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江户时代》烙阳

1、第一训 「开私塾的都是奇怪的烂好人」

　　即将过去的弥月月底，坂田银时接到了这个月的第一单委托。
　　正值初夏。阳光还没有带着热辣滚烫的温度，携卷着海腥味的风钻过衣领仍然能让人打个激灵。有人急不可耐地换上了更为舒适轻便的短袖衣衫，街边叫卖水果的小贩的遮阳伞也打了起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坂田银时正焦头烂额。神乐找他要零花钱买醋昆布，看到他傻笑着企图转移话题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新八也适时地横插一脚抱怨自己从未见过的工资。坂田银时对眼镜的诉求不以为意，他跳跃着躲避神乐的直拳时，被定春一口咬住了头，叼起来晃来晃去，口水沾了一头。
　　纸门忽然被拉开，楼下的老太婆中气十足地喊着如果不交房租今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身后还跟着举起拖把跃跃欲试的小玉。
　　因此落进他耳中的电话铃声虽然急促，听上去简直如天籁。
　　他一跃而起扑向电话接起，极为谄媚地说：「您好，这里是万事屋。」
　　「当然可以，您的地址是哪里？」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没有委托，我现在就赶过去。」
　　几句话后他将听筒扔回去，飞速蹬上黑色皮靴冲出大门跨上小绵羊，对被自己甩在后面的几人喊了一句「有委托」后就不见了踪影。堪称落荒而逃。连神乐和新八都忘了带。
　　委托人听上去是个年轻女人，她不紧不慢地说这里的房顶因为前两天的一场骤雨有点漏水，想要万事屋帮忙修理。地点是江户千代田区的……义卿私塾。坂田银时回味这个名字时怔了一下，差点撞上斜刺里开过来的轿车。
　　估计就是个巧合吧。他懒洋洋地想。
　　一路打听着来到目的地，所幸这私塾还挺有名，好像不少人家都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这里念书。
　　他站到大门前，私塾的牌匾就紧挨着门框贴在右手侧，墨黑的字雅致却也挑钩锋利。掩上的木门褪色眼中，依稀能从斑驳中辨认出从前的朱红。门楣的设计也相当精巧，角上两只白鹤展翅欲飞。看上去就像个从前的大户人家如今卖了房产给人做私塾。果然是买得起这种房子的人才能在这种时代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瓜行当。坂田银时腹诽两句有钱人，敲了两下门。
　　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下一刻木门被拉开，发出并不尖锐的嘎吱声响。
　　门后人的身形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个看上去略小于他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素色和服，黑发柔顺地垂过肩头，一双浅绿色的眼眸就像是阳光照耀的水面闪烁着光芒。
　　……那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杉千鹤了。
　　「是万事屋的坂田先生吗？请跟我来。」
　　她浅笑着朝他点点头，举手投足之间精神气却很抖擞，脊背挺直，温和却又坚韧。
　　坂田银时点点头，将小绵羊推进庭院里，也没上锁，就跟着她迈进了私塾的大门。
　　庭院依稀可以看出日式庭院的风格，角落里的砂石石块像是从前枯山水的痕迹，但已经不再有人打理了，原本精心修剪的盆栽也被扎根泥土恣意生长的翠竹林取代，地面上柔软的青草早就被孩童跑来跑去踩得蔫头耷脑，东倒西歪伏在地上。古老庄严的和式建筑沉默地伫立在庭院中央，木制走廊环绕屋外。
　　隐约传来孩童们朗朗的念书声，是万叶集。
　　“穿行引马野，榛叶红欲燃。
　　吾衣染其色，为证羁旅还……”
　　前面引路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冲他抱歉地笑了笑：「真是抱歉，这么久还没向坂田先生介绍我自己的呢。我是杉千鹤，这里的私塾老师，请多指教。」
　　他懒散地一颔首：“请多指教。”
　　说话间杉千鹤已经带着他绕到了屋后，一架木梯已经预先架在房檐上。她抬手指向屋檐里，没察觉到自己都踮起了脚：「就是这里，大概有几块砖前几天因为大雨脱落了，正下方又是孩子们睡觉的地方，麻烦坂田先生了。老房子就是这点不方便，各种各样的问题啊。」
　　他二话不说爬上了梯子，没想到杉千鹤也跟在他身后一溜烟爬了上来，和服完全没绊住她的脚步，甚至还有空闲拎了个工具包。
　　大概是坂田银时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些许惊讶，千鹤有点不自在地举起工具箱递到他面前：“嗯……小时候也爬过一两次。”
　　得得，这该不会又是个看上去温柔的男人婆吧？
　　天啊，他可见过太多这种女人了。
　　坂田银时默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拿到酬劳去吃顿甜品。
　　「老师！千鹤老师！你在吗？太郎和堪助他们两个又打起来了！」
　　有个小孩一溜烟顺着回廊跑过来，急得在梯子下面直跳脚，头顶的朝天辫跟着一晃一晃的。
　　杉千鹤从房顶探出一个头：「等一下，次郎，我马上下来。」
　　她转过头，正好和坂田银时投来的目光交汇，笑了笑：「抱歉，我先去处理点孩子们的事，坂田先生。」
　　坂田银时放下锤子，抠了抠鼻孔，摆摆手：「去吧去吧，这个时候的男孩子精力就是旺盛，为了身高啦甜食啦外号啦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打一架。」
　　她冲他弯起眉眼，抬头打量了一下悬挂正中的太阳：「如果不嫌弃的话，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坂田银时立马愉快地答应了。要知道这年头管饭的委托人少的就像他兜里的钢镚一样。
　　——至于家里那两个孩子，他才不管呢。
　　一师一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他继续着手里的工作，目光平淡地投向远处的江户景色。随着天人入侵，高楼大厦也搞起来了不少，原先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被割的七零八碎。

　　——「松阳老师！银时和高杉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好痛！你们谁在揪我的头发！」
　　——「你们两个，中午给我罚站。还有，给我把小太郎的头发解开。」

　　瓦块损毁的并不严重，坂田银时还顺手换了几块有潜在隐患的，这才慢吞吞地爬下梯子，刚走没两步就看到刚才梳着朝天辫的男孩正四处张望，见到他用力挥了挥手，喊道：「坂田先生！老师让我带你去吃饭！」
　　他示意带路，自己跟在之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奇心泛滥严重，私塾很少来生面孔，也有点兴奋：「坂田先生平时都做什么？」
　　「啊？我吗？」就是吃甜品打小钢珠喝酒看结业主播而已。差点顺嘴说出来的坂田银时感念私塾主人的留饭之情，决定还是不要毁掉江户的『未来』。他抓抓头顶凌乱的卷发，说：「在歌舞伎町一番街开了一家万事屋，就是什么委托都接受的地方。」
　　「哇！好酷啊！」
　　「那个……坂田先生是武士吗？」
　　「哦，你说这个啊……」他不在意地拍了拍几乎不离身的木刀，「电视购物买着玩的。」
　　男孩的眼神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忽来忽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万事屋老板。
　　「对了！老师说有礼貌的孩子都会先交换姓名！我叫永吉次郎，是我们家的第二个孩子。」
　　「听名字也听出来了吧。」坂田银时咬着刚刚顺手拔来的青草，含混地回答，「坂田银时。」
　　两人的对话终止于和室门口。米饭的香气朴素却也诱人，房间里摆了两张长桌和横放的一张矮桌。杉千鹤坐在矮桌一端。孩子们也都按顺序坐好，只有她身边的位置空着，俨然是客人的上座。
　　坂田银时从善如流地坐下。杉千鹤转头朝他浅笑，拍了拍手：「好了，开饭咯。」
　　「我开动了！」
　　伴随着高低不一的话音，孩子们手中的木制筷子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还有低声嬉笑争抢饭菜的骚动。
　　坂田银时扫了一眼事物，老师学生基本一样，一碗米饭（给他盛的这碗都快冒尖了），一碟时令青菜和几尾小鱼。比起杉千鹤他还多了两块红烧肉。算不上丰盛，也没有他心爱的糖分，但同样是在社会里打拼的人，对他而言这已经是称得上改善伙食了。孩子们毫不遮掩投来的好奇目光让他有点局促，面子上却装的毫不在意，飞快拨动着碗里的米饭。他丝毫不担心家里两个孩子的伙食，只是祈求他们在他回去之前别把自己的JUMP和草莓牛奶都扼杀了。
　　「老师！我吃完了！」
　　「喔，又是太郎啊……」
　　「明明每次他盛的饭都最多……」
　　坂田银时抬头看向那个举手的孩子，他头发乱的像草窝，脸上还带着几道鲜红的指甲印和青紫。这是次郎刚刚说的打架的孩子吧……这群孩子在羡慕什么？难不成第一个吃完就可以奖励一大碗红豆盖饭？
　　出乎意料，他猜中了□□成。杉千鹤放下手里的筷子，微笑地看向太郎，后者的眼神有着克制不住的期待：「太郎？」
　　「是！一粒米也没有剩！每一口饭都嚼了二十次！」
　　杉千鹤慢悠悠地说：「但是你今天又打架了，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如果你打架的话，就算你赢了中午的甜食奖励，也会取消的哦。」说完男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像眼睁睁看着食物从嘴边溜走的小兽一样可怜兮兮的。
　　她端起手边盛着淋上巧克力酱的甜甜圈的小碟，递给坂田银时——后者正依靠天然的甜食本能瞟向她：「正好今天有客人，那甜甜圈就给坂田先生了。」
　　「啊！千鹤老师好狡猾！」
　　「明明之前都是给第二名的！」
　　坂田银时端详着面前这个各方面看上去都很完美很诱人的甜甜圈，三两口就进了肚子，味道比他想象的甚至更好。
　　「你以前是甜品师？」他问。
　　「恰好有个朋友喜欢吃。」她笑咪咪地答。
　　午饭之后照例是闲聊时间，小孩子本来也没有太多话题可聊，无非就是假面超人又出了最新的续集如何如何，邻家的小子添了个拖着鼻涕跑来跑去的小弟弟，又或者长大了要做什么，科学家啦大官啦……
　　坂田银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离开，况且酒足饭饱后他有点犯困，就大咧咧地坐在榻榻米上听小孩子异想天开。
　　「我吗？我以后想做一个警察。」太郎托着下巴说。
　　别说，这孩子的流氓气质倒是很有潜质。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和那群混混警察有得一拼。
　　「我以后想开一家丸子店或者甜品店！」
　　好志向！能白吃就更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也像雨后春笋一样频频冒出。七十天环游宇宙的旅行家啦、令罪犯闻风丧胆的私家侦探……这些想法听上去就带着点梦幻般的阳光气息。
　　还都是孩子呢。坂田银时想。
　　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是永吉次郎。他沉默许久，在杉千鹤鼓励的目光下开口：「那个……我想当武士。」
　　班内一片哗然。坂田银时听到这话，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托盘里的鱼刺。这年代，这时局，所谓武士只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用来消遣的一个玩笑。毕竟废刀令都正式颁布很久了。幕府那帮软骨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硬气起来，该趴着还是趴着。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拿起刀保护什么的话，还不如像太郎那样去当一个税金小偷，更现实一些。
　　果然烂好人老师就是容易教出奇怪的学生。
　　「为什么是武士？」
　　杉千鹤在用完全平等的视角，和这个敏感的孩子对话。
　　「虽然大家都说武士现在没落了，但是我认为他们相信的一些东西……很宝贵。」次郎说完之后耳朵通红，低头不敢看杉千鹤的表情。
　　杉千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得分外温柔：「各位，你们能说出天上哪颗星星最好看吗？」
　　「都差不多嘛……」
　　「理想也是一样。理想就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它们原本就没有可比性，不分高低贵贱。因为它们只有在自己的运行轨道，在真正想要得到它的人身上实现，才有意义。」以后他们还会学到，理想这个词语，重心在“理”，即为信念，虚无之词，大多是中途夭折或者无法实现的。只不过这些话现在对他们来说，还太早了。
　　「老师！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不是已经实现了？」
　　「老师的理想是不是就是做一个老师呀？」
　　「喔……这个呀。」杉千鹤歪了歪头，狡黠地像只小狐狸，「我小时候的梦想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太郎问。
　　「我小时候……想当一个男孩子！」
　　——「哈？」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坂田银时都不可思议地瞧着她。
　　看吧看吧！果然又是一个男人婆！他疯狂在心中吐槽。
　　「开玩笑的。」杉千鹤挑眉，「……是秘密。」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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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
用爱发电。从头再来（？？？
希望能陪你们度过一个温暖的秋冬！
我发现我开头疯狂que松阳老师que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