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离家出走 ...
-
三日一过便是武玉栖和武玉润的十四岁生辰了。
来谷中十二年了，每年的生辰，不管大哥和老五有何事外出，都一定会赶回来；不管老三和老四如何吵架，不管武玉润有多嫌弃，大家也都会被老二叫到一起，七人一同围坐在桌边，陪武玉栖一起吃一盆长寿面。
没错，一盆，这是家里向来的传统，也只有排行老幺的武玉栖才有这个荣幸，可以在这一天，把家里人都召集在一起吃个饭。
然而今年，是大哥背着深受重伤的老五回来的，还没等武玉栖跑去看一眼，她就被罚去祠堂思过去了，被放出来后，她也没捞到机会去探望一下。
“哎，世夕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三姐一直在照看着，但是不让我看还是好在意啊；润润也被派去送那庄良下山了，怎么也要两日后才回得来，估计今年的生辰是不打算过了；大哥和二哥在后堂的议事厅一直不出来，到底还吃不吃饭啊？”
武玉栖趴在饭桌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碗已经快要陀在一起的面发呆，不知是再等等，还是干脆自己全都干掉算了。
正犹豫着，就听到一阵轻轻的“咯吱咯吱”声从走廊传来。
武玉栖立马来了精神，边朝外跑边开心地叫着：“小夜哥哥，你来啦，我还以为今年你们都把我忘了呢~”。
此时，饭厅外走廊上，坐在一个木质轮椅上的人，正悠悠地驶了过来。一袭水色长衫，墨色长发松散随意地用一根带子系着垂在身后，明明有着俊美的容貌，眉眼间却带了几丝挥之不去的隐隐戾气，这人正是武玉栖的四哥。
“许愿了？”
“不许了，年年都许愿，从来没有实现过，还是靠自己实际些。”
“那就吃吧，吃完陪我去谷口走走。”说完，那人便由着武玉栖推着进了屋，二人静静地将一盆长寿面一根不剩地消灭了。
饭毕，武玉栖推着四哥一边散步一边消食地朝谷口走去，“小夜哥哥，世夕这次是不是伤得很重？大哥都不准我去看他。”
“死不了，多几条伤疤留点血而已，他身上伤疤还少么？再多几条也看不出来。况且，不还有那断袖呢么？还能让他死了？”
想起前两日大哥刚回来时的面色，这些天心里一直惴惴地，现在听了四哥的话，武玉栖终于松了口气，也终于下了决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小夜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武玉栖惊讶了那么一瞬后，恍然，继续回道：“嗯，明日”。
‘虽说小夜哥哥平日里对一切事物不喜，且看上去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虽然他也和自己一样一直身在谷中，但对外界的消息却从不比大哥二哥他们知道的少。’
想着，武玉栖不禁对这个四哥的崇拜之情更深了几分。
“把你的香袋拿来。”
武玉栖听话地从身上解下香袋递了过去。
“这些是我给你新配的毒，驱虫、防身、保命；这，是那断袖给你应急的药，你自己悠着点；这是老五给你的礼物。”说着，便将几个小瓶装进了武玉栖随身佩戴的香袋中，又把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做工极其精致的匕首，身形小巧，刀鞘通体刻有暗纹，刀刃极薄，犹如蝉翼，十分适合随身携带。
“呀，真好看~”武玉栖将匕首拿在手中“唰唰”挥了两下后，十分满意地插进了自己的靴中。
此时正值黄昏，谷口处微风轻轻吹拂，夕雾花片片染上了金黄。
“走吧，记得八月十五前回来，毕竟我不方便下山.…..”一阵风起，武玉栖并没有听清四哥后面的话，想来是担心自己吧。
“哦，我知道了。”
入夜，玉栖又偷跑去了祠堂，心情却甚好。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和爹娘告个别，她就真的可以下山了，这个十二年来年年许下的愿望，今次终于要实现了呢。
“爹爹，娘亲，小七已经十四岁了呦，长大了呢，终于可以去亲眼看看故事中的世界了。我要去看看我们曾经的家，去爹娘相识的地方看那漫山遍野的夕雾花海，去新雪看万里银装素裹，我还没有见过雪呢，是不是很美？还有还有……”
就这样，武玉栖坐在祠堂爹娘的画像前兴奋地说着说着，说了整整一夜，仿佛十四年来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仿佛爹娘真的就在自己面前笑看着自己，静静地听着......
天刚微微亮，出了祠堂，武玉栖又偷偷溜进了世夕的房间，不敢进内屋，只在外屋的桌上留下了一个新画的面具和一张字条，“世夕，今年你的生辰我不能陪你过了，你要好好养伤，明年你行冠礼时我一定在！”之后，万分歉意地看了一眼内屋便匆匆离开了。
“花椒，走！”说话间，一条红金相间的小蛇，飞快从武玉栖屋内蹿出，缠在了她的腰间，就好像一条上好的锦缎腰带。
武玉栖嘴角微勾，道：“今年醒得可真早，我还想着要是唤不醒你就不带你出去啦~”
花椒听了很不满地吐了吐信子后，继续睡觉。
屏气凝神，最大程度的施展着轻功，眼前的画面飞速地变化着，从没有如此自由自在的感觉，武玉栖缓缓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在旁人眼中危险重重的翠屏山，十二年里犹如自家花园般，早已被她从里到外玩遍了，踏着清晨第一缕光，这位本小说中的主人公终于下山了。
离近山脚时，确定了大哥他们没有来阻止后，武玉栖放慢了脚步。相较于南侧的平缓，这翠屏山北侧地势则陡峭得多，没些功夫的人一般不敢轻易从北侧上山。因此，山脚下像山南小胖家那种，靠采药维生的村子也鲜少有。
虽然翠屏山四季气候宜人，但初春的早上还是微微泛着凉意的，武玉栖边走边咬着刚从树上摘的新鲜野果，发梢还泛着薄薄的露水，一路蹦蹦跳跳，心情极好。
她不清楚去王城玄京具体怎么走，只知道，若是从南面南耀境内下山，再转道黄炎，至少要多花月余时间。如今还是要尽快找到附近的村子打听一下才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落月谷后堂)
“世武，这个家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世润和栖舞，快走......”火光冲天中，一女子倾国倾城的脸上，流露着不舍和诀别，拉起一旁的孩子，带着几名早已装扮好的下人，冲了出去。
“娘……”忽然从睡梦中惊醒，额上还隐隐渗着汗，洛世武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醒了？又做那个梦了？”坐在一旁正埋头处理文书的儒雅男子，头也没抬地问道，手中依然下笔如飞。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儒雅男子落下最后一笔后，起身来到了洛世武身旁，看着还有些未回神的人，皱了皱眉：“你明明也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你真的不应该把所有事都……”
“够了！我自有分寸。这次要不是小五，估计我们也没有那么轻易脱身。”洛世武起身下地，走到了桌旁，将刚刚批阅的文书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哎......世夕他，的确又受了不少苦，昨晚老三来过，说是无大碍了，但是估计要在床上再躺个半月。”
洛世武看着手中的书信，皱了皱眉，“这次的事有些蹊跷，幻影教竟会派大批人马来与我们公然抢夺那血莲子，其中还不乏他们内教高手，最后就连朝廷也惊动了。老二，命令阁里的人盯紧点，一有消息立马回报，我们时间不多了。”
“嗯，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一起去看看小五吧。”
说着，二人起身去了洛世夕的房间。
此时的洛世夕依然没有醒来，睡相也极不安稳，时而挣扎时而抿嘴，似是十分痛苦，看的二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不一会，一女子缓步进了外屋，一袭花色水罗裙，窈窕身段，略施脂粉的脸上巧笑倩兮，仔细看去竟和祠堂中武玉栖娘亲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哎~走了走了，就知道她会走，没想到这么猴急，连道个别都不会，我真是白疼她了。”
说完，女子随手将武玉栖留下的字条放在一边，摆弄起那个面具来，又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见你给我的礼物这么用心过？就知道每年摘一把夕雾花把我给打发了，还不如给小六的呢，好歹也是用了心的，哎~”
正说着，只听隔壁一声巨吼：“五！小！七！”接着，就见武玉润手里抓着个木盒便冲了进来，“那只猴子呢？又躲哪儿去了？”
武玉润气急败坏地问着，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他，就被武玉栖搞的一肚子气。
“呦，快快，让我瞅瞅，今次是送了你什么？”女子上去将木盒夺来，打开一看，乐了：“啧啧啧，青头蝼蛄，还这么大，亏得那丫头能找到，这季节就算是翠屏山上怕是也不太好找吧~”
武玉润一把将木盒抢回，看了眼木盒里的大虫子，青筋凸了凸，极嫌弃地盖上了盖子，问道：“人呢？”
女子对着桌上的纸条撅了撅嘴。
“哼，溜得倒是快。”武玉润一屁股坐在一旁椅子上，开始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这时，洛世夜坐着轮椅也进了屋，直接无视坐在外屋的二人，径直进了内屋。
“有消息了，血莲子最后出现是在石鼓城东面百里外的小镇上。”
还没等内屋的二人回话，一个略显怪异的声音便从外屋飘来：“呦~您老出来遛弯啦~”
“我出不出来用不着你个断袖管。”洛世夜没好气地回道。
“别老断袖断袖的，有没有点长幼尊卑？我可是早就从心底里变成了女人。”女子说着，还低头翻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哎，这两天光顾着忙活了，这一手的指甲都磨得不成样子了。
“哼，有本事你从身体上也变成女人让我看看，整日里涂脂抹粉不男不女，连小七都被你带坏了。”
“你！”女子一听，怒极起身，随后又笑了笑，也朝着内屋走来，“呦呦呦，我看你是嫉妒了吧，嫉妒我貌美，还可以多和小七亲近。”
“够了！有完没完，要吵去外面吵。”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被洛世武一声呵斥便都噤了声。
“哎~可怜我劳心劳力四日夜的对着那根木头，没功劳也没苦劳呦~我还是回去补我的美容觉好了。”女子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洛世夜便转头离开了。
这个嘴上从来不喜吃半点亏的“妖娆女子”，便是武玉栖的“三姐”。
洛世夜本就是来和洛世武通知一声刚收到的消息的，便也不再多逗留，转身也出去了。
武玉润见四下里空气忽然冷了不少，觉得此时大哥心情定然不大好，自己坐在这难免会被骂，便回禀了一声，说那庄良半路被人接走了，因此自己也就提前了一日回来，说完便也快步退了出去。
屋内终又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两日。
兜兜转转，武玉栖还依然徘徊在翠屏山山脚地带。饿了，只能到处找些果子吃，不知为何，那些平日里她都不屑吃的小动物们，似乎私下里商量好“欢送”她般，一个都不出现；渴了，还是只能吃果子，之前那些她闭着眼睛靠闻都可以找到的山涧瀑布，全跟蒸发了似的一条也不见。
就这样饥肠辘辘的挨到了第三日，武玉栖已经饿的眼冒金星，就连看到花椒都觉得是条香肠围在自己肚子上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抓起花椒就打算先咬一口再说，吓得花椒只能靠装死来抗议。
想她堂堂五小七，在翠屏山中腹地都是横着走的，怎么出了山在这山脚边就迷了路。都走了两天了，竟还是连个人影都没碰到。
“丢人啊...…”武玉栖心下嘀咕：’这要是被润润知道了，肯定要嘲笑自己三天三夜。’一边想，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花椒，装死就算了，快给我找路去，否则在我饿死前，一定把你先烤串吃了。”还没说完，便一把揪住腰间小蛇看也没看地扔了出去。
此时的武玉栖，早已经消磨光了前日出谷时激动的心情，满脑子都是玉润指着自己捧腹大笑的样子。
“哎，走的时候高兴过头了，怎么就忘了带些干粮呢……”
又过了大半日，在花椒小朋友的奋力寻找下，武玉栖终于远远望见了黄炎边境小城——石鼓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离家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