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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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夜过去，蜀地的清晨总是迷蒙而湿润的，因在长江畔，清晨时分，还起了迷蒙的大雾，笼罩在整个江面上。船家倒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笑道：“雾山有雨雾河晴，今天怕是难得的好天气呢。两位客官真是好运气。”
司绯石倒不觉得遇到晴天是什么好运气，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与唐霁青一起进了船，坐到一旁不动弹了。船上大部分都是那包船商人携带的仆役与镖师，剩下的则是如司绯石这般，出一些钱物，借个地方，顺江而下的散人。她二人虽然相貌俱佳，但腰间挂着长剑利刃，许多人也只敢遥望，不敢上前搭话。那商人是个本分的，又极为稳重，与司绯石谈话时中规中矩，他似也知道两人相貌容易惹事，因此对镖师额外吩咐了一番，有那惹事的，便由镖师出面。镖师魁梧，又是男人，自然威慑力更强，就算初期有个什么矛盾，也很快就被镖师们压了下去。因为此，司绯石又额外给了那商人一些财物，以充感谢之意。
蜀地少阳，因此有蜀犬吠日之说，说的便是蜀地的狗少见太阳，见了阳光，便会狂吠不止，以此形容少见多怪。而那船老大说的也果然不错，待到江河雾散，只听得船上有人兴奋的叫一声：“出太阳咯！”于是一群人都笑着站了出去，晒晒太阳。
司绯石张眼望去，只见人们一个个立在那处，就像是一个个急需阳光滋润的小树丫似的，不禁笑了起来。她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唐霁青，笑道：“你要不要也去晒晒？”
唐霁青放下手中的九连环，略带迷茫的看了会儿司绯石，又看看外面，静默片刻，突然道：“你想吃鱼么？”
司绯石沉默片刻，摸了摸最近日渐丰腴的腰上软肉，痛苦的回答：“吃！”
于是当晚吃是唐霁青亲手抓来亲手做的活水鱼。鱼自然新鲜无比，唐霁青手稳又快，鱼肉片片匀称，码在碗中，葱姜调味，活水鲜煮，红红的辣子铺在碗底，勾得人食指大动。最后一泼热油往上一倒，就如画龙点睛一般，花椒的麻，辣椒的辣，鱼肉的鲜，葱花的香，一下子活了起来，扑散开去，只引得船中众人个个不停的咽唾沫。只可惜，眼前那个小小巧巧的女子并不是个好惹的。众人想起白日里唐霁青捉鱼时那分干脆利落的身手，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如同仙女般的姑娘大快朵颐，心中暗暗失落。
如此这般，江流一日，便过万重山。一路上的散客上上下下，船主偶尔上船更换货物，其余时间也是静静的待在舱中。江水在蜀中时并不如何宽广，待过了三峡入了湖北，江水就一下子拓宽开来，浩浩汤汤，如同海洋一般。江面上船只如流，往来如织，繁华又热闹。
江风和煦，这一日，入了湖北境，船主终于停下，两人便拜别了船主，再次换船继续往下游而去。此次的船也是货船，只是要小了许多。租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货商，不爱讲话，他自言自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没钱财请护卫。司唐二人艺高人胆大，倒不以为意，交付了订金，就此上了船。
船上生活，都是大同小异，吃腻了河鲜，便觉着江风都带着令人不舒服的腥味。再过得几日，远远的可看到浩淼水泽，以及蜿蜒而行的山影。一问之下，船老大乐呵呵的回了句，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八百里洞庭将至。船行至此，缓缓稳稳，夏日艳阳天，莲叶何田田。两人也不嫌舟迟，司绯石张臂捞起一张荷叶，折出一顶小帽，戴在头上遮阳，也别有一番的雅趣。
唐霁青见了司绯石的样子，倒是如往常那般正襟危坐，严肃得很，只是唇边蕴着一抹笑，她悄然靠近了司绯石，话音低不可闻：“身后有船跟行了两日。”司绯石闻言轻笑一声，又推了唐霁青一把，好似对方讲了什么笑话，两人笑闹一般。就趁着这一推一让间，她已经侧头看清了后面不远不近缀着的小舟，乌篷长杆，倒是和寻常的打渔人家没有什么区别。撑船的船夫赤着双腿，赤裸的胸膛肌肉虬结，站在船头，却是稳稳当当的，看得出有极好的下盘功夫。
司绯石轻笑了一声，看着周边的景物，她们离有人家的村镇是越来越远了，想来不用多久，对方就会忍不住要动手了。就在傍晚时分，江水行到一处收拢处，只听得岸边有人喊船家。
众人一起望过去，只见那沙洲上站着一个落魄书生，一身的粗麻淡蓝色，衣摆被泥土沾染得点点土印子。他一张脸有些花，背上背了个包袱。见众人看向他，他抹了一把脸，更是显出几分狼狈来。他挥动着双手，又对船家做了一鞠，道：“船家船家，可否载小生一程？”
船家见状，却不敢言语，只是侧头看主家。那商人闻声而出，上上下下的看了书生数眼。书生顿了顿，随即满脸堆笑的凑近了些，在怀中摸出了一锭碎银，双手捧到跟前来，低声道：“这些银两，以充船资，可否……”
那商人点了点头，接过银子，就转身进了舱中。而那书生见状十分高兴，急忙靠近过来，却不想身子一歪，就要扑倒在泥潭中，他惊呼一声，双手乱挥，闭上眼睛。但手臂处被人一拖一拽，他啪的一声，扒在了船上。这一出实在太过狼狈，引来众人的哄笑声。他似乎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样子，慌忙抬头，只见面前立了个白衣青衫的女子。女人梳着未婚女性的发式，垂下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动着，额间那一点朱砂殷红似血，落在白玉似的肤间，仿佛烙印一样，让他的心尖都感受到如同灼烧似的温度。
“你没事吧？”司绯石站在那处，一手挽着发，轻笑着问道。
书生愣愣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急忙站直了身体，躬身道谢。他一张脸涨的通红，喃喃道：“小生，小生名叫岳敏文，敢问……敢问小姐……”
他话还未尽，只闻得一阵香风飘动，而眼前的佳人已然转身离去了。岳敏文啊了一声，但那句小姐芳名到底没有问出口去。他左右四顾，只见其他人都望着他低低的笑，顿时大是尴尬，急忙缩到一个角落中，不再说话了。
而这一边，司绯石走回了唐霁青身边。唐霁青早已放下了一直把玩的各种玩具，乖巧的坐在那处，就如一个温顺乖巧的孩子。司绯石见状，弯了弯眼睛，她伸出手去，唐霁青抬眼看了她一眼，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司绯石又是一笑，亲昵的捏了捏对方的手掌。唐霁青生得矮小，骨架也小，手掌柔若无骨，握在掌心间，就让握着一块温润的软玉。司绯石浅浅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就仿佛是吐出心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烦闷。她动了动身子，肩膀挨着唐霁青的肩膀，呼吸吐落在唐霁青的耳畔，低声道：“看出什么来了么？”
唐霁青被那呼吸吹拂得觉得耳根处有细密的瘙痒感，她轻轻的动了动，唇角处压着笑意，也低声回道：“下盘极稳。”
司绯石闻言一晒，又轻轻的捏了捏唐霁青的手，把玩着对方的手指，嘴唇微动，声音细而密，只唐霁青一人可闻：“我认得他。”
唐霁青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司绯石。而司绯石却不言语，拉过了唐霁青的手掌，以指为笔，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字。她的力道又轻又柔，落在唐霁青的掌间，就仿佛落在了她的心底，细细密密的引出一串瘙痒。唐霁青忍不住缩了缩手，却见司绯石用力的抓住她，又抬眼来瞪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实在是没有什么威力，反倒像是撒娇那般……
唐霁青垂下眼眸，不敢再动，而司绯石专心写字，却未注意到那双白玉似的耳垂悄悄的腾起一片胭脂色。
唐霁青定了定神，好不容易从那痒中认出“经道书院”几个字。经道书院与行走夜色的唐家，卖命朝廷的六扇门，又或是武林领头的游仙门都不同。如它的名字那般，它是教书育人的书院，院中子弟首先学的是经史子集，修的是浩然正气，靠科学入仕途的举不胜举，而且……存在历史也是极为久远。而书院中人，一半在朝堂，一半入江湖，若是他不说，谁也不知这院中人是饱读诗书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那豪气壮阔忧国忧民的豪侠。
就在唐霁青凝神沉思的时候，司绯石已经松开了手。唐霁青无意识的用食指与拇指摩擦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司绯石。司绯石仿佛知她心中想法那般，只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唐霁青闻言，便静下了心来，司绯石说的不错，不管这个岳敏文是个什么来历，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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