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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折腾还是折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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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现象圈里,不知道是谁说学法语有助于修炼气质,而我觉得自从学了法语后,气质不但没有变好,脾气倒是越来越坏了。我每天会做的事情绝对有诅咒这一项,在每学一个新的法语知识后就能感觉自己的火气在全身蔓延。
从骂法语变态到骂自己贱要去学法语,发展到最后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去习惯它。如果有哪位高人从学法语开始就没有抱怨过一句话的话,麻烦请通知我,我一定把他敬若神明,每天三柱高香烧拜,希望他有赐于我些力量,或者在梦中送我一只长着鲜花的妙笔。
做个比方吧,我曾经教外国人学过中文,他们会对中文的量词感觉到非常头疼,因为中文有很多量词,常见的如“只”、“个”,而其中有几十个量词在英语里并没有对应词,当然在法语里也不会有。外国人也许会问为什么在中文里马是用‘匹’,而羊是用‘只’,而牛却是用‘头’,答案是无解,中文就是这样用的,习惯就好。当时看着外国人抓耳挠腮的模样,暗自在心里偷笑了好久,那是一种得意的感觉,带着些许幸灾乐祸。我最后还坏心眼地告诉他们,在古代中文里的量词几乎是没有的,比如用以前课本里一篇文章‘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他们听后大呼古代文学好,我当场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说现代汉语里,量词是必须一定要用的。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外国人来笑我了。同样的情况,当老师告诉我们,一张桌子(table)是阴性,而一张板(tableau)却是阳性时,我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都是木头做的,一个要是阴性,另一个会是阳性呢?老师几乎用了当时跟我一模一样笑里藏刀的表情说道:“就是这样的,你记住就好。”
同时他还很得意地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他说法语中苍蝇这个词属阴性(UNE MOUCHE),同属不齿于人类的蚊子却被归为阳性(UN MOUSTIQUE)。在非洲的时候,一次去法国人家作客,那女主人忽然发现一只苍蝇在客厅里飞来飞去,赶紧大惊小怪地叫非洲佣人出来打苍蝇。那非洲男佣人没有什么文化,进门就问“‘他’在哪儿?”(OU EST-IL?)”女主人一边回答佣人的问题,一边一本正经地纠正佣人用词不当“‘她’在哪儿?她在那儿!”而那佣人听了主人的话,睁大眼睛崇敬地对主人说:“您好眼力!”
这例子真是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于是大家又问:“有规律吗?”
“有啊。”老师洋洋洒洒地列出了一大串列表。
“背完这个就差不多了?”
“百分之九十吧,此外还有很多不规则的、特殊的词语。”老师讲完后,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我也扯了扯嘴角,看了看这不算短的阴阳性数规则,很快又感觉到火气开始从心里散发出来。我很想问一下,是谁说法语是最严谨的语言?先前说法语是最美丽的语言,可能这有很多争议,可是说法语是最严谨的语言,恐怕就没有什么争议性了,不然联合国会议为什么很多都要用法语来起草呢?那么一个号称严谨的语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特殊的例外?就算是法国人,恐怕也有不少单词是弄不清性别的。就像我们古文或者是什么大师文章里遇到错字,我们称它为‘通假字’一样,法国人也给自己的这一点找上了一个借口,对于法语来说,用错了单词的性别,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看在特殊词语占的比例不大的份上,我决定先把心里的火气给忍下来。毕竟大多情况下,阴阳性还是很好区别的。比如一个男学生(un étudiant),一个女学生(une étudiante),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其实阴性词就是比阳性多了一个e而已。不过我很快又发现一件更搞笑的事情,有些语言也许除了阴阳性外还存在着中性,可在法语的语法里,是没有中性词这么一说。然而,法语其实有不少词是男女通用的,比如最常见的老师(professeur),不管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全用这一个。
“为什么会是这样?那这算什么词?”
“算阳性,而且没有为什么,法语习惯就是这样。”
通常来说不男不女又叫什么?于是我在心里填上一笔,法语里其实是有非男非女的中性词的,我把它简称为‘人妖词’。
随着课程一天天的推进,我们班里的怨气也一天天的增高,每个人上课时表情都会出现几分茫然,极有演化为精神病的可能,连大美女田晓菲上课时都与以往不一样,不再是趾高气扬而是有些无力地托着腮帮子,维持最后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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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量变到质变的规律来看,班上同学对法语的不满终于在学数词后爆发出来了。这天,老师在教完大家从二十到一百的表达方法后,全班骂声一片。
“太贱了。”
“法国人有病吧?”
“不是搭错线就是脑筋短路。”陈远边摇头边说。
我回了一句:“法国人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是全班不遵守纪律,而是法语的数词真的是太奇怪了。先用英语来举个例子,英语的六是(six)六十是(sixty),谁都可以看出六和六十之间存在的关系。法语的六也是(six)而六十却是(soixante),这两个词除了第一个字母一样以外就没任何相似之处这一点我就先不抱怨了,反正法语就是麻烦早已经习惯了,可是从七十以后的数字才是让我们大喊郁闷的原因。
“七十是soixante-dix(六十和十)。”
“啊?”老师读完后,我们没有跟着念,大家完全没有反应。因为六十是soixante,十是dix,这是两个分开的词。
“法语的七十就是六十加十这两个单词组成,所以以此类推,七十一就是六十和十一。”
“啊!!”全班完全吓到了,虽然还有一丝迷糊,可是已经打算认命地接受法语就是这样的表达法。
“那大家猜一下,法语里的八十是怎么表达的呢?”老师再次问道。
“六十和二十?”这个答案是正常人都能推出来的判断。
“不对。”老师笑咪咪地继续说道:“法语里的八十是quatre-vingt(四个二十)。”
全班轰然,一时就炸开了锅。
有同学问道:“为什么是四个二十,而不是二个四十呢?”
“大概是四个二十,比二个四十好听,法语一般选择好听的。”老师的回答。
什么是无语?全班已经陷入半痴呆状态。
“那么最后一个,大家来说说,法语的九十怎么说?”老师继续提问。
“三个三十?”大家还有最后一丝理智。
老师摇头。
“六十加三十?”
“不对。”老师一脸中了彩票的神情宣布:“法语里的九十是quatre-vingt-dix(四个二十加十)。”
答案一宣布,全班出现了戏剧化场面,大家好比被机关枪扫到,当然血液四溅,全班华丽地震亡了。
“这是为什么?法国人喜欢算数吗?”我的眉头完全就皱在了一起,我是文科生啊,为什么还要要我算算数?这样说来,从七十到九十九,每说一次数字,都是在做加法和乘法运算,其中最夸张的是九十九quatre-vingt-dix-neuf(四个二十加十和九),看看这单词的长度,想想要吐这么多个音才能说一个两位数字的词而已。我再次感叹中文的好处,绝对比法语看上去先进,九十九,三个字就清楚简单明了。同样是人,创造事物时思想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估计是法国人以前用不到七十以后的数字,后来总算遇到了,才临时加了一个词来凑数,后来就习惯成自然了。”陈远也在皱眉。
“你说得有道理,中国多早前数学都好得不得了。”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辛一问:“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也不重新创一个词呢?这又不是很难,总比说这么一大串强吧?”
“这位同学说的对,在比利时法语里来说,是创造了七十八十这样的词语的。比如七十是septante。”
“就是嘛,这样才对啊。”而法语的七是sept,七十创造成septante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词只有比利时用,法国是不用的,所以要去法国的同学,还是要记前面的那一串。”
“不是吧。”全班一阵惨叫。
“幸好我是去比利时。”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马上招到了其他同学羡慕的眼神。
“我也想去比利时。”我嘟着一张嘴唉气。如果说就是为了几个数词,就动了换国家的念头,这不会很奇怪吧?
“现在改还来得及。”陈远在旁边小声地说道。
“算了,你是我弟弟,我不会你孤零零地去法国的,姐姐我好吧?”我开始邀功。
“那真是谢谢啊。”陈远说得有些讽刺。
课堂上稍稍乱了一两分钟后,大家就开始慢慢认真事实了,教室里安静了下来。与其说认命,还真不如说心死,一颗心能受得了几次这样无情的打击?讨厌归讨厌,大家还是跟着老师把这长长的加乘法的数词念了十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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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下课后,全班相当的安静,大家默默地收着书包,谁也没有力气和心思跟别人说笑。
我的手机响起,是一个玩得很好的哥们,叫莫北。我平时的男性好朋友很多,其中也不少长得不错的,可是他们都没有把我当成女人看,当成妹妹也没有。
“喂。”我有气无力地接着电话。
“这是什么声音?装也不像西施,下课没?我等会来接你。”
“啊?”
“啊什么?上次不是说好了今天有个生日宴会嘛,还答应介绍帅哥给你认识。”
“算了吧,我好累,又没心情。”我感觉自己的三魂还在体外游荡。做了一节课的法语加乘法后,谁还有心情看帅哥?更何况,莫北从来没有好心真正介绍帅哥给我,一直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你不给我面子啊,我都说来接你了。”
“好吧好吧。”
莫北来接我,一看我的打扮就皱眉道:“今天要介绍帅哥给你,你给我们争点面子好不好?穿成这样也就算了,你那个脸也太难看了吧?没精打采的。”
“我刚下课,而且穿裙子也骑不了机车啊!”
“唉,算了,你就这样,穿裙子反而奇怪,走吧。”
我来到KTV的包间,环顾了一轮,一个陌生的脸孔都没有,都是以前玩得很熟悉的人。我打起精神,跟众人打招呼。
莫北拿了两只啤酒,递了一只给我,我接过后问:“帅哥呢?”
“不是我的朋友,他好像说是有事要晚点来。”
“你不会没见过吧?又在骗我说是帅哥。”我们的瓶子碰了一下,我押了一口酒,啤酒很冰,让我清醒了一些。
“见过一次,我觉得不错。”
“比你帅吗?”
“嗯,不过身材没我好。”
“你不就看了他一眼嘛,观察还挺仔细的。改口味了,开始喜好男色了?”我笑了,莫北的身材是很好,他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一直有很多女生盯着他看。
“那你肯定抢不过我。”
“天啊,那帅哥不会是那种娘娘腔长相吧?”我并不喜欢阴柔的长相,而比较喜欢男人阳光一点。
“还好,不觉得。哎,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莫北往门口暗示了一下。
我顺着看了过去,不错,确实是帅哥,又高又帅,我所有男性好友里都没有这么高分的长相,只不过,这个人我认识。
“怎么样,我叫你来,不错吧?”莫北向我邀功。
“呵呵。”我假笑了一下。
“你不喜欢?”
“没感觉。”
“骗谁呢?”
“是真的。”我向那来人打了一个招呼,他看到我也有些吃惊,我说:“HI,辛一,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世界真是很小不是吗?在没学法语前,莫北就跟我说过要介绍一个帅哥给我认识,说了好几次,我并没有太当真,毕竟介绍归介绍,人家看不看得上我还是一回事呢。只不过就当多认识了一个帅哥而已,只是没想到是他。
“你们认识?”莫北问我。
“我们一起上法语课。”
“不错嘛,以后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其他人开始起哄,我们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你刚刚回家了?”我看着辛一跟上课完全不同的衣服。
“我家离上课地方很近。”
“我也想回家洗洗脸什么的,今天上课上得头晕。”
“是啊,那个九十九。”
心有戚戚焉,这绝对是能吸引共鸣的话题,我们一同叹了一口气后马上相视一笑。
“笑什么呢?”莫北打岔。
我白了他一眼,他还说帮我介绍呢,从来不知道给我留专门的空间跟帅哥增进感情。不过算了,从见到辛一第一眼起,我就没有打过他什么念头。
“笑我们今天学的东西……。”我开始绘声绘色地形容所学过的知识。我的口才其实很好,说起事情来抑扬顿挫的,我的朋友一向很喜欢跟我乱侃。我边说边可以看到他们夸张的表情,笑不停口。
“骗人的吧?”有人边笑边问,这听上去真的很像天方夜谭,这要不是我每天学的东西,我也会很想笑。
“你问他?辛一,你说呢。”
“是啊。”辛一一脸贵公子气质,他说是,没有人会怀疑,所以辛一点头后,全部人更是笑得肆无忌惮。
“你别去学什么法语了,留在国内吧。”莫北拍着我的肩。
“不要。”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啊,我还是想去见识见识。”我的话没有说完,我可是有伟大志向的,这怎么能轻易改变?
才玩到十二点半,我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最近一直都作息正常,平时上课也很辛苦,原来我最喜欢人多热闹的情景,现在反而让我昏昏欲睡。
“我想先回去了。”我对莫北说。
“这么早?明天周六。”
“别提了,我们现在周六早上也有课了。”这周开始,课程表又有变动了,理由很简单,因为未来的国庆会休息几天,本来时间就紧,学校担心课程上不完就只好在周末也加课了。
“我送你回去。”莫北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够朋友的,虽然他一向说的是,我一个人回家绝对不会遇上劫色这种事,可他从来没有让我一个人走过夜路。
“不用了,还不太晚,我做计程车。”
“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了,明天一样有课。”辛一对我说道。
“好。”
辛一先送我回家,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连谈话也没有。我不停地在打瞌睡,我真的不是故意,而是太累了。说起来还真是浪费机会,好不容易有这么帅的男人送我回家,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哪辈子了。
“晚安。”我下车跟他打了招呼回家。直到睡在自己的床上,才开始有些后悔错过了一个很好和帅哥建立感情的机会。
晚上做了一个梦,很难得的梦到了金发碧眼的帅哥,只是他们的身边围绕着好多白花花的四个二十加十几,让他们更加炫目起来。
早上的闹钟响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加一点,七点钟。我下意识里打了一个寒战,昨天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