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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假面 ...

  •   第十六章
      血水从锋刃划破的皮肉中裂溢出来,沾染着暗红的薄薄的结痂碎沫,成一道红线,沿着墨倾池的手腕,落入一口玉白的小碗中。
      待血没过小碗的三分之一处时,侍女欢欢便垂首上前,将碗拿开,为墨倾池划破包扎手腕:“劳烦先生了,奴婢现下要为先生凝神益气。”
      墨倾池颔首,接过欢欢时递来的火灵芝汤水,饮下之后,体内失血的冷锐之感顿时消散。
      墨倾池在这临碧殿已呆了月余,这些时日中,除了送膳食与打扫的仆从,便再也没有他人来过临碧殿。他在此地的行动还算自由,每日他都要去那镜湖边看看,可皆未再碰到那个神似一远沧溟少年,以及,每隔七日,侍女欢欢都会奉命来取他小半碗的血。
      没人告诉墨倾池他这血是作何用途,侍女欢欢亦只道是他们少主所吩咐,且要墨倾池安心呆在此殿中修养。取完血之后,欢欢便以火灵芝和针灸之术为他续气,同时亦是以入穴之针催眠墨倾池。
      银针扎入墨倾池的穴道,便是一阵睡意向他涌去。待墨倾池闭目躺下,欢欢便本着静养的心思,请令将四下的侍从退去了大半,随后关上内殿大门离去。
      月出树梢,白日喧嚣已沉寂下来。
      欢欢携着装着药碗的食盒自临碧殿的西门而出,绕过长廊,入了长泽宫的主殿。
      在冷秋阁门外轻扣了门板三下,便有人从内把门打开,“少主的药送来了。”
      “欢欢妹妹你来了,少主正想找你,快些跟我来……”一把笑意盈盈的女音将欢欢领了进去。随着欢欢的身影消失之后,一道黑影疏忽从半空跃了下来。
      黑影倚着门窗四下看了看,一个翻身,跃上了冷秋阁的屋顶,随即开始发足急奔,片刻后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扶风殿中灯火通明,欢欢随着侍从方进了殿门,便觉一股夹杂着炭火气味的闷热暖气迎面而来。
      大殿是天阙一贯富贵风雅的风格,殿堂内每三丈就有两个仆从温温顺顺地站在殿堂两侧守候着,三三两两的人,规规整整,皆是寂静无声,唯有几不可闻的吐息声,显得整座殿堂空旷落拓而格外的孤寂,以此,殿堂里间桌案前奋笔而书的沙沙声越发的清晰了。
      “少主,百里欢欢到了。”
      前头侍女故作甜美而恭谨的声音传来,叹希奇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把东西拿上来,你下去,我有话问百里欢欢。”
      近旁伺候的小厮添上茶水,询问道:“少主辛劳,不如这些明日再阅,小奴先为少主准备水沐浴?”
      看了眼时刻,叹希奇摆摆手,继续伏案奋笔,“他人呢?”
      知晓叹希奇话中意思是问自己,百里欢欢颔首道:“奴婢出来之时,已为墨先生施了安眠之针。”
      “你很聪明。” 药碗被人端到叹希奇的面前,叹希奇瞥也不瞥一眼那药碗中殷红腥膻的液体,一只手中的笔不停,另一只手接过那端来的药碗,两三口喝下那碗中液体,叹希奇面无表情道,“下去休息,两个时辰后到内殿来为我施针。”
      欢欢领命退下,稍许之后,便是一个黑衣黑裤腰配黑刃之人大步而来,上前拜道:“少主,大公子询问今日是否要他过来,为公子一解‘连心’发作之痛。”
      笔顿了片刻,随后是淡淡的声音答道:“我已饮下药血,就不劳烦大哥了。算起来,那药血饮用已有四次,此番过后该不会再那般发作,劳烦告知大哥宽心。”
      黑衣人看一眼头也不抬埋首于公文中的少主“黎梦清”,思索道:“我会将少主的话如实转告大公子,大公子还交代,请少主以自己的身子为要早些休息,莫要过于操劳政务,两日后的狩猎,大公子会亲自来接少主一同前去。”
      行文的笔再次一顿,叹希奇面不改色道:“劳大哥费心了,转告大哥,说大哥的心意阿清全数领受,两日后再相会。”
      黑衣人离去之后,叹希奇终是停笔抬首,将笔搁下,心底轻轻松了口气,指了指案前的公文于一旁近侍道:“将这些东西都归档吧。”
      近侍答应,上前扶起自家主子。许是坐的久了,叹希奇不适的扶了扶腰,起身间,借着近侍的手时却是顿了片刻。
      “少主?”近侍极其懂的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叹希奇的眸子略过殿堂的某处,一丝精光自目中一闪而过,随后平静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我想出去走走,去沧澜垂客居。”
      “可是少主风寒未好不能受风……”仆从面带犹色踌躇道。
      “恩?”叹希奇看他一眼,撑着桌案自己起了身,“柳逐风也就罢了,是不是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从桌案前绕出来,叹希奇便露出全数身形。他的面容带了几分莫名的病态的苍白,依旧是如初的明艳绝色,奇异的是他的身体——宽袍广袖之下依稀可分辨他清瘦的身形,只是虽是宽袍博带为遮掩,但他的如小山丘般隆起的腹部,在他清瘦的身体之上,还是十分的醒目。
      “小奴……”
      近侍欲言又止,却被叹希奇冷冷瞥去的一眼给堵住了话头。近侍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身量在叹希奇的肩膀之上一些,以叹希奇的角度,那一眼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冷讽意味。
      近侍心中一慌,便是一伏身体退去道:“是!少主稍候,小人这就去拿外裘!”
      夜风轻轻吹动着殿檐上挂着的玉衡,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叹希奇从扶风殿出来,便是门前守候的侍卫自行跟了出来。叹希奇回头看一眼那一行黑压压的铠甲,不说话也不理会,只不由地紧了紧外罩,沉默地步行而去。
      沧澜垂客居实则是一临山而建的天然温泉池,就在扶风殿之旁,从扶风殿步行过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叹希奇却别有心意地多绕了两道花廊,硬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闲步到了那处。
      露天之下,栏杆穿廊,半透的金幔凌波自动。
      墨玉铺池,池畔一株合欢神树葳蕤而生,天然的断石于其四周铺积,温泉之水为竹制管道牵引着,汩汩地流进来凿池之中,白雾自缝隙中袅袅而出,飘飘然若仙境。
      带兵刃的侍卫只能止步于沧澜垂客居之外,这也顺了叹希奇的意思。绕过帘幔,来到池边,小心翼翼地跪坐下去,叹希奇拨了拨那蕴热的温泉水,那粼粼水面上浮着的片片百合也随之晃动了几分。
      “少主,让小奴为你宽衣……”
      “不用。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少主,你的身体……”
      “怎么?”叹希奇转首看一眼那个半大的少年近侍,让自己的不愉明显地在眸中显露出来,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现在的我废的连自己的宽衣沐浴的能力也没有?”
      近侍却是慌乱地摇头道:“不、不,少主,小奴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我不责怪你——我不喜欢连沐浴的时候都有人在一旁看着。现在你马上给我出去。以及,门口那些侍奴,你也全都带到垂客居的外堂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在我沐浴的时候出现在内堂。”
      目光瞧着水面浮动的百合花瓣,待一众人退的远去,叹希奇才手指勾着身上狐裘的系带淡淡地对着虚空说到:“跟了那么久,你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不出来,你还在等什么?”
      池畔水汽迷蒙,也显得月色一派的朦朦胧胧,一声如银铃一般清脆的轻笑入耳,随之一双皓白云纹长靴蓦然出现,似踏开了这一地的水雾。
      “我在等什么,少主你能不知道吗?”
      叹希奇回首,便是一熟悉的面庞入眼。来人墨发墨眼,眉目疏朗,手执一柄绣金云纹白绢折扇,步履端的是一派秀逸,不是绝顶的好样貌,却也是器宇轩昂,英姿不凡,一身宽袍白衣穿在他身上倒是有几分飘飘然如谪仙般的感觉,单看面目,此人如何都是如玉般的谦谦君子,只是……此人便是当日设计送叹希奇来天痕的柳逐风,他的心机如何,叹希奇从来不敢小看。
      “哈?我要知道什么?”叹希奇转过头去冷道。
      看一眼温泉之畔的那一株神树合欢,柳逐风折扇敲着手掌道,“梦清,‘相思树底说相思’,逐风之意,郎君如何真能一丝不觉知?”
      “我叫叹希奇。”叹希奇似笑非笑地接了句,“你冒着那么大的险骗过帛曳,来此处就是为了来恶心我?”
      唇角微微一翘,真假难辨的笑容浮上了柳逐风的面颊,“唉,怎么说帛曳大人也是梦清的大哥,这般直呼其名,若是被人听到了,大约又要有人非议天痕少主你毫无教养了……”
      叹希奇闻言冷笑了两下。
      上前两步,在叹希奇身侧蹲下,柳逐风贴近叹希奇为其解开身上厚重的狐裘,“我对少主的心思,早在十八年前找到少主的时候,就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示过了,少主现在难道不清楚吗?”
      避过对方故意在自己耳边的呵气,叹希奇眸子里的嫌恶毫不掩饰,嘴上冷然道:“我明白什么?明白你从当年开始就如何在打我主意,想要利用我重振你柳家的家业?你有值得让人信任的地方吗,柳大公子?你骗的我还少吗?”
      柳逐风将叹希奇那件狐裘取下,扔到一旁。厚重狐裘一脱下,叹希奇的身形就完全露了出来,隆起的腹部夹在腰间,十分显眼而沉隆。
      “你这么说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柳逐风突然出手,点了叹希奇周身的几处大穴。
      叹希奇身子一软,一时动弹不得,就倒了下去,柳逐风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接过叹希奇搂在怀里:“你果真的是一点功体都没有了。”
      被人制住,叹希奇倒是很镇定,只语气不善道:“全拜你当日欺骗所赐。”
      柳逐风的目光飘过叹希奇的腹部,眸子里划过一丝异光,意味不明地笑着摇摇头,柳逐风道:“不,不是我,是这个小东西夺了你的功体来保护自己,如果说错,也是留下这个东西的人的错,你说呢,梦清?”
      “我叫叹希奇,不是黎梦清,别叫的我这么恶心。”
      “哈!梦清,你在帛曳面前如此的乖顺,而在我面前却为何不能虚与委蛇一分?向我强调你原来的名字,是因为黎梦清和柳逐风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可惜……我现在真是可惜黎梦清和柳逐风都是男儿身,天痕的规矩……”柳逐风一手捆着叹希奇的肩膀,一手抚上对方腰腹间那隆起的弧度,隔着衣料,掌心的触感柔软温暖,隐约有软软的蠕动感,“当初我就告诉过你,那药的副作用极大,你不听我劝告,我也没办法。天痕之脉,生来顽强,一旦成型便可感知外界事物,它知晓你要杀它,不愿就此逝去的它自然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现在的局势,我确实有一点点后悔让你服了那药……我更是悔不当初,为何当年我就没立即将你带回天痕,容你一直放纵,现在都收不回心了……”
      “……你冒险前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吗?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自然不是。”
      “有话直说。”
      “在谈正事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叹希奇不语,柳逐风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自愿去神柱思过,其实是为了一个人。帛曳大概也想不到,我的目标是神柱的明堂,在那里,我终于看见了白清漪的画像,那个号称天痕百年一见的美人。帛曳那个怪物,也居然会有情……不过,他终究是死了。”
      抬起叹希奇的下巴,柳逐风手轻轻抚上那张绝色的面孔,“你知晓你的模样有多像你的生身之人吗?”
      叹希奇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苍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你这一身白衣宽袍、紫发披肩的模样,真是像极了那张画上的白清漪。白清漪原本是梨园出身的倡伎,帛曳成年礼之时将他收入门下做了堂客,虽未有典礼,但天阙上下谁都知道帛曳和白清漪的关系。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但是帛曳的亲弟弟,主上的亲子,居然也是白清漪的亲生儿子,哈!多么荒诞的关系,这么想来,当年主上瞒了我们不少事情啊……”
      “比起你的这幅脸孔,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张文雅的伪君子面孔。”叹希奇睁开眼眸,突然开口道。
      “哦?”
      “起码手脚还算干净,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
      “哈!梦清讨厌我,那梦清很喜欢那个姓墨的?”
      叹希奇不语,闭上眼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面上的厌恶之感。柳逐风见此,笑了一下,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上对方的双唇,一时间,温泉池畔除了水声,皆是两人的唇舌交缠的呼吸之声。
      许久,柳逐风起脸,抬手慢慢擦拭唇边渗出的鲜血,勾着嘴唇笑道:“梦清,咬的舒服吗?”
      叹希奇仰躺在对方怀里喘着气,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戾气:“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的限度。柳逐风,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要么你现在给我滚,要么就等着蹲天阙的大牢。”
      柳逐风冷笑:“我在周围布了结界,这里发生多大的响动,外头的那帮子人也是感知不到的。人都被你支到外堂了,我的少主大人,你难道不是想单独和我相处?”柳逐风眼中有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拉开叹希奇的外衣,柳逐风的手伸进了叹希奇的胸内,动作也紧了许多,叹希奇被他摸的呼吸急促,脸色也有些发红。
      感受着到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游走的触感,叹希奇气的浑身都在抖,最后,他终是爆发般的切齿地叫道:“墨倾池,你再不出手,等会你要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一丝一毫!”
      话语落,只听到一阵风响,一道墨色气流就朝柳逐风背后射去。
      一声喊叫,是要挟,亦是对敌人的提醒,柳逐风眸光一寒,揽着叹希奇旋身而起,折扇在手中一转,那墨色气流就被折飞出去。
      但闻一阵巨响,温泉水池蓦然炸开,水花四溅。
      水花在空中腾飞,喷珠溅玉,片刻之后,水色落地,便现出一个黑衣黑裤黑巾罩面之人。
      那人身形高大,立足于温泉水畔的断石之上,一双收敛情绪的眼眸好似冷电,只单单那一站,便有一股山凝岳峙的气势,仿佛一挥手便可斡旋风云。
      柳逐风看看那个黑衣人,又将目光转向叹希奇,“梦清早就知道这个姓墨的跟来了——想玩螳螂捕蝉,可惜还不够……”柳逐风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派潇洒之意,一双墨色眸子却满是残忍的兴奋之感,仿佛见了猎物的猎人一般,“我会让你几分,可我不会让着这个人。”
      “到天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功体恢复了。”叹希奇睁开眼眸,幽紫的瞳中冷光寒亮,“所以我就是在等现在——”
      “恩?”
      被措不及防的一掌打在胸口,一阵心脏碎裂般的痛感朝着柳逐风猛然而来,闷哼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重创之下,柳逐风手上也一时失了力道,叹希奇旋身脱离而去,待他站定,只看着柳逐风冷冷一笑:“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滚了。”
      柳逐风捂着胸口看他:“你的功体?”
      叹希奇未回答,面无表情道:“现在还是刚才给你的选择,要么立即给我滚,要么等着蹲大牢,让你柳家成为天痕的笑话。”
      “哈?什么意思?”
      “擅闯长泽宫,对天阙少主图谋不轨,这两条还不够你的罪名吗?”
      “呵——”柳逐风取了随身携带的巾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角瞥向一身黑衣的墨倾池,突然笑的猖狂道,“对少主图谋不轨的人不是我柳逐风,而是另有其人。”
      叹希奇会意冷笑道:“颠倒是非也要有人肯信。”
      “梦清说的是。可这句话……”折扇在手中一转,柳逐风周身顿时一阵光耀而起,片刻后,光耀落定,柳逐风面颊血色如初,手握折扇从从容容的模样,似身上的伤痛一点也不再有,“我要原话送还给你。”
      顿了顿,柳逐风手中折扇指向黑衣蒙面的墨倾池,笑道:“梦清你说,是我天痕少主护卫长身份的柳逐风的话能为人信,还是这样装扮来此地的外来人说的话可信?”
      取下那罩面的巾布,背着月色,墨倾池眸子里划过一丝冷锐。
      叹希奇亦沉下面孔,他明白柳逐风的意思,也清楚柳逐风说的是事实,他这个少主,不过徒有虚名,说的话还不足以动摇什么,更不足以与柳家大公子的话抗衡,沧澜垂客居这事如果捅出来,任何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他都能预设的到,如果墨倾池不在这里也就罢了,但……
      “你想怎么样?”
      “是打算开口求我了吗,梦清?”
      叹希奇嘲弄地看着柳逐风:“我真是讨厌你这幅得寸进尺的面孔。你刚才说的没错,墨倾池在这里,你怎么都会没事,可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是闭门思过的时候,并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果我现在把帛曳找来,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如何?”
      “何意?”
      叹希奇掏出一个半月状玉佩挂饰,捏着举向柳逐风,“你应该认得,这是帛曳的贴身护佩,只要我以心法催动它,就能立刻让帛曳感知到我所在之处的处境,柳逐风,要不我们现在来打个赌,看看帛曳究竟会怎么处理这地的事情……”
      捏着玉佩的手越来越紧,眼瞧着金色的光芒从叹希奇的手心处淡淡升起,柳逐风从容的模样终究不复:“来日方长!”
      凉凉瞥了墨倾池一眼,柳逐风莫名地勾唇一笑,折扇一挥,撤了四周的结界,在一阵轻烟里转瞬消失。
      柳逐风一走,这地便只剩下墨倾池和叹希奇两人了,气氛一时间冷凝下来。
      多月不见的两人,心境早已不复当初,比起方才的剑拔弩张之气,现在气氛更尴尬地让人心乱如麻。
      冷月清辉之下,墨倾池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看上去更清冷了三分,叹希奇对着那一双灰青色的眸子默默不语,墨倾池亦然。
      僵持还未进行多久,却是叹希奇目光一收,身子一晃,再也强撑不住,一口鲜血就溢出了嘴角。手中的玉佩也跟着脱力掉落于地,叹希奇眸子一闭就要往地上倒去。
      墨倾池微微吃了一惊,瞬间,足间一点,起落间就移到叹希奇面前,扶住对方。
      “你刚才强提了内劲方会出现现在这般气血翻涌的昏厥状态,你现在的内劲……”摸到对方那虚弱的脉息,墨倾池看一眼地上的玉佩,“连催动这块佩玉都不够。”
      叹希奇倚靠着墨倾池,勉强睁开眸子幽幽望了他一眼,勾了勾唇笑道:“圣司难道看不出,这就是块普通的佩饰而、呜……”
      腹中猛然一阵剧烈的翻滚,痛的叹希奇身子直蜷了下去,靠在墨倾池怀中,身后亦冒出一阵阵的冷汗来。
      “你……”
      墨倾池看着叹希奇按着肚子,额上直冒汗来,一双清冷的眸子不由地瞥向顶着自己腰际的、叹希奇那不正常隆起的小腹,神色复杂,“它是我的孩子?”
      叹希奇捂着小腹不语,手指蜷了蜷,墨倾池悬着的手,终是摸上了那圆隆的肚子。触手的感觉绵绵软软,带着叹希奇特殊时期特有高热的体温,因为柳逐风之事,叹希奇身上几乎只有一件中衣,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很明晰地感觉到掌下那生命活跃而剧烈的动作。
      一股奇妙的电流感触过平静的内心,奇异的感觉之中,一只类似小手的东西隔着绵软的肚子顶了顶墨倾池的手掌……灰青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内心涌出一股莫名而奇妙的暖意,墨倾池问道:“它吸收了你的功体来保护自己?”
      叹希奇这时候也终于缓过了一口劲来,却是一把推开了墨倾池。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脚步不稳地勉强站住,叹希奇按着小腹意味不明地嘲讽道:“不然你它为什么可以活到现在?”
      灰青色的眸子中微起的暖意突然被这句话地消弭了下去,还没等墨倾池有反应,便是听得伴着混乱脚步的喊叫声从外头传来:“有刺客!快去保护少主!”
      “柳逐风把垂客居原有的外部结界也打破了,他想引人过来!”叹希奇眸中精光一闪,当机立断,转而看向墨倾池道,“圣司,现下只有委屈你帮我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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