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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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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既定,剩下的,只有全力以赴赶路而已。司绯石两人经过城镇之时,偶尔也能听闻红衣教中似是出了什么变故,但这已于她们二人无关了。有时,甚至能看到焦头烂额的徐知实出现在大街小巷,似乎在追查什么人。但一旦过了叙州,进入滇境,这些人和事,就仿佛如阳光下的白雪,再也看不见踪影了。
一旦入云南,色彩就仿佛一下子多了起来,阳光璀璨下,那些红的,绿的,粉的,黄的,各色的植物,还有各种动物,热热闹闹的扑入眼中,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和蜀地不同,唐霁青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也就终于有了心情去问一些早就想问的事情。
此前在圣殿中的六块石碑,被司绯石强记了下来,陆海成碎掉的那块石碑,其实是司绯石一开始就记住的。她们当初阻拦陆海成,其实早就布下了陷阱,各人的站位所在,就是将陆海成往那个方向逼。后来两人脱困,司绯石怕自己忘记,也早早的默画下来,交到唐霁青的手中。
唐霁青看不懂上面刻画的那些东西,上面的形象似乎很像什么文字,但是又不属于唐霁青认知中的所有字。但司绯石倒是很有经验,每日里拿着什么石头刻刻画画,到了夜里,再蒙上唐霁青的双目,让她以手触之。这么一摸,唐霁青这才发现,上面并非什么文字,而是一个个的小人。小人们或卧或立,或飞或走,组成了一个一个的动作。
“这是……”
“这就是隐藏在石碑上的秘密。”司绯石笑眯眯的看着唐霁青“学一学吧,应是大有裨益。我的一身内力,就是这么学会的。”
唐霁青就一下子想起了此前在甬道里的约定,她见司绯石做出一副“我要讲故事啦,你快来听呀”的表情,于是摸了摸怀中的面具,心中也升起了一些释然和好奇,于是乖乖的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了。
此时两人各自骑了一只小驴子,驴子们都是脾气不好的,哼哼唧唧个不停,你若想让它快,它便偏慢,你若想它慢,它便非要跑上一跑的性子。不过两人此时倒也不急,更何况,现下里春日阳光融融,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真是听故事再好不过的时候了。
司绯石如今年方二十二,在大明朝已经算是老姑娘了。老姑娘司绯石有记忆起,就在游仙门。那时候游仙门内没有那么多的小师弟与小师妹,老大卫诚元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道士,而老二常若虚是个整天跟在师兄身后的眼泪包。因此作为女孩儿,还是长辈的司绯石,在游仙门内极为受宠,大家有点什么好的,都爱往她那送,也由此养成了小师叔骄纵跋扈的性子,最终成为了游仙一霸。
这本来没有什么大碍,无非就是闹得道观鸡飞狗跳,惹得山中猫嫌狗厌而已。司绯石说到此处,看一眼唐霁青,小姑娘点点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认真的道:“原来你从小就讨人厌。”
从小就讨人厌是什么意思!现在明明很可靠好么!司绯石暗地里咬碎了小手绢,整理整理破碎的心情,继续讲故事。
话说猫嫌狗厌的小姑娘司绯石打小就是个武术奇才,但小时候的她却并不爱武术。想想也可以理解么,哪个小姑娘不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个小姑娘愿意天天混在一群小道士身边哼哼哈嘿?而且游仙门的规矩还是大早就要去墓地练胆气。所以一直长到九岁,小姑娘还是个顽劣又只会花架子的小姑娘。
游仙门是名门大派,立派千年,其中交好的门派不计其数,又有许多其实是亦正亦邪的。就连当初的唐门,也不能说是正派,照样跟游仙门暗中往来。有时候,两派相聚,台上长老们一碰头唠嗑就开始吹。你敢夸自家弟子乃百年不出世的天才,我就敢说自家徒儿是千年才一遇的奇才。其实这也正常,你看寻常人家里,哪家亲戚一相遇,问的就是,你家老公收入多少,再顺道夸一夸自家老公。夸完男人夸孩子,夸完孩子夸后台背景。总而言之,人一老,就好这个,哪怕是那些武林宿老们也不例外。
按说夸一夸也没啥,但架不住司绯石确乎是个天才,同时又是个拳脚功夫不怎么样的天才。所以就总有不服气的孩子跑来欺负司绯石。开始时,司绯石还能听听师父师叔们的劝告,不作理会。但若是对方激上一激,小霸王怎么能忍?这一打,就出事了。对方下手狠,小霸王被揍得激出了血性,合身扑过去,两人就那么滚下山崖,一直滚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而且这么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里,她靠着洞口处落下的雨水与掉落的果子活着。
当初和司绯石滚下洞中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心性原本就不佳。对方怨恨司绯石将他困在石洞中不得天日,心性更是扭曲到了极点。这三年里,司绯石与对方斗智斗勇,各自吃了许多的亏。到了最后,司绯石还是上了好大一个恶当,困在六块石碑的斗室里,独自待了很久。
因为眼不能视物,司绯石只能靠着摸索,这才发现了石碑上的奥秘。也正是因为她发现了石碑的奥秘,也正是因为她发现了石碑的秘密,才没有被对手害死。后来当她杀了对手,依着石碑上的武功重新返回游仙门时,她已经活像一个野人,长发拖地,衣衫褴褛,甚至连话都不能完整的说清楚。
司绯石说起这段往事时,眉目间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她甚至还带了点微笑,这似乎变成了她记忆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往事。是可以向别人倾述,自己却没有什么强烈感情的事情。
唐霁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司绯石的肩膀,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被宠养大的乖孩子。”
这句话是说自己不像她想的那么乖,还是同情自己没有被宠养大呢?司绯石一头雾水,原本以为自己会因对方同情而升起的恼羞成怒,也全数淹没在了这一头雾水之中。她眨了眨眼,生硬的转过话题,道:“这两处石碑数量相同,方式相同,恐怕是同一时期的产物。只是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瓜葛。”
“左右想不明白,想来也没什么用。你若实在是想知道,待到我们到了唐家谷,你问问谷中老人,或许有知道一二的。”唐霁青倒是光棍得很,她们两此前讨论过石碑的年代,只觉得那年代应该是极为久远的。若是数个朝代之前的事,如今知晓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全当做一场奇遇为好。
司绯石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对此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朝唐霁青努努嘴,意思是“该你了。”
唐霁青摸了摸自己的白银面具,清了清喉咙,这才道:“我们做杀手的,当然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面容。我的易容术一向不好,阿爹便给了我这个面具,使我日后长大了,出任务时不至于杀人时被人看见了真面目,被人张榜追杀。后来么……”唐霁青把面具拿出来把玩着“后来我们家出了那样的事,我想这面具是我阿爹予我的唯一遗物,便随时戴着做个纪念。左右我的易容术最差,万一被人发现,也不至于连个遮挡也没有。”
唐霁青的解释倒是轻松又简单得很。没有什么戏文里的苦大仇深,也没有众人脑补的什么立誓不取。司绯石张了张口,她觉得自己有些憋屈,用了自己好大一个秘密,换回一个轻飘飘的解释。真的好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