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百鬼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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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丸
目标是杀死十二魔神，夺回属于自己的器官。
出生就被父亲献祭给魔神以换取领地富强，侥幸存活、从好心匠人那里获得了能行动的人造躯干、皮肤、乃至五官之后。百鬼丸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
心眼只能看见魂灵的世界，他通过魂火上不祥的色彩来分辨并斩杀妖魔。每杀死一个魔神，他就能获得正常人类的一部分。
但说实话，百鬼丸现在很困惑。
因为他眼中的世界一片血红，入眼都是深重罪孽燃烧着的色彩。如此厚重，以至于他无法拔刀去斩。本来应该安在手肘关节处的刀刃也被完全不熟悉的存在所取代。
是与身体的其他部分血肉相连的部分，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拥有自己的双手竟然是这样陌生而亲切的感觉。
“无惨大人……您怎么了？”他‘看’见有个暗紫色的魂灵跪坐在不远处，这样问着。
百鬼丸莫名出现在这里之前，正在与年幼的盗贼多罗罗结伴行于斩杀魔神的路上。他夺回听力并不久，还没能完全习惯新的感知。
正是因为那妖魔——那样的暗沉幽紫色，是妖魔无疑——说话的语速奇异地缓慢，百鬼丸才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百鬼丸鬼使神差地张开嘴，本应缺失了声带的喉咙中蹦出生涩迟疑却‘存在着’的人声。
“多、罗、罗。”
那声音很轻，但对面的妖魔没有错过这三个接近气音的音节，这并不能帮他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在发布命令的鬼舞辻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近乎茫然地停在原地。
“惭愧……属下没有听过……是与青色彼岸花……有关的人吗？”
妖魔在说话，看起来并没有恶意。这是很奇特的体验，百鬼丸从未见过对他不含有恶意的、浸透了罪孽的魂灵。
百鬼丸没有回答他，事实上，青年听不明白青色彼岸花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个妖魔为什么用奇怪的谦恭自称。但是听起来这个妖魔顺从于自己，这很古怪，但是现下的当务之急——
“刀。”
他说出了第二个词，这次声音更大些，带着某种笃定的命令意味。实际上这完全是由于他根本不通晓语言中各种复杂敬语和礼貌用词的分别，就用最简洁的名词指代自己想要的东西。
上弦之一黑死牟认为自己就算有六只眼睛，也看不透无惨大人那比谁都更善变的心思。不过上司的命令还是要遵从的。哪怕作为武士，刀是比伴侣更重要的伙伴，无惨大人也不能随意拿走。
于是他干脆解下自己平时根本无需用到的胁差来，递给百鬼丸。较短的利刃倒是反而契合了后者平时惯常使用的刀的长度。
百鬼丸拿到武器，才感觉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安心感。他接过刀时略一低头，居然撞进了不像火焰，反而像是粘稠血液的鲜红色魂灵当中。那是他自己的双手。
他又确认了一次，这确实是他自己的魂灵的色彩，比眼前的妖魔更浓重的血腥味来源于他自己。实际上，百鬼丸隐隐约约意识到他的眼睛或许也跟先前不同。
能眨眼，这并不是之前的假眼球，而是真正具有作用的眼。但是因为他本身的罪孽已经溢出魂体，在身周聚集成无法看穿的血红色迷雾，百鬼丸曾经依赖的心眼竟然成了障碍。
现在看不见任何事物是因为他本身背负的罪孽太过深重。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百鬼丸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会成为一个妖魔。
百鬼丸跪坐下来，将胁差平放在膝上。
但是更重要的是：
“要、找、多罗罗。”他断断续续地发出命令。
黑死牟废了好大力气，才小心翼翼地从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惜字如金的鬼舞辻那里问出‘多罗罗是个单独行动孩子’这种看似毫无价值的情报。
这对黑死牟来说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任务，但是好在多罗罗并不是个常见的名字，小孩这个特征虽然不能说独特，至少能帮他略过许多备用人选。
一千多年来，鬼舞辻无惨暗中发展了不少产业，情报流通当然便捷。尤其是由上弦之六的妹妹堕姬掌控的花街更是最大的消息来源。
事实上，消息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不过三天，黑死牟就找到了一条消息：
有一个名为多罗罗的年幼盗贼前几日突然出现，活跃在东京的浅草市。黑死牟不知道无惨大人为什么要特意找这个孩子，是要杀还是要活的，干脆把这个消息直接回报给了鸣女。
百鬼丸提起刀，在鬼看来就是连标志性的帽子都不戴，急匆匆地要去浅草。
他到达浅草的时候是太阳刚下山之后，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照明是否良好于百鬼丸来说没有半点用处，好在他能通过观察魂火的方式避免和任何一人相撞。
虽说浅草的夜市已经是很小的范围，但是他仍然很难从这一大片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见到的那个孩子。
百鬼丸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间，不自觉地一再提高速度，几乎将整条街都来回走了一遍。突然，变得意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一阵骚动。
“抓住他！”
“就是这个小鬼偷我的糕点！”
“追！”
百鬼丸不自觉地往那边一瞥，就见无比熟悉的纯白色魂火在远处一蹦一跳地跑，后面缀着一连串笨拙不少的人。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角，那里的肌肉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拉起唇角构成一个微微上挑的弧度。
多罗罗好不容易甩脱背后的人，躲进阴暗小巷子里，掏出怀里的糕点往嘴里塞。她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已经三天，还是找不到大哥哥的影子。
不过幸而盗贼虽然年幼，在乱世中磨炼出的生存技能在这里却也还十分有效，才不至于被人拐卖或者饿晕在街角。
但是大哥哥又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到了这里，有没有在找她？而且这个世界与原来的完全不同了，要是没有魔神的话，大哥哥岂不是永远没有办法找回别的器官？多罗罗忍不住感到鼻尖一阵酸涩。
百鬼丸走到小巷口，就见代表多罗罗的魂火在不断抬手擦着什么东西，感受到他的存在之后猛然抬头盯着他，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僵在原地不动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点在多罗罗刚才自己不断擦拭的部位，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抹去湿渍。
“多罗罗。”他现在说话越来越顺畅，尤其是在多罗罗面前，简直就是带着些微得意的意思、在期待获得认可。
“你是谁？”
然而扮作男孩的女孩子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她能感受到有些熟悉，但是很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她小心观察四周，思考着逃跑的路线。眼前这个人很危险，她来自战争时代的直觉叫嚣着逃跑，身体却不听使唤、完全不敢动弹。
——多罗罗难道认不出他的样子吗？
百鬼丸不知道心底的波动是什么，或许是焦虑、急躁、恐慌，总之是不应该存在于他心中的动摇。但此时他完全无法自控，只有一个念头：
多罗罗要看见百鬼丸才行。看见。
如此强烈的愿望下，红眸男人的脸和体型都逐渐转变，这其实应当是格外可怖的画面，从肌肉到骨骼产生的完全拟态。黑色卷发变成长直发，因为没有束起来的缘故垂下来，衬得青年苍白脸上那双空洞到近乎茫然无措的红眸更加无害。
熟悉的样子，是与自己失散的百鬼丸大哥哥。
多罗罗瞪大了眼睛，恐惧霎时烟消云散，她想要伺机逃走的动作早已停顿了下来。她竟然并不感到震惊和害怕，而是想要靠近眼前这个能幻变形态的怪物更近些。
百鬼丸伸出手。
青年妖异的红色眸子在灯光下闪着令人安心的光，白皙的手掌伸展在多罗罗面前。
哪怕刚刚看见诡异的形态转变，年幼盗贼就是觉得，这就是她的‘大哥’没错。不管外貌如何改变，那种令她信赖并安心的感觉不会有假。
她伸手，正要搭上那只比常人更冰凉的手。
但是百鬼丸突然动了，他以肉眼几乎不能捕捉的速度往侧面一闪，闪避的同时一把抱起多罗罗。一道夹着火焰的刀光从巷口卷来，擦过他的衣角。
百鬼丸空着的单手大拇指指节在腰间胁差刀锷处一顶，寒芒出鞘，直指威胁来临的方向。
“你很强，难道是十二鬼月吗！”发色也如一团火焰的青年持刀而立，白披风在光亮无法企及的阴影中也仿佛能带来光明，“快放开那个孩子，来战斗！”
百鬼丸能看见这人的魂火中混杂着丝丝金色，绝不是个恶徒，不是他应该与之战斗的对象。于是他将多罗罗环得更紧了些，决定跳上高墙撤走。
“——鬼舞辻无惨！”
就在百鬼丸撤退时，另一道更加年轻的少年音炸响在耳边，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鬼丸困惑地偏过头，‘看’向那个格外激动的魂灵，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无惨’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百鬼丸·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