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百变苏哥哥》帆过十洲

32、3

　　时日久了，萧景琰也知道了林殊是鲛人一族的异类。他虽然织绡的技术也算是一流，但内心里却是个十足十的武夫，会跟着萧景琰，也是因为想要偷师些剑法罢了。
　　说起偷师，林殊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萧景琰倒不怎么在意：“我练剑，谁都能看见，若你能从中领悟点什么，那是你自己厉害，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自己都只能算是个三脚猫呢，哪有什么值得藏私的？”
　　林殊由衷地感叹道：“你还是三脚猫？果然前辈们说人族聪明是真的。”他停了一会，换了一种遗憾的口气道，“可惜我上不了岸，你下不了水。否则我还真是挺想和你切磋切磋的。”
　　萧景琰扫了一眼他的长尾，道：“你上不了岸是真的，我怎么就下不了水了？我水性可是很好的。”
　　林殊白了他一眼：“你游得过鱼吗？”
　　萧景琰眨了眨眼，有点赧然：“……我没想过你会拿鱼自比。”
　　林殊用一种微妙的、带着些许绝望的目光看向他：“我没有，我只是说，海里没有几条鱼游得比我们快的。如果你连鱼都游不过，就不要在我面前说水性好了，好吗？”
　　“……”萧景琰面色通红地点了点头。
　　他听见波涛下有笑声传来，林殊黑着脸扎进了水里，拎出了一只十分眼熟的青黑大螃蟹来，往礁石上一摔，在螃蟹“哎呦哎呦”的叫声里对萧景琰抬了抬下巴：“坐。”
　　萧景琰敬畏地看了看大螃蟹的大鳌，又看了看林殊，终究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了。
　　反正已经踩过一次了，再坐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螃蟹十分悲愤地道：“林殊你再这么对我我就去告诉林燮大人你私通人类！”
　　林殊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它，语重心长地道：“蟹傻就要多读书，麻烦你先去弄懂‘私通’是什么意思再说话好吗？”
　　萧景琰忍不住在螃蟹爪子挠着礁石的“刺啦”声中笑了出来，转而问道：“你族中不许接触人类的吗？”
　　“也没有啦。”林殊不怎么自在地甩了一下长尾，击碎了一朵浪花，“就是族中长辈不喜欢人类，若是让他跟父亲告一状，我肯定要被禁足一段时日了，闷都闷死了。”说着，他还用力瞪了一眼那只大螃蟹。
　　螃蟹于是老实了。
　　萧景琰则更为认真地重复道：“我不会和别人说见过你的。”
　　林殊颇为惆怅地看了他一眼：“确实没有别人知道，但是有别的蟹知道啊。”
　　螃蟹敏锐地感受到了自己背上传来的杀气，发出了细碎的“嘤嘤”声：“我不说还不行吗，不说！”
　　林殊带着迷之慈爱摸了摸它的头：“乖孩子。”
　　螃蟹悲愤地用钳子——鳌砸了砸地面：“我比林燮大人的年纪还要大呢！”
　　“可是这个世界有个道理叫谁拳头硬听谁的。”林殊闲闲地轻扣了两下螃蟹的大长腿。
　　萧景琰又听见螃蟹在嘤嘤嘤了。他颇有点不忍地道：“小殊你别欺负它了。”
　　林殊笑意盈盈地道：“我哪有在欺负它？”
　　萧景琰想说你哪都有，但看见林殊的笑脸，又将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没有。”
　　林殊“噗嗤”笑了出来，道：“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么贫嘴？”
　　萧景琰脸色有点微红，心道我只是喜欢你笑，嘴里却讷讷道：“也没有……”
　　林殊甩了甩尾巴，道，“不和你贫啦，你是不是该走了？”
　　萧景琰看了看日头，“今日休沐，我不必赶着时间到校场去。”
　　“休沐？”林殊不解。
　　萧景琰恍然鲛人不必沐浴，便解释解释道：“就是休息。”
　　“喔。”林殊点了点头，“人的说法真有意思。”
　　“我也觉得……海底很有意思。”萧景琰谨慎地道。
　　“海底是和地上很不一样啦。”林殊探头看了看，“不过我也没见过陆地上的景色，说不上来。”
　　萧景琰道：“你若是想，我可以带你去陆上瞧瞧。”
　　林殊苦恼地抓着自己的长发在手指上绕着圈：“可我不能离开水太久呀。”
　　萧景琰于是被难住了，低头苦思冥想了起来。
　　林殊瞧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好啦，海底也很大的，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也不一定非要到地上去的。你肯多给我看几套剑法就好啦。”
　　萧景琰闻言为难道：“我……就只这一套练得熟。祁王兄说贪多嚼不烂，我就一直只练了这一套。”
　　林殊盯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景琰，你可真是个老实人。”
　　萧景琰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他，一时有些无措。
　　林殊似是在礁石上坐了太久有些不适，纵身跳进了海里，灵巧地打了个转，又重新冒出了头来。
　　萧景琰盯着他泛着点点莹亮的长尾看了一会，忽道：“小殊——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尾巴？”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了，结结巴巴地补道，“我、我不是……”
　　“好呀。”林殊却应得很爽快。他向后退了退，将长尾转到身前，向上一扬，便露出了水面。
　　萧景琰蹲在礁石边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鱼尾上的鳞片又凉又滑，带着微微的潮意，在阳光下很快地消散了。
　　林殊不自在地动了动，忍笑道：“景琰你不用那么轻呀，很痒的。”
　　萧景琰闻言讷讷地收回了手，又情不自禁地将手指互相摩挲着，仿佛指尖凉滑的触感还未散去。
　　林殊哭笑不得地一拍尾巴，掀起了些许水滴，挂在了萧景琰的脸颊上。
　　看着萧景琰呆愣的样子，他终于笑出了声：“有那么不好意思吗？”
　　萧景琰咬了咬唇，不说话。
　　“喂喂喂，是你摸了我的尾巴，不是我摸了你吧？”林殊笑得前仰后合。被遗忘在一边的螃蟹“哒哒”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萧景琰脚边，细声细气地道：“他的确是个特别的人。”
　　林殊伸手弹了它一下，它便翻滚着待了一串气泡沉入了海底。
　　萧景琰有些担心：“那个……螃蟹……没关系吗？”
　　“它巴不得回去呢，没事的。”林殊仍是笑嘻嘻的样子。

　　萧景琰想，好像林殊一直都是这幅样子，阳光的、开心的。
　　他不知道别的鲛人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无法想象林殊离开他的大海之后的样子。
　　宫宴即将结束，萧景琰面前的餐食却没怎么动。他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林殊趴在礁石上仰头朝他笑的样子，和琉璃的牢笼里不知名的鲛人身上纵横的伤痕泛出的血痕。
　　待到终曲舞罢，萧选侧头向高湛吩咐了一句，这位精神尚且矍铄的老公公便高声宣布了宫宴的结束。
　　萧景琰站在宫城门口，等来了萧景禹。
　　他急急地道：“祁王兄，琉球——”
　　“我知道，你别急。东海水军是你训出来的，你自己应当心里有底。”萧景禹看着他，“说起来，你这次去北境，可有受伤？”
　　萧景琰想说没有，看着萧景禹凝重的眉目，话到嘴边又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已无大碍了。”
　　“皮外伤也要好生将养才是。”萧景禹语重心长，“你好好在家修养，明日我到你府上去。”
　　萧景琰想推脱不敢，咬了咬唇，终究低头默认了。
　　除却在母亲面前，他只在这位大哥面前，好似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但他已经长大了，尽管他仍不知道这被赏赐给他的鲛人背后有他父皇或是他的誉王兄怎样的算计，但他知道琉球能活捉鲛人，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林殊虽然每日总是看着他练剑自己不曾出手，但萧景琰到底还是见过一次他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