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暂，很漫长》浣久

10、痛

　　靖慧很想见浩辰一面，因为有一个疑问她一直没得到答案。只记得高一时，浩辰说了几次自己笑起来眼睛里就像种了星星。当时只觉得浩辰开自己玩笑，后来在一起后，他就叫起自己小星星，起初靖慧还不乐意，但慢慢地却觉得很甜蜜，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就感觉两个人不在一起了，自己也想放下了，但是总有牵绊缠着自己，藕断丝连。
　　天已大亮，并有日上三竿的样子，可靖慧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许母和许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双眼睛看着报纸，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什么。而另一双眼睛，就直接把目光定在了靖慧的门上。从早上吃完饭，他们就在等靖慧起床。昨晚也是等靖慧回来老两口才睡的，也晚了，最后只看着女儿平安回来，就没问相亲的情况。第二天问也是一样。
　　“老头子，慧慧还没起床呢？她没睡得那么晚啊。”许母终于将目光收回落到了身旁的许父脸上。
　　许父心里也有一些疑惑。他正要接话，许母就又接着道：“不行！我去叫叫她！”说着，就起身向靖慧房间走去。自从靖慧回家后，二老一直观察着靖慧的反应，并没有什么让他们担心的，除了今天。
　　“叩叩叩……叩叩叩……”许母轻轻敲敲门，没得到回应，“慧慧？起床了没？”
　　“叩叩叩……叩叩叩……”又敲了几下，许母就直接转动门把，推了门进去。
　　第一眼是大亮的房间。窗外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第二眼是穿着昨天出门的礼服，坐在床头的女儿。
　　气血突然上涌，双手顿时抖了起来，许母喊了一声，声音没出喉咙。又喊了一声，竭力似的，“老头子！”
　　声音刚出，客厅一阵骚动，茶几磨蹭着地板，“嗞啦”一声。许父踩着重重的脚步，直接朝靖慧房间奔来。
　　一进门，许父就看到了女儿坐在床头，目光有些失神，赶忙走近，突然“咚！”的一声传来，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靖慧只觉得耳朵了有声音，然后是涣散的视线开始聚焦，眼睛有些酸涩的痛，当看清眼前的人时，手中的相框突然离了手，掉在了地上。只看着父亲惊恐的眼睛，靖慧像是被吓到一样，身体不自然一抖。
　　眼神一晃，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母亲，手微微抖着，眼眶有些红，一脸的焦急。
　　再看看自己，昨天的礼服依然穿在身上，身体有些僵硬。
　　“爸……”靖慧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父亲，又望向母亲，“妈？”
　　这一声爸妈，让二老的绷紧的心弦顿时挑断。许母应声“扑通”坐在了地上，双腿的确瘫软了，不能动，她也不想动，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怎么过去了那么久，这种感觉还是如此地心悸。许母的喉咙像是被卡主，呼吸刚刚好像被扼住，现在有些气喘。
　　“靖慧啊！靖慧啊！”许父在听到那一声“爸”之后，顿了一秒，撒开双臂，紧紧搂住女儿，眼泪不再控制，哭得让人动容，“你怎么坐了一夜啊？你怎么坐了一夜啊？”
　　父亲的声音，以及坐在地上的母亲，给靖慧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她的脑海里一窝蜂般嗡嗡地响，喉咙也梗得难受，像是什么堵住。
　　“爸？爸……”靖慧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我是怎么了？您们怎么了？”鼻子突然酸起来，有点难受，爸爸搂着自己的手有些微颤，从没看见爸爸哭过，从来没看见过今天的景象。
　　“呜呜……”许母低低哭起来，艰难地伸起双手掩住脸，女儿都这么大了，自己也是半百的人了，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这些年，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是，这？造的什么孽啊？“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当妈的错……我就不该生下你们……不该……呜呜……”许母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小宇了，从上次靖慧病倒后，很久了……
　　听到许母的哭声，许父松开搂着女儿的手，自己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刚起身步子有些踉跄，踱了半步才站稳。看着瘫坐在地的老伴，许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点费力地玩下腰，许父想要拉起许母，有些吃力，许母想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完全软软地不能发力。
　　“来！嘉端。”许父咬牙，“1……2……3！”全力一拉，总算将许母与地面分离，架着许母的胳膊，将许母从门边挪到沙发上。
　　“都是……错……都是……我的……”许母没有再哭，但嘴唇却抖得厉害，声音也断断续续。靠近沙发，许父让许母坐实了，才松手，手臂有些脱力，站直身体，头一瞬间疼得厉害。
　　许母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瘫着，她还没有缓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现在越上了年纪，身体越受不了了。尽管以前体检也没检出什么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老年病，但此刻却好像一个百病缠身的弥留之人……
　　“唉。”挨着许母坐下，许父伸出自己的手，握了握老伴的手，冰得吓人，挣扎着起身，蹒跚着步子，去找杯子，又匆匆忙忙到厨房找热水瓶倒热水，兑了点凉的，蹒跚着步子又回到沙发。站在许母面前，倾下身，“来……”杯子拿在手里有些抖，稍稍倾斜杯身，靠近老伴的嘴唇，杯沿贴着下嘴唇，将水送进老伴嘴里。许母还是有喝下几口，暖暖的温度入胃，惊吓过度的身体才慢慢缓过劲来，四肢也有了些许力气。
　　许父重新坐回沙发后，就一直握着许母的右手。感受着似有若无的跳动与渐渐回暖的温度。
　　靖慧还沉浸在刚才震撼的场景中。飞速旋转的思绪，毫无征兆地被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裹住，她此刻只想躺下，往后一倒，就倒在了床上，僵硬的四肢似乎得到救赎，但双眼立马被满屋子的太阳光找的生疼。她试着用手支起身体，但是手臂出奇的酸痛，咬着嘴唇，靖慧倏地一下，将挂在床边的双脚放到地面，支起身体，一阵无力的痛从脚底灌倒头顶。窗帘就在两米开外，靖慧忍着痛，用了十秒钟拉紧了窗帘，把室内的光度遮得不晃眼后，一下扑倒在了床上。这十秒，仿佛积聚了半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