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46、春梦

　　山上的人一路飞奔而下，山下的人一路疾行而上。得到消息后的洛世文、洛世辰和火树，以及收到快报从苍梧火速赶来的纳兰叶，几拨人终于在靠近山脚处的某一地点汇合了。

　　当看到倒在洛世润背上的武玉栖后，众人皆惊。

　　尤其是纳兰叶，对于武玉栖的病情，他虽然从沈秋葵那里听说过，也比纳兰瑞了解的更清楚些。但真当亲眼目睹后，这种视觉冲击力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眼看着平时里最为活蹦乱跳的某人，已经被全身上下不断渗出的血模糊的几乎看不出本来样子，别说她身边的几位哥哥了，就连纳兰叶都不忍直视。

　　他本还想打听下皇兄的下落，但就眼前的情况看，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没时间了，就在这吧。让其他人都撤到外围，不得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清退一众护卫后，在场几人席地而坐，将武玉栖围在了中间。纯白的雪地上瞬间被一片血红浸染，即使在黑夜中，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本应还是秋高气爽的八月时节，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雪绒山中夜里的气温骤然降至冰点。只是，处在高度紧张状态的几人，根本没有功夫注意到寒冷，反而还因过于专注和耗费体力，浑身不断向外冒着汗。

　　蓝莲和洛世润更是因为之前带武玉栖下山提前消耗了大量内力，体力几度不支，若不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一直在咬牙硬撑，根本挺不过来。

　　青牙早早就被洛世辰安排在一旁候着，一旦他们中有任何人出现问题，他就要立马补上。

　　看着自家主子那几近惨败无血色的面容，在青牙眼中可一点没比武玉栖好到哪里去，他真恨不得可以马上过去将主子换下来。但他又很清楚，只要主子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着武玉栖不管而找人替代。

　　而且，对于自己的内力，他并没有那么自信。焦虑地等待中，他还一直在担心，不知自己这个替补被换上后又能撑多久，万一这期间武玉栖有个什么意外，主子肯定会自责一辈子。

　　这一夜，从早上开始堆积的阴云始终没有散去，缺少月亮这位主角的八月十五，原本漆黑无光的夜晚，又平添了一股沉重的压抑。

　　在最靠近新雪都城苍梧的那段雪绒山上的某处，不但山风四起，白雪皑皑，阵阵凄厉的女子惨叫声更是响彻夜空。让一直在外围巡逻的新雪护卫们一个个毛孔炸起，冷汗直流。

　　在无数人的焦躁、紧张、恐惧中，漫长的夜终于慢慢褪去。当新一天的第一缕晨光照亮雪绒山时，那片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染的雪地上，又被镀上了一层闪耀着金光的凄美瑰丽的色彩。

　　看到武玉栖脸上终于显露出以往的平静后，蓝莲和洛世润几乎同时就昏了过去。

　　洛世辰依然第一时间给武玉栖检查着身体，只是这一次，她的情况不太好，气息虽然恢复平稳，却十分微弱。

　　又转头看了眼倒在一旁的那二人，他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两日自己怕是不能休息了。

　　起身安排众人准备下山时，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纳兰瑞。从他手上和腿上明显的伤痕，以及有些惨白的面色来看，他的状态也不大好。

　　其实，纳兰瑞并没有落后多久，也从地下追了出来。虽然因为腿受伤的原因，他赶不上蓝莲的速度。但追寻着一路上留下的斑驳血迹，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一行人最后的落脚点。只是当时，除了外围驻守的侍卫，根本没有人还有精力去发现他的存在。

　　他有心上前去帮忙，但观察片刻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想起那张极简的内功心法，他知道，以他目前残存的内力，根本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去。所谓的帮忙，也不过是帮倒忙而已。

　　最终，他选择静静地待在不远处，就这样一直站到了天亮。

　　“你们已经很累了，将她给我吧。”

　　一边说，纳兰瑞一边主动上前，准备接下洛世辰怀中的武玉栖，却被洛世辰一把抓住了手腕。

　　片刻的僵持后，洛世辰皱了皱眉，又瞥见纳兰瑞身后背着的一个包袱，语气瞬间有些冷地回道：“不必了，你身上也有伤，还是让火侍卫来吧。”

　　说完，他朝一旁的火树看了一眼，示意他上前，而后将武玉栖放在了火树的背上。

　　“听说沈家姑娘也来了，小七身上的外伤她应该就能应付过来，你下山后直接去找她。”

　　火树点点头，背上武玉栖当先朝山下走去。

　　“师弟，当年我欠你的那份情，一颗雪莲丸足以还清。从今以后，洛家与新雪互不相欠。”

　　洛世辰的声音无波无澜，再没了二人多年后重逢时的热度。他回身朝着洛世文走去，一起带着洛世润也下山去了。

　　“皇兄！”

　　从没有如此大量消耗过内力的纳兰叶，在一切归于平静后，也是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坐在原地闭目休息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睁眼就看到纳兰瑞站在那里，终于让他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彻底放下。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的皇兄在任何危险面前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当看清纳兰瑞真正的模样后，还是震惊地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你，你受伤了？怎么这么严重？你的腿还能走么？我这就找人过来抬你下山。”

　　从没见过纳兰瑞受过如此重的伤，纳兰叶一时也有些慌，早忘记自己还手软脚软的体力不支，踉踉跄跄就准备跑去叫人过来，却被纳兰瑞一把拦住。

　　“不用了，我…不要紧，你还是去看看其他人那边是否需要人手帮助。”
　　“洛家兄弟不是已经往山下走了？琰太子那边，他自己带了人上山，也不需要我们。既然你不想找人过来，那我扶着你下山吧。”

　　（两日后，新雪玄武宫）

　　武玉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她根本来不及记下梦里的全部内容，但是，却始终记得梦中那个有着如玉容颜的男子。

　　月光下，一身铅华不染的白衣男子，有如出水静莲般干净、优雅，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梦中的武玉栖可以感觉到胸口传来的急速强烈的心跳，几乎让她忘记了如何呼吸。

　　目光两两相交的瞬间，她可以从对方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映在上面那张通红娇羞的面容。

　　男子只是微微轻笑，慢慢栖身继续靠近，他的笑容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望之便再也移不开眼。

　　武玉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慢慢闭上眼睛，踮起脚尖，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迎合了上去……

　　“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武玉栖醒来时，发现已经回到了玄武宫自己的卧房。洛世文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到她睁眼后，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过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似乎还是有点高。于是皱眉自言自语道：“早上温度明明已经退下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有些热？”

　　武玉栖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未做完的梦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洛世文如此问，才急忙紧张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二哥，我们已经回来了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琰太子和小六找到的你，不过当时，你已经昏过去了。”
　　“莲花花么……”

　　听洛世文提起蓝莲，梦中最后的那个场景又从武玉栖脑海中蹦了出来。她不知道，如果继续梦下去，还会发生些什么。

　　‘都说梦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原来，自己真的十分想和莲花花亲亲么？’

　　意识到自己那抹不纯的小心思，一股青涩的害羞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的双颊在不自觉间又飘起了两朵红霞。她微微晃了晃头，将脑海中的场景挥散。二哥那么聪明的人此时就在身边，她可不想被人一眼就看破。

　　面对她有些不太寻常的反应，洛世文倒是没有多想，起身来到桌边，拿起一只汤碗然后说道：“饿了吧，沈姑娘早上来看过你，猜想着你今日也差不多该醒了，就让人给你做了些吃的。你已经三日不曾进食，先吃些汤汤水水的垫垫肚子，回头再给你好好补补。”

　　“的确有些饿了。”

　　武玉栖舔舔嘴唇，撑着床慢慢坐起身，若不是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两声，她还真差点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伸手去接洛世文递来的汤碗时，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纱布包裹的犹如一颗粽子。这才依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身体的确出现了异常。

　　不但冷热交替有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后期那种撕心裂肺的刻骨疼痛，比之雷雨天时还不能忍受。即便后来已经失去意识，但疼痛感却还是被身体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原来，我真的有天疾啊，我还一直以为是你们为了让我吃药故意哄骗我的呢。”

　　听到武玉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起她的病，洛世文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说玩笑话，无奈地摇头说道：“你这孩子，你觉得我们会拿你的健康乱开玩笑么？”

　　“可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感觉过有任何异常呢。”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心疼你，不忍心你忍受任何痛苦，所以每到八月十五这日，都会早早让你吃了药睡下去。”
　　“怪不得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看过八月十五的月亮，不过让你们担心了这么多年，以后我会乖乖吃药的。”

　　看到武玉栖如此听话的模样，洛世文心中除了无比欣慰外，突然觉得自家小妹真是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爱任性撒娇的小女孩。

　　“小七，老三明明提早几日就把雪莲丸给你了，为何昨日你没有吃？”
　　“我……昨日遇到雪崩…我……”
　　“你不要说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我可是看到那个装药丸的袋子好好的放在你身上呢。”
　　“没有，我没有弄丢，就是……昨日雪崩后，夏皇受了重伤，我就把雪莲丸给他了。”

　　亲身体验过自己病症的可怕后，武玉栖自然清楚雪莲丸的重要性，若是知道自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轻易给了别人，即便是三姐的师弟，估计二哥也会生气的。所以，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声音小到就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洛世文看出了她的顾虑，语重心长道：“其实，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去考虑别人，知道么？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可不容易，若是你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就没法向父亲母亲交代了。尤其是老三，若是他知道你把雪莲丸给了夏皇，估计吃了夏皇的心都有了吧。”

　　“额，夏皇不是他的师弟么？他当时真的伤得特别严重，若是三姐在，肯定不会阻止我的。”
　　“小傻瓜，在他的心里，十个师弟也比不得一个你重要。”

　　被洛世文点着鼻子“教育”了一番后，武玉栖真的觉得，这辈子有那么多疼爱自己的哥哥一直在默默守着自己，真的好幸福。

　　“对了，三姐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是在青龙宫那边照顾夏皇么？”
　　“他昨日给小六包扎好后就赶去黄炎行宫了，这几日，大概都会待在那边吧。”
　　“黄炎行宫？莲花花受伤了？！怎么会？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