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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五世 16 ...

  •   八月,炎夏已至,戚婼媱从宫中回到了家中。临出宫的时候,她向陈太后要了一个恩典,带走了那个给她报信的小丫头灵溪。

      待她回到戚府却发现,那个鬼鬼祟祟的采苓不见了。正在纳闷,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娘亲唤她去,也便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往母亲那处去。

      推开房门进,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站在母亲身边。

      “卞妈妈?”

      是了,那个身影正是婼媱的乳母,卞妈妈。当初因为采苓,自己将身边最亲近的乳母送去荣养了,回来之后本应早些将她请回来,但是也是事情一下子堆积得太多,她竟忘了这么一出。如今还是母亲思虑周全些,将卞妈妈又请了回来。她心里的愧疚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给卞妈妈行了个半礼,惊得卞妈妈连声道“使不得”。杨怀蓁并未阻拦,而是拉住身边的卞妈妈,叫她硬生生受了这一礼:“媱媱这一礼,你受着便罢了。当初你跟着我陪嫁过来,又嫁了戚府的现在的管家,辛苦操劳了这么久,这丫头还这般识人不清,我看啊,也该叫她行这一礼,给你陪个罪,好叫她也长长记性。”卞妈妈瞧瞧自己家小姐,又瞧瞧小小姐,眼角湿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得背过身去擦拭。杨怀蓁便也放她去平复心绪,拉过婼媱的手坐下。

      “采苓那个丫头早些日说是自己身子不适,我看她那模样像极是染上天花了,便将她远远地拘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前些日子又找不到踪迹了,因着怕节外生枝,便只是私下里派家丁悄没声地去寻,其实也是怕她将病过给别人。”杨怀蓁的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能叫外面的人听见,手下却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婼媱的手。婼媱心里明白,家中目前大约是有某些人的眼线在,而采苓怕也是母亲故意寻了个借口将她送到庄子上的,哪知送到庄子上后却被她跑了,便私下里遣家丁去寻,只不过寻到后她的命也就不长了,这回跟她说,不过是因为采苓终是她的丫头,在她这边过了明路,封了别人的口舌,也免得打草惊蛇,叫别人发觉了什么,也就理解地点点头:“既是生了如此的重病,自是应该如此处理,倒是女儿不孝,房中的人规矩不严也劳母亲费心了。”

      杨怀蓁颇为欣慰,到底还是长大了,识得分寸了,也懂自己的意思了。她给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神,丫头们便一一退了出去,这时她才捏着婼媱的手,悄声地说:“你能想明白也是好的。另外还有一事,你是清楚的,这个月十五,你就要大婚了,我打算叫卞妈妈陪着你进宫。还有这个婚事虽说…但是也需要走个流程,所以这两日宫中会排个姑姑来教你宫中的规矩,我看这人极可能会是那位太后娘娘赐来的,规矩倒不会有什么大错,也不见得会为难你些什么,就是你嘴上把些门,莫叫人听了去些什么,坏了陛下的大事。”她顿了顿,又道:“你上回来信说,又要带回一个婢女,是什么来头?”

      婼媱心下了然:“母亲说的是灵溪?她可是个好帮手,就是进宫,我也要一并带进去的。”杨怀蓁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虽说,陛下给了恩典,你能带几个身边人进宫去,可你本能进宫后再将这丫头要来,又何苦现在带了她回来占了陪嫁的名册呢?”婼媱神秘地笑了笑:“母亲且安心,此人自有用处。”

      话转两头,那采苓其实本就是故意装病的,实际上是她发现自己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来小日子了,想着自己怕是有了玄烨的孩子,但是她也明白,虽说现代她可以不管不顾,可自己这在古代就算是失了名节,被主人家知道是要浸猪笼的,便耍了心机装病,后来等到去了庄子上,趁着守卫松懈跑了出去,转而去了静安王府上。而那赫舍里得知自家爷将那汉室的小蹄子接进府中,心中是又嫉又恨,可谓是怒火冲天,几度气急攻心,险些厥了过去。

      实际上,玄烨本是不愿与采苓再有所纠葛的,可是自从他被从狱中抬出来之后就发觉他男人的雄风不再了,他生怕是当初被戚婼媱一脚踢残了,有些讳疾忌医,迟迟没能去寻大夫救治,只能每日偷偷吃些大补的物什。他是怕自己无嗣的,所以知道了采苓有了自己的骨肉,可谓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将人迎进府中,好生相待。他并不怕采苓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来,他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二来,为了更放心地用采苓,他早早就与采苓成就好事,得了采苓的元帕,所以他根本不会担心她另寻他人。是以,采苓在进府后颇有些当家主母的做派,而玄烨一边冷眼放纵着,一边在心里起着去母留子的心思。

      转眼,已是大婚前夜,灵溪端着水盆敲响了婼媱的闺门:“小姐,热水来了。”婼媱侧躺在窗口的小榻上,使了个眼神示意立在一边的采薇去开门。灵溪低着头,目不斜视只跟着采薇,待她撩起帘子后便恭恭敬敬地将端着的水放于小塌边,正欲伺候婼媱洗漱,便听见头顶传来自己新主人的声音。
      “采薇,什么时辰了?”
      “已是亥初了,姑娘。”
      “嗯,你先去守着门,我有几句话要交代灵溪。”采薇应了一句“是”,也就依言退下。
      灵溪心中打鼓,猜不出婼媱要吩咐自己这样一个尚不熟悉的丫鬟些什么。
      婼媱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丫鬟,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你曾侍弄过不少花草,且来瞧瞧我这书上画的是个什么?”
      灵犀抬起头,看清了书上画的草样心中一紧,强作镇静道:“回姑娘的话,姑娘这书上画的应该是谷莠草。”
      “谷莠草,不错,是谷莠草,我倒是知道这种草极其坚韧,又处处可寻。哦,是了,这草还有一个别名,狗尾草,你说是不是特别形象?”婼媱别有深意地盯着灵溪,脸上笑着,眼中却一片冰冷。
      灵溪一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话,好端端的一个大家小姐怎么会对谷莠草感兴趣了?她心中忐忑,只得作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样,静静地立在一边。
      婼媱没有听到回音也不急,自顾自地继续看着书,既不叫她下去,也不作任何吩咐。约莫晾了她半个时辰,才又开了口:“皇城闹中取静有一处名曰狗尾巷,巷中有一户人家十分稀奇,满院有十来个护卫,主院无人居住,四个侧厢却满当当每一处均住满了人,还有许多粗使婆子看顾,你道是为何?”
      灵溪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脸色也逐渐青白,声音不受控制地沙哑起来:“奴婢愚钝,并不清楚。”
      “哦?那你也是挺愚钝的,这都想不明白么?”婼媱盯着灵溪,别有深意点了她一句,“不过呀,也是,毕竟你在那深宫之中,哪有人给你说那宫墙外的事情,我倒是隐约听说过,宫外某些有头面的人家多用这种手段去看管那些个替他们做腌臜事情的下人的亲眷。”
      灵溪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婼媱从榻上起身,突然伸手摘下了灵溪带在身上的荷包。
      “你愚钝不知道宫外的事情也罢了,那眼前的事呢?或者,你愿意给我解释一下,这荷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灵溪心上的弦本就绷到极致,更是在婼媱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质问下彻底地断了,她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
      “我要你的求饶有什么用?”
      “奴婢,奴婢的亲弟弟被永安王扣住,奴婢也是不得已的。”
      “我只问你,荷包里是什么?要你拿来做什么?”
      “荷包里是,是迷药,只要奴婢想着法子在明日下到小姐您的吃食唇脂里……”
      婼媱冷笑一声,唤了一声:“影七。”
      从梁上下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暗卫,灵溪吓得扑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影七只轻轻一捉便绑了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小药丸,塞进灵溪的口中。
      “我且给你一个机会,明日里,你替我凤冠霞帔,走这一遭,若是能安然回来,我放你与你弟弟相聚,倘若是你替我死了,我也不为难你弟弟,可若是,你做了什么叫我为难的事情,狗尾巷那户人家会如何,愿你心中明了。”
      灵溪动了动口,不能言语,只能拜在婼媱榻下,直到婼媱穿了鞋从房门中走出,才被影七提了起来。灵溪木木然由着影七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心中一片死寂。她没有说,为永安王做这谋逆之事,不光是为着自己的弟弟,也有着心中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永安王虽行事荒唐,可因着生母是那宠极一时的田贵妃,自然是生了一副好模样,这灵溪不过是见了几面,便心生向往,更不用说,这永安王对待女子也总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更激发了这个在深宫底层的宫女心中爱慕,她替那永安王办事,左不过也存着几分一步登天的想法。而这一切的心思,均是敌不过死亡的威胁。她纵是再心有不甘,也不愿丢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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