展开来,充斥在这天地之间,无边无际。

      虽然也有爹有娘,但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小时候,他总有大把的时间坐在阶上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稍大一些,有小锦和元琅在身边陪伴,他不觉得寂寞。直到去年岁末,平静的生活才陡起波澜。

      “妖怪”这个称呼,是那时候开始的吧?突然成了众人的焦点,当时还真是无所适从。

      晃晃脑袋,他不愿多想。后来是怎样睡着的,醇音已经不记得了。刻意回避的往事却纷乱入梦,好像荒沼原上那群一直追赶着他的狼。

      天蒙蒙亮的时候,鸟鸣声将他唤醒。他摸到脸上凉凉的水迹,不知是露水还是什么,用袖子抹了,伸个懒腰,身上有什么柔软的滑落。那是一件纯白色半透明的长衫,质地非丝非棉,轻软异常。醇音提着衣服有些发呆,是什么人将它搭在自己身上?莫非是这园子的主人,他的师父,君蔼?

      念及此处,醇音心里一喜,看来燕师祖果然没有骗他,总不致空等小半月无果。只是师父他现在在哪里呢?园子这么大,花木茂密的地方又这么多,醇音自己都要迷路,想找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一想到他和别人一样也是有师父的,醇音就从头发到脚尖都充满了干劲,且不论是怎样的师父,找到了再说。

      于是,这悄无声息的园子热闹起来,他用树枝打着回廊两边的蔷薇花丛,花瓣簌簌落下,他大声叫:师父——

      他依次推开朱漆的窗子,被灰尘呛的眼泪横流,哑着嗓子喊:你在哪里——

      他将停靠在湖岸的小舟搜了个遍,对着惊慌四散的鸟儿嚷嚷:出来啊——

      “小朋友,你很吵。”醇音听得一个声音在身后笑笑的道。

      马上回头,身后是一溜曲折的回廊,被一丛粉白色的花挡了大半,哪里有人影?

      “这里这里。”那声音适时的提醒道。同时,醇音感觉到一个东西咚的一声砸在他脑袋上。捡起来一看,是半枚带壳的核桃。

      被核桃砸中脑袋很疼,醇音气愤的捏着那凶器向上看,回廊顶上,一个年轻男子散漫的躺在瓦片上,支着脑袋,笑嘻嘻的看他。看到醇音满脸悲愤,大概才意识到打疼了他,抱歉的笑笑,指指那核桃:“饿了吧?请你吃。”

      他外面罩着套天青色的纱袍子,腰间系条宽丝带,袖子很随意的挽上去,露出大半截的胳膊,头发也松松的系着。邋里邋遢,像只猴子,不过那张脸真是出众极了,星眸带了一抹深碧色,剑眉入鬓,随性的笑意中却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味道。醇音盯着他有点发愣。

      那人向着他漫不经心的挑挑眉,嘴里一边嚼着核桃,一边咕噜着:“唔,我佩服你,一个人也能搞的这么热闹。干什么的?”

      醇音还在生那核桃的气,但想到他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从不到前山去的君蔼,遂忍了又忍,双膝跪在地上,恨恨的说:“徒儿醇音,拜见师父。”

      “咳咳咳……”那不着调的“师父”估计是太激动被核桃卡住了,在房顶上咳的一塌糊涂。

      “喂——咳咳,你可别乱占我便宜,我可没收过徒弟的,当不起,当不起。”

      “师祖没和你说么,我是新选来的。你从前没有,以后就有了啊。”醇音忿忿,这人怎么这样不懂道理!而且这厢都跪下了,倒说是占了他的便宜。

      “哦哦,新来的。”那人笑嘻嘻的又塞了块核桃,“好啊,不好好在前山用功,过来掏小鸟蛋?”

      “掏小鸟蛋?我十年前就不干那种事了。”

      那人饶有兴趣的看他倔强的一张小脸,笑得眉眼弯弯:“十年前你还没生出来吧?你这小子倒很有趣。我很好奇,是前山哪位这么走运,今年得了这么个呆苗?”

      醇音上下打量他,弥甘师兄说燕师祖的徒弟都容貌出众的,这点没错;一个人住在后山,这点也没错;快死了,这点也没错,他这个样子,估计想砍死他的人挺多吧?难得他有自知之明,一人住在后山。

      醇音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道:“是燕师祖亲自带我过来这里拜见你的,君师父。”

      说完这话,瓦片上的人呆了足有半柱香,醇音跪的膝盖发酸,心里就更加嫉恨他。突然的,醇音眼前一花,一阵风过,那人已经长身玉立,站在醇音面前,一把拉起他。醇音竟然完全没有看到他是怎样从瓦片上下来的。

      他不说话,醇音便抬起头来看他。那人盯着他看,狭长的凤眼里情绪莫测,与燕师祖的犹疑有些不同,那双眸子里更多的是悲悯,或者是欢喜、心酸,或许还有别的醇音看不出来,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里竟然能包含这么多情绪,一时无所适从的愣在原地。

      还是那人先开了口:“醇音。”他轻轻念这个名字,掂量着说,“我不是你师父,而是你的四师伯苏珀。”

      “你不是?”醇音丢下他,转身就走。

      “哎——”那人在后面叫他。

      “干嘛?”醇音没好气。

      “这就走?”

      醇音转过来:“就算你是我师伯,我刚才也对你行了跪拜礼了,已经很礼貌了。”

      “哈,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没空陪你聊天。”醇音转身欲走。

      那人懒懒的站着,唇角好看的弯起:“还要找?”

      “不找也行,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啊。”

      “我只知道他今儿白天不在园子里,想见他的话,晚上去湖心亭子里等吧。记住别睡着了。”

      “你骗我?”

      “没骗你,你不是搜了么,树丛里没有,房子里没有,小船上也没有嘛。我待你搜了一圈,才叫你的啊。”

      听得出他消遣自己,醇音憋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

      “好吧,你要怎样才信我?”

      “如果你骗我,我也要用核桃打你的脑袋。”

      苏珀笑的吊儿郎当:“傻小子,成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喜忧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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