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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愿为君鬼 ...

  •   江烟波伏在沈二郞背上走了一会,但觉耳边生风,身体随着沈二郞起起伏伏之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沈二身上的热气,不解的问:“不都说鬼身上都是凉的吗?你身上怎么还这么热?”
      沈二郞听了凉凉地说:“那你是死过,还是见过鬼?”
      江烟波登时哑口无言。
      不多时到了洞庭湖边,沈二郞见杜家旺已备了快船,带着弟兄在那里接应了。见沈二郞背着江烟波来到,杜家旺立时笑着迎了上来:“二哥来了。”
      几个刚得了信,从湖上过来的弟兄,眼瞅着身着囚衣的沈二郞眼中犯潮,纷纷叫着:“大当家的。”
      沈二郞直到船上这才瞧见就连常年不下君山的朱智的都来了,赶忙把放下江烟波,欠身为礼,对朱智说:“此番是二郎任性妄为,有劳二哥了。”
      朱智赶忙拦住说:“大当家说哪里话,不过您这回可真把弟兄们都给吓的不轻,有什么事,我们回水寨再说吧!”
      江烟波隐隐觉出这话哪里不大对来,歪了一下头好奇地看着杜家旺问:“你不该这么快就死了吧,怎么也在这里?”众人面面相觑。
      沈二吩咐一声:“开船吧!”坐在船头把江烟波揽入怀中说:“烟波,我并没有死,你也没有。只是你爹如此置你于不顾,你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从此跟我在这江湖上做一对逍遥世外,游尽天下美景的水鬼可好?孩子没了,我们以后再要便是,你瞧这洞庭夜色,波光粼粼,白天有白天的美,晚上有晚上的妙……”
      沈二郞正自顾自地说着,不料江烟波一呆之后,猛然大叫一声,丝毫不顾船已行至水中,站起身来就要往船下跑。沈二郞手臂一长,哪里容得江烟波跑,江烟波原本就身子虚弱,只是方才以为自己已然身死为鬼,自此便是自由自在的孤魂野鬼了,又处处觉得新奇,同时认为自己以一命相尝,也就不欠沈二这条命了。且沈二并不恨自己害死他,死后能与他逍遥于阴世做鬼,因此心情欢畅,而此时得知沈二和自己并未死去,那这世间所存的一切纷扰,便都还在,本能的就想逃开,被沈二郞捉住后,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沈二郞伸手把江烟波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杜家旺大感兴趣:“嘿!二哥,你说稀奇不稀奇,这二嫂不怕死,倒怕活着。”
      沈二郞揽着江烟波看都不看杜家旺一眼说:“别说废话。”转而又对朱智说:“二哥,你快来给她看看。”
      朱智稍通医道,伸手去替江烟波把脉,觉得江烟波脉象微弱无力滞涩虚滑不说,还夹杂着一股极盛的邪火,不觉皱紧了眉头。自怀中取了一粒丹药递给沈二郞,说:“先把这个给她吃了且缓一缓体内的药性。”
      沈二郞连忙接了药塞入了江烟波的口中。
      朱智笑了笑说:“回到寨子里,我再给她配几副药调和一下。江小姐体质还算可以,这孩子也福缘不浅。”
      沈二郞听了这话当真是心中又惊又喜说:“当真?”
      朱智见沈二郞这副神情含笑点头。
      众人一路回了君山,沈二郞让人将江烟波放入自己房中,江烟波迟迟未醒,沈二郞便一直守着她,洞庭水寨的弟兄看不过,可都知道沈二郞那九牛不回的脾性。这次江烟波一直睡了整整一日一夜,期间被硬灌了五六回药。江烟波人在昏迷之中,毫无意识,少不得还要沈二郞以内力推动她的喉咙,才能让她咽下。直到第三天早上,江烟波睁开眼时,一眼便看到满眼血丝,神情困顿的沈二郞守在自己床前。沈二郞见江烟波醒来喜不自省地说:“你醒了!”
      江烟波看着眼前的沈二郎和完全陌生的环境,晃了晃昏沉发痛的脑袋,这才渐渐回忆起了先前的事,苦笑一声说:“我还是没死?”
      沈二郞见江烟波醒来,原本满心得欢喜,待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心头火起,只能强压着火气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想死?就算你想死,也得给肚子里的孩子留条活路吧!朱二哥说这孩子福缘不浅,你忍心再杀他一回?”
      江烟波低垂的眼睑悄悄瞟了下沈二空空如也的衣袖,便又一言不发的把头低得更狠了。
      沈二郞猜着江烟波心中难以面对这一点,索性调笑着说:“掉条胳膊,换你这么一个老婆,那也值得,何况还加一个儿子。”
      江烟波哽咽着说:“可如今我又拿什么面目去见爹爹?”
      沈二郞听江烟波一开口便提江进德,立时勃然大怒:“你爹是如何暗算我的,你不是不知道,若你再敢寻死!老子灭你江家满门!”说罢便转身摔门而去。
      江烟波张口欲言,沈二郞已是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江烟波一人在屋里愣了一会,又气又怕,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想着而今自己这算什么,无名无份的自甘下贱的随寇而去吗?爹爹现在也一定气坏了吧!自己这回可真是赔了自己又折兵。江烟波愈哭,便觉愈是伤心,直到最后整个头是木木的疼了起来。
      沈二郞怒气冲冲的离了开去,一个人在站在君山半坡看着湖面生闷气,直到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沈二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小姐陆秋寒来了。沈二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
      陆秋寒闻言一怔,她自幼跟着父亲在君山长大,接触的也都要粗俗汉子,便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格。自沈二郎做了君山大当家之后,陆秋寒便觉得沈二郎是雀占鸠巢,抢占了自己的君山,便对他沈二郞甚为敌视,沈二郎自不买他的账。但沈二郎对她指点剑法以来,陆秋寒便对沈二郎的看法大为改观,于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说道:“自我爹过世后,我暗自哭过好多次,总觉得自己被你欺侮了。还对我爹的英灵暗自发誓,让他老人家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把这君山再从你手上夺回来。”
      沈二郎闻言,霍然转身冷冷一笑说:“哦?如果你觉得现在是个机会,那不妨试试再说,出刀吧。”
      陆秋寒见此不由一笑:“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江小姐现在只怕与我当年的想法差不多。”
      沈二郎一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的说:“你说,他她还是想杀我!”语气之寒,让纵是和他顶角多年的陆秋寒,也忍不住在这六月天觉得心中发冷。
      陆秋寒心底打了个寒颤以后,赶紧说:“我可没想过要杀你,再说我是想跟你说,江小姐被你带到咱们这,她心里一定挺害怕的,而且还不敢说,我的意思是,你多哄哄她,最好把话说开,让她知道,你不会伤害她,让她别害怕。”
      江二郎这才明白了过来,说了声多谢,便回去了。
      沈二郎回的屋中,江烟波不言不动连眼皮都有没抬一下。
      沈二郎坐在江烟波的身侧,缓缓开口说:“我家是河涧府城外陈家庄的,家里挨着一条河,小时候家里有船,也种地,后来打仗,我爹死于兵灾,不久后娘也病饿而死,哥哥和妹妹都走散了,再后来我遇到了我师父。师父收我为徒,教我使剑。我出剑很快,可师父说我出剑太快,不懂含势蓄劲,难成大器。”
      江烟波眉头微皱,实在想不明白,沈二郞这会跟自己扯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沈二郎见江烟波虽不言语,双眼则已是看着自己打量,眼中也闪出思索之意,不若先前那般一如死灰,于是又接着说:“后来师父被他的一个仇家给杀了,我去替师父报仇,那人大笑,你师傅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是找死吗?但我杀了他,因为那人熟知我师父的剑法,可他没想到,我的功力虽远不及师父,但出剑则比师父快的多。只是我素来和师兄弟们不和,师父过世后,我独自离开师门,又碰到一位高人,他帮我重新整理了我师父的剑法,去掉不必要的花架子,起式,还有后招蓄势,重新命名。那时候我还年轻,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于是一路从北到南,跟人比剑,渐渐得了一个名号,江南第一剑。”
      江烟波自然不懂得,在江湖上能够推陈出新自创招势,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若非沈二郎于剑术之上有着过人的天资,就算有人帮助,也绝不能在二十多岁就有此成就的。因而江烟波只是冷笑:“再好的武功也不过是个强盗头而已,江南第一剑,就好了不起吗!”
      沈二郎苦笑一声说:“好像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你不是嫌我之前骗你,没把自己的身份给你交待清楚吗?我现在全告诉你还不成吗?是啊,我就是个强盗。我是三年前到的洞庭湖畔,遇到了老七,在老七那里蹭过几次酒,也知道那会洞庭湖上官府光渔税繁多,渔民们被官府逼迫的无法过活,只能反上君山。后来有次我又去的时候,见老七一脸的惊慌悲痛,我问老七出了什么事,老七告诉我,他是洞庭洞君山水寨布在这岳阳城的眼线,可是随着知县王动名对洞庭水寨不断的围剿,洞庭湖君山水寨损失惨重,连大当家的浊世龙都受伤而死,当时的君山水寨已是危危可及。我瞧着老七那么个硬汉子,成了这幅可怜的样子,当天晚上就到了岳阳县衙一剑割了王动名的脑袋去送给了老七。君山的一干人,在收到了王动名的人头后,说什么也不放我走了,十来个当家的都跪在我的面前苦苦相求,非要我留下来做他们的大当家的,我推却不过,再加上那时候,我已经很难找到再跟我比剑的人了,就答应留了下来。因为水性也不错,后来水寨们的弟兄又送了我个浑号浪里蛟。再后来又有别的水寨陆续加入,大伙又推我做了江南七十二家水寨的总瓢把子。”
      江烟波沉着脸问:“你跟我说过些,是什么意思?”
      沈二郎一脸无辜的回答:“跟你说下我是什么人啊,免得你日后又说我骗你。”
      江烟波没好气的说:“你早先不给我说,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才来说,你这马后炮有什么用?”
      沈二郎一呆后说:“又是我不对了?我就是不想你再生气。”
      江烟波听沈二郞话语真诚,不似做伪,一时间心中犹如乱麻纷飞,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沈二郞见江烟波咬着的嘴唇都有些干了,便说:“渴了吧,我去给你取水来。”
      不多时,沈二郞再折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水壶,和一个小小的茶包,回到自己屋中,对还低着头呆坐在床上江烟波笑着说:“这是今年的头茶,你尝尝?!”
      江烟波仍是一言不发。
      沈二郞把水壶和茶都放在了桌子上,打开茶包想要将茶悉数把茶倒在茶壶里,怱听江烟波冷冷的说:“错了。”
      沈二郞住了手,把茶包复又放回桌子上,凑到江烟波的面前笑着说:“我本就不会泡茶,要不你来泡吧!”
      江烟波觉出自己似乎又上了他的当,转过头去不理他。
      沈二郞又跟着转过来,又凑在江烟波面前笑着说:“你不是喜欢这洞庭湖上的美景吗?要不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只到过外洞庭湖,其实呢,这湖上的美景你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至于我们君山上的美景,你更是闻所未闻呢!”
      江烟波再次偏过脸去,仍是一言不发。
      沈二郎想尽办法,终不能让江烟波再多说出一个字来,最后眼珠一转说:“这头茶挺香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喝,那我用头茶跟你做个枕头吧!”
      江烟波吓了一跳,赶忙说:“别暴殄天物好不好!”江烟波刚一转脸已是看到沈二一脸的得色,立时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于是恶狠狠地说:“头茶多你就好得意吗?有本事你用头茶给我做条船!”
      沈二郎不改笑意的说:“行啊!我要给你做成了,你以后要永远死心踏底的跟着我!”
      江烟波坐了起来,呸了一声说:“做成了,我马上就可以坐船走了!”
      沈二郎握了江烟波的手低声说:“烟波,若你当真不爱我,我自会马上放你走。可你连死都怕,也愿意跟我,你叫我如何还放得了手!”
      江烟波想要挣回自己的手,可是沈二郎就那么不轻不重的握着,可让江烟波怎么也挣不出来。江烟波不由用另一只手也去推沈二郞的手。他两人并排而坐,江烟波肩膀动作一大,便不勉碰上了沈二郎的左肩。
      其实沈二郎只要稍微一躲,江烟波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但沈二郎人未动,口中一声痛呼。吓得江烟波立时收手焦急地说:“碰痛你了?快放开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沈二郞放开了江烟波,伸手按着胸口说:“这里!”
      江烟波赶忙伸手去解沈二郞的衣服,关切的问:“他们给你用刑了?!”
      沈二郞一把把江烟波的手捉住摁在了自己胸口说:“县衙里的那点刑还伤不了我,烟波,你心中明明有我,为何非要拒我于心门之外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莫非你是嫌弃我现在的样子?”
      江烟波见沈二郞说到正题,沉默了一下,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抬眼看了沈二郞一眼,最后斩钉截铁得低声说:“其实真正暗算于你的,不我是爹,而是我。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的,也是我给舅舅写信,向他要了皇宫内秘制的透香酥骨散,最后才跟爹爹说了,按排下这个计划的。”
      沈二郎听后不由一呆,好一会才说:“这么说,我是在你手里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烟波,你是成心让我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吧?”
      江烟波七窍玲珑心,又焉能听不懂沈二郎这话中的意思,不由心中松下一头,低声说:“只是想跟你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恨就恨我,不关我爹的事。”
      沈二郎伸手在江烟波鼻子上轻轻一捏,笑着说:“就算是你爹那也没什么,这世上哪有女婿向泰山老丈人寻仇的。说是你爹,好歹让我心理平衡一下,不至于觉得在你面前低上一头。”
      江烟波被沈二郎逗的不禁一笑,可看着他的衣袖,心中则又是一紧,低着头迟疑地说:“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子回君山,你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呢?”
      沈二郞正色回答:“这是我自己你的事,于他们无关。他们怎么说怎么想,那也是他们的事,也与我无关。”
      江烟波愁容满面地说:“我都能想的到,他们会说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我则是红颜祸水,蛇蝎心肠,又或者说我是我爹想灭你们君山水寨而派来的卧底。”
      沈二郞一把把江烟波揽在怀里说:“放心,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江烟波听了这话,初时心中一暖,可再转念一想,沈二也许并没有理解到自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心中便更不是滋味,这般愁肠百转,泪水便又无声的滑落下来。
      沈二郞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真是个磨人精,我都守了你一天两夜没合眼了,再这般下去,非要我把这条命丢在你眼前,你才罢休吗?”
      江烟波听了忙推开沈二郞拭去了泪水说:“那你快些睡吧!”
      沈二郞再次叹了口气说:“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吗?我是饿了,一起用饭吧!”
      江烟波抬眼问:“你为什么也不吃?”
      沈二郞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烟波一眼说:“你说呢?”
      话一出品,江烟波立时知道沈二是因为过于担心自己而吃不下,一时更觉羞愧难当。
      沈二郞来到门边说:“送进来吧!”
      便有两名妇人一人先端了半盆清水,拿了一条新面巾进来,另一个拿着一个脸盆架子,两人在窗下把东西放好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两个妇人退了出去后,沈二笑着说:“过来洗把脸吧,一会她们就来送饭了。”
      江烟波听了急急起身洗脸梳头,这才发现这屋里根本没有镜子。
      沈二郞见她双眼来回寻找,于是问:“你找什么?”
      江烟波迟疑了一下问:“这里怎么没镜子?”
      沈二郞听了一笑说:“我屋里原本就没有镜子的,呆会我让他们找一面送过来便是。”
      江烟波脸上一红说:“也不用了。”匆匆梳头净面。沈二郞一言不发怔怔的瞧着她。
      江烟波洗了脸后,抬头看了沈二郞一眼后,一言不发的拉了沈二郞的手按入水中,一点点给沈二郞满是硬茧的大手上搓洗着,可是没洗几下,江烟波眼中的泪水已是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入了水盆中。沈二郞原本由着江烟波摆弄,此刻见江烟波又哭起来,立时抽了自己的手出来,在面巾上随手拭了手上的水珠,又拿面巾给江烟波拭了脸上的泪水,笑着安慰她:“好了,这不洗过了,我以后是不敢再劳动你江小姐的大驾了,这眼泪怎么就跟不要钱似的?”
      江烟波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去洗了把脸。待江烟波梳洗完毕,两名妇人又送入饭菜,水匪窝里又有什么精烩细制了,无非一只肥鸡,四样菜蔬,两大碗白米饭。因为沈二重伤在身,下面并没将鱼虾送入。沈二狼转眼见已是吞虎咽的吃了半只鸡,两碗菜,大半碗白米饭。江烟波虽是饥肠辘辘,可食难下咽,勉强夹了一筷子白米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沈二郞见此柔声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江烟波勉强笑了下说:“也不用麻烦了,这些就好。”说着赶紧夹了一筷子菜蔬配着米饭吃了。
      沈二郞叹了口气,扔了筷子。
      江烟波赶紧放了筷子,紧张地说:“你怎么了?”
      沈二郞低落地说:“我也不想吃了。”
      江烟波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沈二郞看在眼里愈加心中烦恼地说:“有什么你就直说,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可我是想和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而不是想看你这样委屈自己一生。”
      江烟波低声说:“也不是什么急事,等吃过饭后再说吧。”
      草草饭罢,沈二急匆匆地说:“你刚才想说什么,这就说罢。”
      江烟波笑了一下问:“你们山上有没有黑缯?”
      沈二郎一怔说:“黑缯,好像没有,你要那玩艺干什么?我让人去岳阳给你买就是了。”
      江烟波笑了笑说:“自然是要做衣服用,没有黑的也无妨,用白缯我自己染黑也是一样。白缯,这山上总该有吧?”
      君山上自是有白缯的,沈二郎让人取来白缯后,又让那两名妇人按江烟波的所说把白缯染黑。
      江烟波见此便催沈二郎赶快去睡。
      沈二郎本要江烟波跟自己一同去睡,可江烟波说:“我不困,你自己睡吧!”
      沈二郞一想江烟波已然睡了一天一夜只好说:“那也罢了,你要是闷了想出去,就让那两名妇人,或是边上房里的弟兄跟着你。”
      江烟波嗯了一声,低声说:“我也不去哪里,就在这屋里便好。”
      沈二郞又困又乏,只得由她随意,自己一人去睡。
      这一觉乏透了的沈二郞直跟晚上连到了一块,倒把江烟波给吓到了,直到问了边上屋里的弟兄,才知道沈二郞乏的狠了自来如此。到了晚上江烟波便也撑不住了,有些想睡,可又不愿与沈二同床而眠,于是坐在柳圈椅中胡思乱想。渐渐顶不住阵阵困意来袭,江烟波便和衣睡在了椅中。
      第二日沈二郞一早醒来,见江烟波姿势怪异的睡在了的椅子中,便过去把江烟波叫醒:“怎么睡在了椅子上?你不难受吗?”
      江烟波起身略微活动一下说:“也没有太难受了,昨晚只是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得就睡着了。”
      沈二郞笑着说:“你啊,还是别想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好,起来吃点饭,我带你去看我们君山上的茶田。”
      沈烟波嗯了一声,不多时两名妇人送进来早饭,两人草草用过饭后,一起出得房中。
      君山之上自是别有一番风光,从这里极目远望,更觉湖上虽是美景如斯。饶是江烟波满心愁苦,见了此等美景也不由得心旷神怡。沈二郎见此也觉心中甚是宽慰。
      两人在茶园转了一大圈,看着绿油油的茶树,江烟波不由问起:“茶叶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不见有人来采茶啊!”
      沈二郞听了不由失笑:“你知道雨前的头茶好喝,别人也不是抓把老树叶子都能打发的。现在这都夏末了,还采得什么茶,一直采下来,茶叶不好喝不说,只怕连茶树都要采死了呢!”江烟波怔怔的看着茶树不说话。
      沈二郞见江烟波不理自己的调笑,知她这两日动不动就会胡思乱想,赶紧不安的说:“烟波,我随口说的,你别太在意。”
      江烟波突然伸手抚着茶树说:“一献初茶表忠诚,二敬次茶示孝道,再采三茶还亲恩,何得残叶护余生?”
      江烟波这几句话甚是浅显,沈二郞知道江烟波又触动心事了,见她想明白这一点,心中虽是高兴,可也不愿她太过悲伤,便转而说:“我们去湖边看看吧!”
      江烟波嗯了一起,跟着沈二郞一起离去。
      沈二郞带了江烟波刚到了湖边,就被湖边的的小喽啰给围上了:“大当家您怎么来了?”“大当家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哪个王八羔子干……”
      沈二郞一抬眼,那个小喽啰被他扫了一眼,吓得把下半句生生给咽了下去。
      沈二郞这才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罢拉了江烟波离了开去。
      几个小喽啰见两人一走,便交头接耳了开始说了起来:“看来这几天的传言是真的了,大当家的中了江进德大女儿的美人计,才被暗算被关入了大牢,连胳膊都让砍了下来,你们不见多年不下君山的二当家这次都下了君山吗?可是听二当家说,那几日的岳阳城是滴水难入,可没想到现在不但大当家的回来了,还把这个小贝戋人也给带回寨子里了,这不整个一现成的内奸吗?只怕到时不但大当家的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连咱们弟兄都要跟着遭殃呢!”
      “可不是嘛,这是大当家的能耐大,又从牢里逃了出来,要不大当家的这会有命没命还不知道呢!也正是这样,江进德才又把他女儿塞到咱们君山水寨了。”
      “什么江进德的大女儿,我可听人说了,那小贝戋人就是江进德上任前从京城里带来的头牌花魁,专门用来作局用的,你们没见江进德先用这女的赚了杨从林,借了大当家的手灭了杨家,然后又来对付大当家的吗?这女的就整个一貂蝉,江进德分明就是王允。”此时双方虽相距不近,但沈二内功精湛,因而听得清清楚楚,抬眼看到江烟波仍是先前那幅样子,知道她没听到,因此心下稍安,于是对江烟波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江烟波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你能堵得了他们的嘴,可你能堵得了这整个君山的嘴吗?你能堵得了这整个江南七十二寨的嘴吗?你能堵得了这岳阳百姓的嘴吗?”
      沈二郞紧张的说:“你听到了?你别理会他们,我去替你出气。”
      江烟波满脸木然地摇了摇头:“虽没听到,可也能猜的到,无非是说我红颜祸水、蛇蝎心肠,陷害于你罢了。我都说了,你堵不了天下人的嘴,又去替我出得什么气。我用美人计害了你,这是事实。就算有一日,你觉得他们说的都对,想要杀我,我也认命。”
      沈二郞深知江烟波这几日本就是忧心忡忡,此刻听了江烟波这样说,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的说:“烟波,你别这样,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疼你爱你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杀你的心思。”
      江烟波淡然一笑说:“咬过一口的桃子,情浓时是分桃之爱,情淡时便是吃剩的桃子了。我只是把一切都想透了,你又何必为了几句闲话生气,由他们骂去便是。”
      沈二郞虽说自来性子急,从来都是顺兴而为,但决不是笨人,江烟波这么一说,自也知道江烟波说的是实情,她的名节而今已是早就毁了,回头无路,唯一所能依仗便是自己了。沈二郞伸手握了江烟波的手说:“烟波,此生我决不负你,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依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江烟波双眸直视沈二郎,良久才说:“若是我让你陪我一起离开君山,自此不再杀人越货,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呢?”
      沈二闻言先是一呆,想了一下说:“烟波,你是当真的愿意与我结为夫妻?说实话,这君山大当家,我也早已做厌了,我们过些日子便离开君山,做一对游历天下的神仙眷侣。”
      江烟波听了低头一笑细如蚊哼的轻声说:“自然是真的愿意,只要离开君山,你想去哪里,我自然随你。你,你也不用非得陪我游历天下。”
      沈二郞大喜,拉了江烟波的手,笑着说:“烟波,游历天下本就是我的兴趣和志向啊,只是三年前我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又觉得一个人太过寂寞,这才在君山耽搁下来,你即也有此爱好,我哪有不与你共游天下之理。”江烟波一听这话,又想起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所说的话:沈二郎当时便说以后让自己的夫君陪自己各处游玩,自己当时还说,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夫君。不由两朵红云飘上了两颊,眉眼之间都是羞涩的笑。沈二郞见此更是心中大喜,两人一同携手离了开去。
      二人来到大厅之中,碰巧有几位当家的也在。
      沈二郞先对众人说:“众位兄弟,这是拙荆!烟波,这几位都是我的兄弟,四哥,五哥,六弟,九弟!陆大小姐!”
      沈二郞每说一个,江烟波便在后面万福见礼,对方也都赶忙抱拳还礼,或叫弟妹,或称嫂子。沈二郞介绍时口中说的就是兄弟的称呼,只有到了陆秋寒时,陆秋寒也是如江烟波一般万福还礼,笑着打趣:“这就是咱们七十二寨的压寨夫人了,我可得赶紧先巴结巴结压寨夫人,以后这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咱们的大当家,为了这个娇滴滴的压寨夫人,那可真是头都舍得割下来,为博美人一笑,更是什么样的基业都不放在心上了。”
      江烟波听了陆秋寒的话后,抬头看了陆秋寒一眼,报以一笑。
      沈二郞伸过手去握了江烟波的手,平静的对众人说:“把别的寨子的各家都通知一下,我有事要交待。”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了,沈二郞这是要任命下一任的君山之主,以及这江南七十二寨的总瓢把子了。只是不知沈二郞心中属意的人选又会是谁。一时几位当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向四当家王铮瞟去。王铮一脸平静,眼中则把陆秋寒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沈二郞将一众人等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淡淡地说:“寨子里的事几位且多操些心,我有些累,这两天得休息一下,就先回去了。”说罢便拉了江烟波离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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