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西棠》无渊之海

13、楔子 黑夜

　　他们以黑夜为白昼，说，亮光近乎黑暗。（《圣经?约伯记》）
　　……………
　　人活得越久就越忍不住回忆过去。
　　西棠坐在昏暗的灯下，瓦数不高的灯光显得他眼底愈发青黑，平光镜早已摘下放在离他不远的床头。这一刻他像是垂暮已久的老人，仅仅是靠坐在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老旧的圣经，暗色封皮上的烫金花纹被抚摸得斑斑驳驳。
　　西棠不信教，却不介意在郁郁时把它当作心灵鸡汤。
　　腿上罩了条深红色的厚毛毯，然而他却只感到寒气从脚底开始蔓延，冻得下半身毫无知觉。
　　他低头轻抚着翻开的那一页，忽然想回忆在这里和东旭的初遇。那时他刚来这里不久，医术堪堪出师，为了不悲惨地饿死街头只好四处接活儿，去东旭驻唱的那间酒吧原本只是一次偶然。
　　更难得的是，东旭当时正在台上一手抓着话筒热情洋溢地唱着他喜欢的歌。栗色的短发被灯光一打竟透出隐约的灿金，整个人犹如一颗恒星，光与热连带着空气都扭曲起来。
　　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不过在和他确定恋爱关系后，西棠能感到东旭有意无意地收敛了不少，然而狂蜂浪蝶依然层出不穷，毕竟飞蛾扑向火源是无法抑制的本能。
　　这么一个体贴热情又忠心的情人，西棠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很满足了才对。
　　但是最近，东旭逐渐显露出的另一面让他开始不安。
　　富有攻击性、无法用黏人来简单形容的占有欲、时常不自觉躲闪的目光……西棠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说这只是遇见危险后正常人的后怕。
　　这个东旭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西棠呼吸一重，指甲下意识地划拉着薄薄的书页，几乎要将它碾碎。
　　“喀啦”一声，门把手忽然被扭动。西棠停下动作，抬头静静注视着缓缓打开的门缝，门缝里露出一双晶亮略带诧异的眼睛。
　　“阿棠，你怎么还没睡啊？”东旭一个箭步冲上来，捏了捏他冰凉的手，“你手那么冷，快点到床上去，我给你捂捂。”
　　西棠“嗯”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毛毯裹着圣经摔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酒吧里有工作？”西棠微微后靠着床，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对啊对啊，”一说起这个东旭就来气，边脱外衣边抱怨，“上头来了个大人物，妈蛋每天都要我过去充当门面，简直神烦啊！”
　　开了暖气，脱得只剩下一件内裤的东旭笑嘻嘻地蹭到被窝里躺下，双手搂着西棠的腰把“死不要脸”这四个字诠释到极致。
　　“棠棠、棠棠，你也脱嘛，我身上可暖和啦——”他像条泥鳅似地连扭带蹭，西棠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他伸手脱去上衣，关了灯，蓦地被人抱着腰一拽摔到床上。西棠扭头，入目的是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瞳眸里好像盈满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感受到火热的四肢缠上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捂住他的眼，低声道：“别看。”
　　东旭嘴角微弯，抱着他的手臂愈发用力，好像一松手西棠就要离他而去了：“嗯，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