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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星星上的花 ...

  •   贝贝只在医院呆了不到五天,在能够下地走动之后,贝贝就干脆利落地办了出院手续,自己打车回了家。
      当然,这一切行动都是在江城不在的时候完成的。
      江城终究还有工作,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她。虽然国庆假期是法定的,但还有一种叫做值班的东西存在。等江城发觉贝贝自己跑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单云在贝贝出院之前也去了几次,每次都会嘱咐一大堆话,听得贝贝头昏脑涨。贝贝虽然很喜欢单云来看她,但是每次单云一开口,她就忍不住开始打瞌睡,最后必定是不知不觉睡死过去,醒过来时单云已经走了。
      贝贝有时会想,这很神奇,明明是一件倒霉的事情却让自己认识了单云和江城。连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在经历这些事情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拉近了。
      对于贝贝来说,就好像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忽然多了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
      即使是在过去短暂的人生中,贝贝也从未感受过有依靠是什么样子,她只是一个人罢了。
      而现在,贝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眯着眼睛听单云唠唠叨叨,居然感到一丝丝甜蜜的幸福。
      能有人关心,哪怕表面上只是一些唠叨和抱怨,也是一件十足的值得庆幸的事情啊。
      但贝贝终究是闲不住的性子,在医院呆了几天就浑身不得劲,好像连骨头都重了。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适合逃跑的日子里,她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个充斥着白色消毒水气味的地方。
      贝贝已经推测出了江城出现的时间规律,巧妙地选择了一个“充裕”的时间段。
      等她出院了,再告诉江城和单云,他们也不能把她押回医院,反正她伤得也不是特别重,起码性命无豫,贝贝这样想。
      然而单云显然不这样想,对正常人来说,尤其是对于贝贝这种年龄的女孩子,崴个脚都是要请假的,被捅了一刀那是天大的事,最少也该有点特殊待遇。
      所以贝贝某天下午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江城和单云一起站在门外时,着实吓了一跳。
      江城和单云并没有空手来,他们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贝贝开门之后伸手想接过来,让江城一侧身躲过去了。
      贝贝略微有些怨念地看着袋子:“不是给我的吗?”
      江城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不是,我专程拎过来给你看看,一会儿还要带走。”
      江城很少会开玩笑,单云忍不住微微一笑。
      听出话里的揶揄,贝贝嘟起嘴来,不乐意道:“你骗小孩呢吧,我可是病号。”
      江城撇了眼贝贝:“你还知道你是病号?一声不吭就从医院跑了,你是有多能耐。”
      贝贝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凑到单云跟前巴巴地说:“阿姨好几天不见你又漂亮了。”
      单云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孩子走也不打声招呼,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按时吃药?”
      贝贝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最乖了。”她又转向江城,腆着脸笑,“叔叔你说是不是?”
      江城把东西放下,笑得意味深长:“你觉着呢?”
      贝贝嘿嘿直笑,她问:“叔叔你还忙吗?”
      江城摇了摇头:“不忙了,”他说着笑了笑,“警察也是享有法定假期的。”
      贝贝开心地笑起来:“那叔叔阿姨你们留下吃饭吧,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单云笑着说:“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今天我们来做,好不好?”
      贝贝瞪大了眼睛:“真的啊?”
      单云嗯了一声,笑起来:“真的,不骗你,你叔叔也给你做几个菜。”
      贝贝鼓着腮帮子,难以置信地问江城:“叔叔你还会做饭?”
      江城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做饭,这么多年怎么养活自己?”
      贝贝长长的啊了一声:“我还以为男生都不会做饭呢。”
      江城也笑起来:“我不是男生,我是男人。”他拍了拍贝贝,“你去客厅坐着吧,一会儿就好。”
      单云也摸了摸贝贝的脑袋:“好好坐着,别碰着着伤口,啊。”她说着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悄悄告诉你,你叔叔做饭特别好吃。”说着跟在江城身后走进了厨房,她挽起袖子,倒像是要给江城打下手一样。
      于是贝贝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立难安,她平均每三分钟就会朝厨房看一眼,看得单云直打趣她:“你是不是怕我把你家酱油偷偷装走?好好坐着吧,小心碰着刀口。”
      于是贝贝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原本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没想到打开电视以后,卡通频道正在演猫和老鼠。童年乐趣为零的贝贝瞬间被吸引了,她窝在沙发上看得开心极了,总想要笑出来,又怕抻着伤口,忍得十分辛苦。
      单云和江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贝贝脸红红的盘腿坐在沙发上,不时咧开嘴做无声的大笑,身子倒向沙发。
      江城停顿了半秒才开口打断这两方面的默剧:“来吃饭吧。”
      贝贝立马坐直了,脸上还带着笑意,开心地应了一声,以她伤情所能允许的最大速度冲向卫生间洗手。
      单云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把盘盘碟碟摆上桌。
      因为贝贝身上有伤,江城做得都是一些清淡新鲜的。当警察这么多年,他自己和同事都难免有负伤的时候,一来二去倒也有了经验。
      贝贝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看着一桌子菜,长长的感叹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惊喜:“叔叔你好厉害!”
      紧接着,她又扭头冲单云做了个鬼脸:“阿姨你好有福气啊。”
      单云抿嘴笑了笑,没答话。
      江城给她拉开凳子:“你慢点,身上有伤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贝贝嗯了几声,在江城和单云坐下之后,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单云伸手把贝贝宽大的袖子挽了几圈,笑着说:“都拖到碗里了,小心点。”
      贝贝连连应声:“叔叔阿姨你们也吃啊,我一个人会不好意思的。”
      单云给贝贝夹菜,说:“先紧你,你是病号。”
      江城看贝贝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笑着给她倒水:“慢点,我们不和你抢。”
      贝贝冲江城眯着眼睛笑得开心:“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吃呢,叔叔你真好。”
      单云微微有些诧异:“你以前都是自己做饭吗?”
      贝贝嗯了一声:“不忙就自己做,忙了就吃食堂。其实基本上都在吃食堂,只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做出来的和食堂的差不多难吃。”
      单云心疼地摸了摸贝贝毛绒绒的短发,说:“以后再想吃好的,就下楼找你叔叔,啊。”
      贝贝嘿嘿笑了笑,没答话,心想那怎么好意思。
      贝贝吃东西一直只用左手,她的右手还不大能举起来,所以一直垂在身侧。
      江城看了她一眼,替她把那几个夹得最勤的菜挪到了她右边,说了句:“别挑食,绿菜也要多吃。”
      贝贝哦了一声:“是啊,只吃其他菜的话,绿菜会哭的。”她说着说着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江城也笑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几天笑的次数,比几年前加起来都要多。
      贝贝吃得不慢,大抵是小时候养成了抢饭的习惯,长大以后无论怎么改,吃饭还是跟打仗一样,紧赶慢赶的。
      吃完之后,贝贝看着单云把碗筷收拾好洗干净,觉得自己今天彻底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点心。
      唔,偶尔当废物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贝贝盘腿坐在沙发上,江城就坐在贝贝旁边的沙发上,问她:“吃好了吗?”
      贝贝连连点头,仰起脸笑眯眯地说:“嗯,谢谢叔叔。”
      江城笑了笑,看着贝贝,叮嘱:“这几天不要磕着碰着,出门注意安全,有事情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贝贝连连点头,红彤彤的脸蛋上带着笑:“嗯,叔叔你也是,”她扭头看了看厨房,“还有阿姨,叔叔你要保护好阿姨。”
      江城淡淡笑了笑,没有答话。贝贝忽然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问他:“叔叔,阿姨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
      江城有些诧异,他问贝贝:“为什么这么说?”
      贝贝“唔”了一声,回答:“就是感觉你们之间怪怪的,气氛不大对。”
      江城看了贝贝一眼,略感好笑:“小小年纪,你懂得还挺多?”
      贝贝有些得意,她往江城身边凑了凑,嘿嘿笑着说:“叔叔你要哄哄阿姨啊,哄一哄她就开心了。”
      鬼使神差的,江城就问了一句:“怎么哄?”
      这下贝贝伤脑筋了,她用手指敲了敲脑袋,仰起脸来问江城:“那你们是为什么闹别扭呢?”
      江城侧过头看贝贝,灯光下,她的五官显得很柔和,又大又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突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了江城的心头,他甚至忘了回答贝贝的问题,只是有些怔忪地看着她。
      “叔叔?”贝贝挑了挑眉毛,伸手在江城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江城忽然伸手抓住贝贝晃来晃去的手,贝贝呀了一声,不及反应,就听到江城低声问了一句:“你是慕正安的亲戚?”
      “啊?”贝贝愣了一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她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江城说的慕正安是谁,连忙回答:“不是的,我只是凑巧住在他的房子里而已,我付过租金了。”
      江城缓缓点了点头,松开了贝贝的手。
      贝贝眨了眨眼睛,手心有些发烫,她悄悄把手背到身后,问江城:“叔叔你认识这个房子的主人?”
      江城颔首:“有过几面之缘。”
      贝贝“哦”了一声,伸手扒了扒短短的头发,回想起那张照片上的两个人,心里顿时复杂起来。
      当年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复杂啊。
      江城看着贝贝,他仍旧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很久之前就见过这个女孩。
      然而贝贝虽然住在慕正安家,但既然她自己都说是租住,想来慕正安和她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那他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见过这个姑娘?江城的记忆力一向可靠,然而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疏漏了重要的东西。
      “你是在G省长大的吗?”江城问贝贝。
      贝贝迟疑地点了点头。
      技术刘曾经的话出现在江城的脑海中:肖贝贝,96年生人,户口本上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录,系资料不全。
      “这一次来,打算在渝城呆多久?”江城忽然问她。
      贝贝抿了抿嘴,她有些诧异他们的话题一路从哄人歪到了渝城,但她还是回答了江城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等到该回去的时候,大概就要回去了吧。”
      江城点了点头,没有接着问下去,贝贝也一时没有开口,屋子里居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单云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阿城,你在这瞎问什么,审犯人呢?”厨房门口,她抿着嘴站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江城愣了一下,不等他回答,单云就上前在贝贝身边坐下来,和她说:“你叔叔这是职业病犯了,什么都忍不住要问清楚,你别理他。”
      贝贝连连摇头,笑着说:“没有啊,叔叔是关心我。”
      单云摸了摸贝贝的脑袋,说:“真是个乖孩子。”
      江城看着单云和贝贝,微微笑了笑。
      他想,那些尚未查清的东西,总会有一天水落石出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倒是贝贝想起什么似的“唔”了一声,抬脸看单云:“阿姨你前几天不是伤着了吗,好的怎么样了?”
      单云笑了笑:“早就好了,我那点算什么伤,倒是你,伤得这么厉害,一定要好好养一养。”
      她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贝贝的脸蛋:“你看你瘦的,也不怎么挑食啊,怎么不长肉呢?”
      贝贝鼓了鼓脸颊,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我哪里瘦,挺胖的了。”
      “你这也叫胖?身上总共才几两肉。你们现在的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闹什么减肥,都是瞎胡闹,有什么好减肥的。”
      眼见单云又要开启话唠模式,贝贝连忙提议:“叔叔阿姨我们去看星星吧。”她从沙发上蹦起来,吓得单云赶紧去扶她:“慢点呦,你这身上还有伤口,小心崩开了。”
      贝贝撇嘴:“哪有那么娇贵。”她一边说一边往阳台走,蹦蹦跳跳的,单云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不留神摔着了。
      江城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个阳台并不是封闭的,而是一片可开合的玻璃。贝贝搬来三把躺椅,把单云按在椅子上,认真说:“据说今天晚上星星特别亮,特别多。”
      单云配合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窗子外,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一般。
      贝贝扭了扭头,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加了把劲:“它们只是害羞躲起来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一旁的江城忍不住笑起来,他给贝贝拉开椅子,说:“你也坐下吧。”
      贝贝赶紧在椅子上躺下,外面的夜空虽然没有明亮的星,但是和墨一样浓的黑色却让淡去的星光显得明亮起来。
      渝城的空气质量还好,晚上的天空也不会一片昏暗。远处连绵的山脉静默的躺在喧嚣的城市背后,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
      贝贝歪着脑袋,忽然指着天上的一颗星:“看,那颗好亮!”
      单云也看到了,那颗星星孤零零的挂在天边,发出明亮却又柔和的光芒。
      “是许愿星。”她轻声说了一句。
      贝贝“噫”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扭头问单云:“什么是许愿星?”
      单云顿了顿,说:“就是北极星,也叫紫薇星。”
      贝贝“哦”了一声,没好意思承认自己不知道紫薇星是什么。不过北极星她倒是知道的,曾经有人教过她用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贝贝又打破了寂静,她轻声说:“以前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有个人会给我讲故事。”
      夜色笼罩着整个城市,似乎一切都已安睡。贝贝看着天上的星星,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忽然很想告诉江城和单云。
      “他说,每个人都曾拥有过自己的星星。”贝贝眨了眨眼睛,那些遗忘很久的往事缓缓涌上心头,“但对不同的人来说,它们是不一样的。对于旅行者来说,星星是忠实的向导,但对有些人来说,星星只不过是天上的微光罢了。”
      江城和单云都静静地听着,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夜空则是纯粹的黑,这一夜,似乎连刺眼的霓虹灯都无法沾染夜空,无法扰乱那些墨一样的漆黑。
      贝贝慢慢地接着说:“可是每一颗星星,都是寂静的,每个人看到的星星,都不会说话——它们只是沉默的挂在天上罢了。”
      她忽然侧头看江城,“但是有一个人,只有他,看到的星星是不一样的。”
      江城则依旧沉默着,他忽然发现,贝贝的眼睛里像是倒映了什么一样,有银白的光芒飞快地闪过。
      江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夜空,那里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极了贝贝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也许只是星星罢了,江城想。
      贝贝没有发现江城的动作,她眨了眨眼睛,语气很柔和,连眼睛里都带了一丝少见的温柔:“他爱上了那颗星星上的一朵花,于是,他听到了那颗星星的笑声。”
      单云看着贝贝,看着贝贝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淡淡的悲伤。
      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贝贝的情绪,像是一片空旷的田野,风吹过杂草,水流过田间,夜空中挂着几颗星子。
      然而,一切又是那么寂寞。
      贝贝还在接着讲,她似乎已经沉浸在回忆里了。
      “我们的星星看上去离我们那么近,然而又那么远。那个爱上花的人,是多么孤独啊,只有他的花陪着他。”
      贝贝回想起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那是支持她度过无限黑暗的力量,是漆黑夜空中的星光,是寒夜里温暖的火堆。
      一切是那么遥远,而又那么清晰。贝贝难过的想,她却记不起那个人了,她亲手把他埋葬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然而那朵花不能再陪伴他了,她的生命即将消逝。”贝贝说着,轻轻合拢手掌,声音低沉忧伤,“忘记一个朋友,是悲伤的,但是,我们总会要长大的。”
      忘记一个朋友,是悲伤的。
      但是,她已经长大了。
      单云沉默着听完,慢慢开口:“这是个童话故事。”
      贝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软的:“是啊,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绕在衣服的带子上,忽然又开心起来:“我喜欢听童话故事,很美。”
      江城看着贝贝,她半靠在躺椅上,还在伸手比划,丝毫不见刚才的伤心模样:“我以前有一本童话书的,这么大,里面有七个小故事,我喜欢在睡前偷偷看一看,感觉像偷吃糖一样。”
      她就这么略带一些兴奋地和单云叽叽喳喳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偷看童话啦,偷吃糖果啦,和小伙伴打闹啦。
      单云听的很认真,她的手在贝贝的手背上轻轻拍着,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贝贝声音低下去,慢慢阖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平缓。
      单云打了个手势,无声地和江城说了什么,江城轻手轻脚站起来,俯身抱起贝贝,转身往卧室里走。
      其实在江城抱起贝贝的一刹那,贝贝就醒了,脑袋还有一瞬间的不清醒。
      她想,她是谁?她在哪里?是谁抱着她?
      然后贝贝想了起来,自己是在家里和江城、单云一起看星星,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太困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江城在抱着她往卧室走,也许她应该睁开眼睛,贝贝有些迟钝地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贝贝选择了装睡。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抑住悄悄翘起的嘴角,但是心脏却不老实地砰砰直跳。
      贝贝真担心江城听出来她心律失常。
      所幸江城并未料到贝贝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他小心翼翼把贝贝抱进卧室,身后的单云替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然后两人轻手轻脚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很轻,贝贝从枕头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枕巾已经湿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的怀抱如此温暖。
      她的战友也拥抱过她,在无数次死里逃生之后,在无数次生离死别之后。
      但是那不一样,刚才的怀抱是多么温暖而让人安心,又是多么地短暂啊。
      贝贝把眼泪擦干,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天边的星星逐渐多了起来,点亮了夜空。

      夜很深了。
      从梦中惊醒的单云疲倦地打开台灯,揉了揉眼睛。
      这些天她一直休息不好,一闭上眼,梦里就是一个阴沉可怕的男人,他用一种让人想要呕吐的恶心语气说:“你会付出代价的。”
      江城和她说过那天她被绑架的事情,单云自己虽然没有印象,但是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总会在梦里复活,像跗骨之蛆一样纠缠着她。
      单云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水杯,抿了一小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激得单云稍稍清醒了一些。
      失忆症,这种通常会出现在狗血言情剧里的戏码,单云从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块完整的拼图硬生生被人扣掉一块,又像是一篇写满字的文章被人用墨水涂掉一块。单云有时候回去回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是回想不起来。
      她可以清楚地记起她和江城在车上的对话,清楚地记得自己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然后,一片空白,只记得醒来时看到江城略带焦急的脸,她还迷糊地问了一句:“阿城,几点了?”
      然而梦里却不一样了,那些可怕的,黑黢黢的影子在梦里齐齐从阴影中走出,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孔来,惊得她难以入睡。
      单云再次叹了口气,她把被子里剩下的冷水一口喝干,抬手关掉台灯,缩进了被子里。
      闭上眼睛,又是一片黑暗,好像一下跌进了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单云隐隐觉得前面有些光亮。她摸索着往前走,跌跌撞撞穿过走廊,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
      门里有微弱的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昏黄的光在黑暗中拢出了一小块光亮。
      像是被什么指引着一样,单云缓缓伸出手推开了木门。
      老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单云听到门里传出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谁啊?”
      一刹那,单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周身再没半点力气。她顺着门边滑坐了下来,全身都在发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被推开一半的门后露了出来。
      “你是谁呀?”小女孩歪着脑袋,含着手指看着单云。
      单云发着抖,她伸出手去摸小女孩的脸。她没躲,有些呆呆的样子,又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单云压抑着哭了出来:“小北,是妈妈呀。”
      “妈妈?”小女孩有些茫然,她说,“我没有妈妈呀,赵院长说,我们的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们了。”
      单云哭得厉害,她慢慢伸手把小女孩搂进怀里,隔着衣服可以感觉到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几乎可以感到骨头的轮廓。
      小女孩扭了扭身子,似乎不习惯被人抱,她说:“你小声点,他们要被你吵醒了。”
      顺着滑开的门缝,单云模糊的看到,屋子里还有十几个孩子,一起挤在一张大床上。
      屋子的正中央,点着一盏小桔灯,发出柔和的光芒。
      更远的地方,有风的声音,呜呜的,低沉响亮,像是怪兽在呜咽。
      “噗”的一声,灯忽然灭了,单云蓦地惊醒。
      周遭入目的,是熟悉的家具摆设,屋子里还有她用的香皂的味道。单云从床上坐起,感觉胸腔里开始即弥漫一阵痛楚,越来越强,撕心裂肺。
      不同于以往的噩梦,这个梦让她难过的几乎要窒息。
      不是没有梦到过小北,在最早的那几年,她常常梦到小北。在梦里,小北还好端端的在她身边,他们仍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这次,这个真实到可怕的梦让单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的小北,她的宝贝怎么能沦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呢。单云还能依稀记得梦里小北瘦瘦的身子,几乎要皮包骨头了。
      冷汗早就把衣服湿透,单云死死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周围只有冰冷的空气。
      “你是谁?”床尾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单云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扭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床尾,她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单云却本能的辨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
      “我不认识你。”那个女孩缓缓的摇头,她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小北,”单云的声音在发抖,“小北我是妈妈呀。”
      “我没有妈妈。”女孩平静的说,她淡漠的语气却像刀子一样捅进了单云的心里。
      单云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她,却梦魇一般动都动不了,她哑声说了一句:“小北,妈妈对不起你。”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全身的血管痛得不断收缩,整个人都要痉挛起来。
      “小云!”
      单云忽然听到江城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却又似乎很近。
      身侧忽然传来窸窣的声音,单云一回头,只觉冷汗都下来了。
      床尾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单云一下子就能动了,她几乎是摔下床的,跌跌撞撞跑到卧室门口,一把推开。
      客厅里空荡荡的,黑暗中依稀可见桌椅板凳茶几鞋架,规规矩矩摆在那里。
      然而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单云徒劳地在客厅转了几圈,忽然一把拉开了大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黑黝黝的,像个深不见底的口袋。
      单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她靠在门边大口喘着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8 星星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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