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06、温柔的爹爹

　　“洛栖舞！洛栖舞！人呢？哪儿呢？”

　　第二日一大早，武玉栖刚从百花园出来，就见一道风一般的身影从眼前掠过，然后在前方来了个急刹车，又绕了个圈朝她奔来。

　　“我饿了，给我弄点好吃的。”
　　“……”

　　昨日，火树将春华公主送回后，玉栖才对这个毛孩子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原来，她并不是夏皇的孩子，而是春皇纳兰瑛的女儿。只是，因为多年前春皇和前皇夫白夜辉合离，小公主自懂事以来就很少能见到父亲，为此和春皇闹过不少脾气，二人关系至今也不怎么好。

　　而小公主一心等着父亲来宫中接她，却在昨日偶然听说父亲与别人成亲后，又有了孩子。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这才偷偷跑去墙角哭。

　　对于小公主的行为和反应，武玉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还是喜欢和爹爹娘亲撒娇的年纪，又不像自己有那么多哥哥陪着。但怎么说这都是春皇的家务事，自己一个他国来的人质，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更没资格多说什么。

　　如今，她和火树在玄武宫一切开销用度均需要靠纳兰叶支持，虽然秋皇对此不在乎，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多拿多用的，自然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招待“贵客”。

　　看着眼前这人一副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朝自己下着命令，武玉栖真不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娃明白，玄武宫可是今不如昔了。

　　“我说，春华公主，朱雀宫里什么没有，你一大早跑来这里跟我喊饿。”
　　“我要吃你昨天做的那个！”
　　“……真没了，我之前为了研究怎么做出蛋糕，也是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昨日才做成一个，还进了你的肚子。”
　　“可你不是已经做出来了么？照着那个方法再去做一个呗。”
　　“……做饭是要用材料的。”
　　“你没有？”
　　“有我的，有火树的，但是没有你的。”
　　“那我就吃你的。”
　　“那我吃什么？”
　　“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想办法啊。”
　　“……”

　　看到武玉栖神色间十分不愿意的样子，纳兰春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然后将手一背，有模有样地说道：“听说，你被我大舅舅禁足玄武宫？也不知道昨日是谁偷偷潜入青龙宫将我拐了来。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大舅舅，你猜他会如何对你？”

　　‘你个毛孩子，人没多大点，心眼倒是不少，竟然敢威胁我！’武玉栖在心中咬牙切齿了千百回，但面上依然只能堆笑道：“春华公主，和你商量个事呗。昨日我也是好心帮你，才冒险进入青龙宫将你带过来，一会儿我再给你做个蛋糕，这事咱们就翻篇儿了，你就再也不能去跟别人告状了哦~”

　　“先吃了再说！”

　　结果，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毛孩子打发了一日又一日。自己痛脚被抓在别人手里，而且还在一个根本讲不清道理的孩子手上，武玉栖就连想要跟她立个字据，都被小公主以“本公主年纪太小，字还没认全”为由驳回了。

　　别看她只有五岁年纪，吃起东西来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短短几日下去，本就伙食不充裕的玄武宫，二人份的食材还要掰给三个人吃。

　　火树是习武之人，这件事更是跟他没有关系，为了不让他跟着一起饿肚子，玉栖都尽量先保证他的伙食不变。所以，每日只要某人一出现，她就知道自己今日又要吃不饱肚子了。这一来二去，倒是又开始变相促进她减肥了。

　　现在，哪里还有玄武宫的小厨房啊，那简直就是朱雀宫的小厨房；哪里还有什么黄炎人质郡主啊，她就是新雪春华公主的专属厨娘。外加还得将自己的卧房献上，地龙全天候烧着，随时待命供公主大人吃喝玩乐累了小憩使用。

　　这些日子，武玉栖只能变着法儿的讨好小公主。蛋糕神马的人家吃了两次就腻了，还要继续开发新品种，故意做的难吃还不行，一来浪费粮食，二来不让人家满意，照样会被威胁。

　　她真想一头扎进藏书阁不出来，但又生怕小公主来后找不见她，再去其他宫中那么一闹，岂不是更麻烦？

　　对此，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在心中默默给春华公主起了个“超级无敌人小鬼大狗皮膏药怎么也喂不饱的大魔王”的外号。每每心情狂躁时，就会像念经一样在口中将这名字来回嘀咕无数遍，直到心情平复为止。

　　这日午后，武玉栖终于将大魔王的胃安顿好，又费了半天劲才将人哄睡着。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忙得脚打后脑勺，出了一身的汗。不知为何，今日小家伙情绪十分不稳定，就连睡着后还不消停，哼哼唧唧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眼看着似乎还有要哭出来的架势。

　　这几日已经被折腾的身心俱疲的玉栖，别说是去什么藏书阁了，如今，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和这大魔王独处。

　　“反正你也睡下了，做梦什么的就和我没关系了吧。”说着，她悄悄从房中退了出去，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长舒一口气，活动着筋骨在院中站定。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宁静，就看到远远有个人朝寝殿这边走来。武玉栖目力极佳，她确定此人自己并不认识。

　　“你是何人？”
　　“在下白夜辉，不知春华公主可是在此？”
　　玉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习惯性地朝身后房中指了指，答道：“刚刚睡下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醒的。”
　　“不知在下可否进去看看公主？”
　　“请便。”

　　白夜辉礼貌性地点头道谢后，轻轻走进了房间。

　　卧房被占，武玉栖累得也不想再去任何地方，随意披着披风在寝殿外的廊中找了处有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
　　今日阳光极好，午后这一个多时辰，更是每日里最温暖惬意的时候，若是浪费就太可惜了。

　　她就那样全身心沐浴在阳光中，被温暖包裹着，不知不觉竟也昏昏欲睡起来。朦胧间，一阵熟悉的歌声传来，那曲调轻柔、悠扬，可以平复心绪让人心中一片祥和，却也让她瞬间睡意全无。

　　起身寻着歌声悄悄来到窗边，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卧房中传出。

　　不多时，屋内再没了大魔王不安分的哼唧声，看来是真的睡熟了。

　　武玉栖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就见白夜辉正坐在床边，一手轻拍着熟睡的纳兰春华，目光中满是宠爱，脸上的神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只属于父亲般的温柔。
　　她站在远处，略带羡慕地就那样望着，这时才终于猜到此人是谁。

　　“你就是春华公主的爹爹夜辉大人吗？”

　　白夜辉抬头朝武玉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们去外面说吧。”出门时，他还不忘将门带好，不愿让凉气吹进屋内一分一毫。

　　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和二哥有些相仿的人的每一个动作，无不透露着对小公主深深的关切，武玉栖突然无比想念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哪怕他们只是两幅挂画，哪怕她对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印象了。

　　“你真是位温柔的爹爹。”
　　“请问，你是……？”
　　“我啊，我如今住在这里。”
　　“原来是落月郡主，是在下失礼了。听说近日春华经常来玄武宫，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礼了。”说着，白夜辉双手抱拳，向武玉栖作揖行礼。
　　“夜辉大人叫我洛栖舞就好，我哪里像个郡主啊。”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在廊中坐了下来。

　　“春华公主一直说，爹爹是因为有了弟弟就不要她了，可我看你……”玉栖实在不觉得，能做出刚刚那些温柔举动之人，会是个狠心不要孩子的父亲。

　　“呵，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呢？只是，很多事情她还太小，不会明白。既然她那样说，就让她那样认为吧。”

　　“所以你才更应该告诉她啊，不管她明不明白，无论她接不接受，只要你耐心地和她讲，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但若你打算一直这样欺她骗她，终有一日，她会恨你的。”

　　对于白夜辉的做法，武玉栖其实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对于这种“我不和你说是为了你好”的理由，她现在真的很不喜欢。就像她的哥哥们，到现在依然还有事瞒着她，虽然她说过她愿意等，但并不表示她认同他们的做法。
　　所以，她相信，有着相同境遇的春华公主，也一定会和自己有一样的感觉。

　　白夜辉没想到玉栖小小年纪会说出那番话，又联想到她的身世倒也有所耳闻，随即回道：“谢谢你。只是现在我依然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所以我不会解释，不过再过半年我就会调回苍梧了，到那时，我一定会好好和春华谈谈的。”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种有限的期待可比自己那无限的等待要来的轻松得多，对于白夜辉这个人，武玉栖一下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对了，夜辉大人认识花玲珑？”

　　白夜辉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话题会转来这里，“花玲珑？倒是不曾听说，为何栖舞姑娘会有如此疑问？”

　　玉栖本想确定自己的猜测，却没想到白夜辉的回答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也是有些惊讶，“不认识吗？他应该很有名才对啊，他的声音可是四国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的存在了吧。刚刚你哼唱的那首曲子，我以前也听他唱过，我还以为你们认识或者至少听说过他呢。”

　　“刚刚那首曲子吗？……”白夜辉喃喃自语起来，随后又笑了笑，说道：“也许，你口中的花玲珑与家父倒是同乡也未可知。”

　　“原来那首曲子是夜辉大人家乡的曲子啊，那里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不但传唱着如此动听的旋律，还养育出了像夜辉大人这样温柔的人。”

　　“哈哈哈，栖舞姑娘过奖了，只是，父亲的家乡我并没有去过。”白夜辉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其实此刻并不能看到的雪绒山方向，摇了摇头，“那里美虽美，却并不是一个什么太好的地方，否则我父亲当年也不会选择从那里出来了……”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眼看时间不早，白夜辉起身向武玉栖告辞准备离开。

　　“你不等春华公主醒来了吗？估计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了。”
　　“不了，我这次回苍梧是有公事在身，如今事情办完我还要赶回去。突然造访也只是出于自己私心，如今我已如愿见到春华，自然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
　　“可是她还没……”
　　“春华醒来后，还请栖舞姑娘不要告诉她我来过，那样只会让她更加失望而已。”

　　望着那身形挺拔的远去的背影，武玉栖转头看向自己的卧房，“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温柔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