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GL）》墨钧

46、第四十四章

　　司绯石不高兴。
　　夜深，却不静，再过一个时辰，洞庭湖会就要开始。而此时，正是人最多最乱，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司绯石现在很不高兴，身为游仙门小师叔的司绯石不高兴，自然就会让别人也不太高兴。她隐蔽在暗处，足尖轻轻一点，脚边不起眼的小石子顿时变成了杀人无形的暗器，将人打晕在地。而就在那无辜者的身后，一道黑影轻轻晃动，悄默无声的落下，只有那月光微亮，映出半截面具，一闪而过。
　　唐霁青伸手在那可怜的昏迷者身上轻轻一抹，摸出了一串钥匙。司绯石看着那娇小的少女驾轻就熟的打开库门，只左右望望，再一招手，于是一群彪形大汉便轻车熟路的潜入其中，将各个水寇送上的贺礼搬得精光。
　　司绯石一边无所事事的放哨，顺脚解决了几个似乎发现不对的守卫，一边看着唐霁青那扬起的笑容发愣。她极少看到唐霁青这么开心，因此她不禁自问，自己这般放纵，是否真的要在江湖中塑造出一个女山大王。她想想以唐霁青现下的样子，肆意屠杀或许不可能，但雁过拔毛那就是一定一定的了。
　　想到这里，司绯石就想叹息，想叹息就觉得不高兴，不高兴她就再踢晕了几个库门的守卫，让唐霁青开锁开得不亦乐乎，眼睛落到金银珠宝中拔不出来，整个人都要乐得飞起来了——这大概是让不高兴的司绯石唯一高兴的事情了。
　　“你放心吧，我吃饭，是绝不会让你喝粥的。”唐霁青手里捧着珍珠手串，翡翠手镯，玛瑙印章，翠玉腰带，回过头去笑眯眯的对司绯石说。她们打劫了好几个库房，但是船吃水深度有限，因此到底没有一路打劫到底，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一帮水贼们兴奋不已了。黑吃黑有违道义，但干了这一票，老子早就离开这条道了，从此江湖上只会留下哥的传说，谁还管道义？
　　寇三早就商量好了，他带着岳敏文等人参加洞庭湖会，其他人等则将宝物潜藏在湖底，这样，等大家离开，他们再大摇大摆的回来取就是。这一招就连司绯石也点头叫好，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司绯石几人干活那是极为迅疾的，待到时辰到了，他们已经乔装完毕，汇聚在了寇三周围。寇三做默默无闻的水贼久了，何时像现在这般被武林高手环绕过，因此人尤其显得精神，整整衣裳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虽然中间也因库房被盗一事被拦着搜了船舱，但几人胸有成竹，成功的混了过去。
　　库房盗的并不多，但洞庭湖会举办在即，主办方就算再着急，也只能暗中查寻，免得坠了洞庭湖会的威风。而此时月上中天，湖面上却影影绰绰，船上皆不点灯，看上去有种奇妙的诡秘感。寇三按照湖会传统指挥着船行，也不点灯。几人站在船头处，遥望过去，前方那巨大的光亮显得尤其醒目。
　　寇三的黑水帮在这长江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帮派，前方首位自然不会有他们的位置，因此只是远远的落在后面。所幸几人的眼力都颇为不错，因此也看清楚了那处光亮处。只见数十根大木桩子呈盘旋之姿，层层拔高，而顶处却是一个平台。
　　小船拥挤，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却都没有声息，而后有一魁梧的身影就如灵猴窜动，踩着木桩而上，最后落在了顶处。那是一个年逾四十的魁梧汉子，穿着葛衣，那双手尤其长，几乎过膝一般，而那手掌则如蒲扇那般。那汉子哈哈一笑，中气十足，抱拳团团做个揖，道：“各位同道，在下葛卜，乃是七十二连环寨清风寨中人，得江湖同道不弃，起了个诨号“蛟龙混手”。”
　　他那诨号一出，立刻引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而这葛卜也停了停，颇有些自得的等待着惊呼过去。司绯石常年待在道观，唐霁青行走暗夜，岳敏文苦读诗书，对江湖事都是一知半解，只有那寇三惊呼数声，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到三人略有些茫然，于是立时解释道：“这葛卜乃是清风寨自寨主之下第一人。而蛟龙混手则是说对方水性高超，一双铁掌施用如盾一般，绝无漏洞。”他这般说来，又暗自观察三人的脸色，只见他们都是面色如常，既不觉得鄙夷，又不惊讶，心中暗叹几人都是人杰，真是半点不为外界所动。
　　那一头葛卜也虚虚说了几句，不过数句之后，倒是画风一转，道：“这一年来，有些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家伙死了，有些我们没见过的小家伙则冒了出来。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长江之上，七十二连环寨就是规矩，就是方圆。大家都想发财，不过想要发财么，自然得按规矩走。”他说着，拍了拍掌，数个年轻人便跑了出来，他们穿着各色衣裳，彼此之间都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葛卜笑笑，道：“今年共有七个帮派争地无果，既然求到了连环寨中，自然得按咱们规矩走。”
　　寇三则低声解释道，这些家伙代表了自家帮会，彼此之间往往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们得各施手段，从最下方的木桩一直跳到葛卜所在的木桩上，其中生死自负，十分残忍。他声音压得极低，没江风一吹就仿佛要散去了。专心听话的几人倒不在意，只是唐霁青却突然转头过去，看向了另一边。
　　司绯石很快就察觉到了唐霁青的心不在焉，于是靠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我听到了浪声。”唐霁青皱着眉头，此刻鼓声阵阵，以鼓舞那些以命相搏的年轻人们。这声音干扰了唐霁青的感知，若不是她从小就有专门的训练，否则也很难发现那一处微妙的不同。不错，那是与现在这些水寇所截然不同的，带着凝实杀意的气息。
　　很快，司绯石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她皱起了眉头，转头过去时，正好看到朝她看过来的岳敏文。
　　“不动为宜。”岳敏文道。司绯石和唐霁青则不再开口，此时若要离去，那便太过显眼，因此不动为好，只是额外的准备还是需要的。这样的应急措施则是唐霁青所擅长的，她当下便侧头过去，叫来寇三，又摊开地图，细细吩咐一阵。这茫茫水泽，就算以他三人之力，也很难逃跑，不如合理利用资源。
　　就在几人暗做戒备与打算时，那一头站在高台上笑眯眯看着众人的葛卜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陡然转过身去。这一下仿若一个什么信号那般，就在那茫茫水雾中，陡然亮起了灯光。而借助着那灯光，众人也看清了一艘楼船正破浪而来。此时洞庭湖会中的众人有多安静，那一处楼船便有多热闹，只听得箜篌声起，琵琶声急，少年男女们高声叫好与大笑，就仿佛是一艘普通的画舫。而再联系到此前一刻，那一处分明寂静无声的情况，众人便觉得这一幕分外的诡秘。
　　“来者何人，尽管报上名来，何必畏畏缩缩，装神弄鬼！”葛卜双腿一叉，厉声道。他内力灌注在声音中，高呼时就如雷霆一般炸在众人耳际。但那船船速不变，音乐不变，就连笑闹声都不曾变过，就那样直直的朝着众人驶来。
　　葛卜冷笑一声，大喊道：“取我弓来！”他在这长江上纵横二十多年，在陆地上不敢保证，但是在水里，他当然是当之无愧的霸王。此刻受人挑衅，他自然满腔怒火，他要断其风帆，斩其船舱，让这些胆大妄为之人明白谁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葛卜不善用弓，但握在手中的那也是一百来斤的重弓，他拉弓如满月，大吼一声，箭似流星，就朝着那大船上的风帆上射去。去了风帆，这大船就失了动力，自然能让人为所欲为。
　　就在那箭似流星逐月，即将飞往风帆处，船舱中悠悠走出一个少年。少年长身玉立，不过双十年华，他脚尖一点，整个人便飘飘扬扬的飞上去。夜风之下，少年白衣飘然，腰间那根红色的腰带随风而动，格外潇洒。他看上去动作飘然，似慢实快，后发而先至。只见他大吼一声，寒光一闪间，手上就多了两柄弯刀。他将腰肢轻摆，整个人滴溜溜的一翻，而掌间弯刀似明月，清清冷冷，飘飘洒洒的扑散开来，合着少年人清朗的声音：“银月斩！”
　　而那箭就断在一片刀光形成的月色中。但葛卜可不是个得理会饶人的人，当下他不再开口，只听得弓弦蹦蹦蹦连续响了数声，此时那少年就在半空之中，按说早就该被这连续不断的弓箭射成了筛子。但那少年却不慌不忙，他往后一翻，足尖在身后风帆上一个借力，整个人便跳跃起来。那两柄弯刀在他掌间凌乱的晃动起来，一瞬间就从明月光化成了热力无限的太阳。阳光让人无所遁形，那少年的刀光也是如此，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过后，少年人就安安稳稳的停在了船头。他的衣服依然是那样的洁白，他腰间的红带也依然是那么醒目，就连他的呼吸，都那么安然，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
　　葛卜脸色有些白，而少年人还站在那处，用着少年人独有的天真残酷说道：“吾尊教主令，这长江上的主人，应换一个了。若是七十二水寨不满，我们自然也可按规矩办。”
　　这一声后，江上一片死寂，但大家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高台。这曾是七十二连环寨立下的规矩。若想要抢到自己愿意的那一份，自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上了高台，生死自负。
　　七十二连环寨，向来有一人站在高台上。
　　而此时，葛卜就站在上面，站在上面的人，按规矩，当然是生死自负。

作者有话说

　　那个啊，我打算签约了，看看大家是个什么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