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88、刺杀（下）

　　八月十五下午早早吃过饭，按照武玉润的吩咐，青牙和新雪一方暂时的负责人各带了三名信得过的护卫来到玉润房中，并没有再下一步的指示，只是为保险起见，做做样子。
　　毕竟，自去年末，武玉栖在玄京中已经被不明人士盯上，到底对方掌握了多少关于她的情报，他们无从知晓。但是，正所谓做戏做全套，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一夜无事，天边微亮之际，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准备各自回房休息。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呼：“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几道身影从窗前略过，直奔蓝莲房中。青牙反应过来，急忙带着人追了出去。
　　而新雪众人则依然留在屋中，保护他们未来的“皇夫大人”。

　　一度混乱的驿站，不多时，恢复平静。

　　前来偷袭的人数并不多，但个个出手很辣，眼看偷袭不成且被包围，纷纷服毒自尽，并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青牙有些无奈地命令手下人清理场地，心中却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伙人的目标是主子，还好他如今不在这里，没有被这帮家伙得逞。’

　　武玉润依然待在房中没有离开，只是听到青牙派来的人报告说“没事了”后，示意屋中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新雪四人前脚才出门，一个黑影后脚便从另一处窗子钻了进来。
　　“谁！？”那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即便是武玉润这般武功平平者，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窗口不远处，将一个包袱丢了过来。

　　武玉润警惕着趁势接过，不知此人何意，见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打开包袱随手翻看了一下。当看清内中之物时，瞬间眼神一凛，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左右都要送人，倒不如给你。听说过当年玄京的洛家么，你若能找到他们，总能换些好处；若是不能，这些随你处置。总之，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那人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武玉润叫住了。
　　“等等，请问你是……？”
　　那人脚步微顿，片刻后，转过身将面罩摘下。

　　一张素未谋面的脸，让武玉润更加不知这是何意，于是他试着开口问道：“两不相欠？我们......认识？”
　　那人自然也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疑惑表情，忽然自嘲一笑，飞身离去。
　　’原来，你根本不曾记得我。’

　　并没有太过纠结蒙面人的身份，武玉润看着手中的包袱，紧紧握了又握。在青牙推门而入的瞬间，将包袱收在了衣柜中。
　　“你这里一切正常吧？”
　　“嗯。”
　　“今日我们还是要多加防范，主子他们回来之前，你还是别出去了，过会儿我再多派些人来在外守着。”
　　“多谢！”

　　话音刚落，一声隐约的奇特尖啸声从远处传来，武玉润大惊，一把推开青牙朝外跑去。紧接着，他便看到距离他们几十里外的东南方向天空上，飘起了一簇清晰可见的紫烟，在清澈晨光的映衬下，颜色鲜亮，久久没有散开。

　　青牙察觉情况似乎不太对，急忙跟了出来，问道：“怎么了？”转头时，就看到玉润一张铁青的脸。
　　“他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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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怀安城郊的一处靠近林子的僻静小路上，武玉栖正一边擦着眼眶，不让泪水模糊视线；一边倒豆子般朝蓝莲口中塞着“银铃露”，但却怎么都掰不开他的嘴。

　　蓝莲的生命正不断从指缝间流逝的清晰触感，让她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莲花花，我求求你，吃一颗好不好，哪怕就一颗。”

　　只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蓝莲都没有丝毫反应。情急之下，她忽然想起刚刚马车中，自己用血救了世夕。于是，武玉栖再次拔出匕首，朝着手腕割去。随后，她往口中含了三颗银铃露，混着自己的血水，硬生生将蓝莲的嘴掰开，用口将药给他喂了下去。

　　一切也不过是片刻时间，望着远处又逐渐向他们扑过来的敌人，虽然不知为何，这帮人在蓝莲倒下后就放弃远攻，但她却有些庆幸。

　　因为失血的原因，她的身子有些脱力，看着手中仅剩的三颗蓝焰，武玉栖自嘲地笑了笑：’至少在最后的最后，它们还能派些用场；至少，这边多倒下一个人，小雪球她们就能多安全一分。只是......’看着怀中浑身布满伤痕的蓝莲，她再也不希望让他多增添一处伤口，哪怕是花椒。

　　“花椒，今日估计我要交代在这里了，你只是一条小蛇，躲好了找机会就逃吧，希望你的下一个主人可以比我待你更好些。”说着，她不顾花椒的反抗，将其硬生生从腰上扯下，朝准一个方向就尽量贴近地面的将它甩了出去。

　　“剩下就算没中蓝焰的人，火树应该也能应付了吧。”武玉栖前所未有地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尽量寻找着人员密集处将蓝焰扔了出去。
　　一颗......两颗......三颗......

　　当第三颗蓝焰脱手的同时，她知道，即便敌人也所剩不多，但他们似乎也察觉到蓝焰是有距离限制的，过度分散的人群，让最后一颗蓝焰爆开时，仅仅放倒了两名黑衣人。

　　她紧抱着蓝莲，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想象中的刀剑没有如期而至，一阵阵马儿吃痛的嘶鸣声混着车辙的摩擦声，由远及近传来。比之更快的是火树飞身而来的剪影，与越来越近的纳兰雪焦急的脸庞。

　　趁着火树挡下所有攻过来的敌人时，纳兰雪急忙跳下马车，跌坐在了武玉栖面前。看着眼前二人如今的模样，她的心中掀起层层波浪。
　　这一路追来，她焦急过、愤怒过、后悔过，但现在，心中只剩下了庆幸：还好你没事！

　　“栖栖，对不起，刚刚我……”
　　武玉栖轻摇着头，看着那个曾经如仙子般纤尘不染的冬皇，如今因为着急而略显凌乱的发和额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她尽力扯了扯嘴角，安慰道：“不，我知道你当时也是为我好，谢谢你们能赶回来。”

　　得知玉栖并没有怪罪自己，纳兰雪笑了，笑得有如夏日阳光下的向日葵般明媚、灿烂。只是，笑着笑着，一股混合着乌黑的血红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小雪球！”武玉栖见状大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箭，正正好好地插在纳兰雪心口处的正背面。那箭插得极深，血正一点点顺着那件雪白披风蔓延开来。

　　火树本就一直牵挂着这边的安危，突然听到武玉栖那声十分不和谐的尖叫，他的心蓦地一紧。再也顾不得做任何抵挡，发狂一般将最后几名黑衣人击杀后，飞奔回纳兰雪的身边。虽然他察觉到了树林中正不断远去的人影，但却不能追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对对，小雪球，我这里有银铃露，你快将它们吃了。火树已经将所有人都干掉了，我们这就回去找三姐，有她在你和莲花花一定都不会有事的。”
　　武玉栖看着倒在身旁的蓝莲，又看着自己刚刚接下的纳兰雪，她始终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为何他二人却都倒在了这里。

　　“冬皇！”此时，火树已经半跪在一旁，内疚和自责让他不知还有何颜面待在这里。
　　纳兰雪看着这位多年来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护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火树，我们一起把他们抬上车，然后去找我三姐好不好？”说话间，武玉栖想要站起来先将纳兰雪扶上车，结果，许是之前一路奔来太过用力，许是这一路来失血过多，别说扶别人了，就连她自己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都直接又跌了回去。

　　她有些不甘地再次尝试着，而一旁的火树却单手扶着纳兰雪一动不动，依然低着头，有如雕塑一般。
　　“你怎么不动？是不是现在他们不适合颠簸，不能被来回挪动？没，没关系，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去找我三姐来……”

　　“栖栖…栖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的纳兰雪，哪里可以叫动早已失了分寸的武玉栖。她勉强伸出手去将人拉住，听着那口中一声声唤到的武玉辰的名字，她知道，其实自己在玉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小雪球，你别怕，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武玉栖依然听不进去任何呼喊，挣扎着准备爬起来。
　　直到纳兰雪一口污血尽数吐在她手中，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血，那双手上混合着他们三人的血迹，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淌着。

　　“栖栖，没用的，即便你三姐可以救天下人，也…也救不了我，这就是我的命。”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武玉栖机械地摇着头，但是此刻她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不，确切的说，是一片血红。

　　纳兰雪看着倒在一旁的蓝莲，有一瞬间心底忽然升起了深深的恐惧：’难道这就是天意？你曾说你羡慕人世的爱恨离别，到头来却要尝尽辛酸苦辣。可我仍然不想向命运低头，你也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

　　想到这，她转头看向武玉栖，“栖栖，可以最后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你一定…要去新雪！”
　　她的眼中满是急切和不安，不见任何回应，她使出全身最后力气，再次呼喊了出来，语气中更多的是祈求，“答应我！”
　　“我......答应你。”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纳兰雪松了口气，看到一旁依旧低头不语脸色铁青的火树，缓缓开口：“火树。”
　　“属下在！”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命令：代替我…保护在栖栖身边。”
　　“属下，遵命！”

　　纳兰雪微微扯动了下嘴角，但已经再提不起什么力气，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轻，身上的担子似乎也随之一点点被卸下了：’啊，终于要结束了么，可是，真的好不甘心，终究还是没能好好完成啊……’

　　缓缓抬起手，轻抚着玉栖的面颊，就好似触碰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栖栖，不要为我难过，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期盼的归宿，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分开了……相信我…爱，真的…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情感，你一定要…相信！”

　　说完，纳兰雪周身开始散发金光，身体一点点变得消失不见，最后汇聚成一片花瓣模样，飞进了武玉栖的眉间。

　　远处，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当武玉栖看清当先奔来之人时，不知为何，浑身突然像撒了气的皮球般，缓缓朝着一旁倒去。
　　“润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