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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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便沉浸在种种需十分细致的琐碎里，涂字、拆剪，换封，粘贴、用墨……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时间算不得宽裕，却也够了。
等到将种种忙完，看时辰却是方过寅时一刻，心头一松，不觉笑了笑。眼前却蓦地一黑，几欲仆倒。
隐约地觉出有一双手臂从斜地里横来，稳稳地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我深深吸气，努力睁大眼睛，也还只是模模糊糊地在上方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却是释然微笑：“托陛下之福，臣妾将折子补齐了，侥幸没出什么岔子。”语毕便觉自己正偎依着的胸膛急速振动了数下，才自平复。
“自讨苦吃！省些力气重新写来不好么？偏要折腾自己，何苦来！这些折子到了秘书监后还不是要抄录归档，到时谁还计较是谁的手迹。”语声沉沉响在耳际时，一杯水也送到了我唇畔。
神疲力倦间自是无心辨识圣意是嘲是怒，索性不接话，就着他的手饮尽杯中水。
他搁了杯，反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轻道：“卿竟娇弱若此，怎么朕平素就不觉得呢？”
我苦笑，我也不觉得的！只是即便换作别人，若也如我般从昨日午后起，便是在与君王小心应对；不但要在水榭中迎风长跪不起，晚膳又是滴米未进，更还转了地方继续罚跪；再在本应拥被高卧的长夜里，连着耗上数个时辰的心神去修补二十五件折子，怕也未必能比我此刻好上多少。
我挣扎着欲从皇帝怀中起身，“陛下莫管臣妾，将剩下的折子批了要紧！”稍前忙碌时依稀有瞄到他已将其几案上的折子批阅完毕，那便只余我这厢最后两组共十件折子未动了。
却是反被他的双臂牢牢锁定，听他喝道：“来人！传太医！”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就有人应声。
我吃了一惊，急切间扯住他道：“臣妾不过是有些乏了，没什么要紧。且太医院离宁逸楼又远，就这来去的功夫里臣妾也能缓过来了，实无需如此劳烦。”
他闻言一顿，很快便道：“慢着！不用喊太医了。”又将人拦了回来。
饶是我此刻视线模糊，也感知到他狠狠剜过来地一眼。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知道我不好说出口的他自己也已想及。
宁逸楼份属天子处置朝廷政务之处,到底比不得寻常帝王后妃游憩起居所在。何况在今日之前，还尚未有一个后宫妃嫔踏足此地过。今夜命我到此勾留已足以众说纷纭，若要再传出什么夤夜特召御医到此楼为妃子诊病的，就真正是张扬太过了，于我于他都有何好处？
他抱着我略动了动，轻笑道：“你好放开朕了罢？”
“什么？”我怔了怔，这才醒悟到原来自己双手竟还紧紧捉着他的襟口不放，心下一慌，立刻松手。
“这天下间竟还真有人敢抓着堂堂天子胸口不放的。”他轻笑摇头，“开了眼界哪。”抱起我起身前行，忽又低头凑到我耳边，悠悠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张了张口，又闭上。即或他不曾真有着恼，甚还微带了几份戏谑，只是出离了素日见惯的冷淡威严，他于我是如斯陌生，一时实不知要何辞以对才好，冲着他发怔。
背心忽觉一软，自己已是被他放到了锦塌上。视线由朦胧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渐渐能看清楚檐角下风吹铃铛投影在窗纱上摇曳着的阴影，一派温暖柔光里熏炉上冉冉升起的轻烟和眼前人脸上的神情。
不是惯常见得的冷峻端严，也不复了片刻前那隐约地懒散调笑，俊秀鲜明的容颜在这一刻里有着柔和的轮廓。他不说话，只深深地向我凝目看来，专注地好似有什么就此凝固在这一场无声的注视里。
在那样的目光里，我惶恐，无措，没来由地又有些微微心酸，不自禁就想扭头避开去，却是不能够，肩膀被他的一只手用力握住，越握越紧，紧得发疼，紧得快逼出了眼泪。
“陛下？”我低呐，声音是自己也不曾料及的艰涩。
他震了震，连带着握住我肩膀的手也轻颤了下，骤然放松了那痛得让人揪心的力道。
仿佛有光影在他眼底掠过，再看去时却已了无痕迹。他复又对我浅笑，许是塌畔红烛太过明亮的缘故，恍惚反有了种别样黯淡的错觉。
“你……”
“臣妾这会好多了，请陛下宽心。”长夜将逝，秋寒倒又更深了一层，便是覆了锦衾也能觉出那丝丝延绵不绝的冷意，我抬眼看他，再一次说：“卯时将近，陛下正事要紧，万勿再为臣妾耽搁。”
他不经意往案几瞧了眼，点头道：“你歇会。”替我将赤狮凤纹锦被掖紧，又熄了就近的烛火，转身走了开去。
我阖眼，这才放任疲惫从四肢百骸漫延开来，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赘注：寅时指 AM3:00-5:00 。一个时辰可分为三部分即初时、正时与末时，也可分成八刻，分别为上四刻和下四刻，文中提及的寅时一刻是指AM3:15
卯时为古代君王上朝及官署办公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