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GL）》墨钧

16、第十六章

　　司绯石与唐霁青将黑锅往徐知实头上一扔，生怕徐知实动用官府，索性连客栈也不回了，只是趁着月黑风高，以壁虎游墙功翻过城墙，避开站哨的官兵耳目，投入到了莽莽荒山之中。
　　大山之中，是与城镇里不同的一番危险，但两人艺高胆大，一点也不耽误，没入林间，一个如猿，在林间攀枝飞树，一个似仙，自树巅御风飞渡。两人从一开始的齐头并行，再到后来的隐隐比拼，一个仗着自己内息绵长不休，一个手段叠出。
　　最后两人一同落在山巅上，并肩而立。山下云海滔滔，金乌初升，晕出一圈光晕，两人笼在其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起看着前方的云海与朝阳。许久之后，司绯石轻声感慨道：“若不出门，焉知世上有如此美景？”
　　唐霁青却是不语，她索性坐下来，将怀中的金银财物都捞了出来，一一清点。司绯石见状，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蹲了下来，看着唐霁青手中握一个巴掌大的算盘，正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问道：“我真是奇怪，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底是塞在哪里的呢？”
　　唐霁青飞快的扫了她一眼，转瞬间又移回了财物上，道：“这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恕不能道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将算盘归位，一脸的满足“打劫可真是比做杀手好赚许多。阿二阿三对我说的时候，我原是不信的……”她目光闪动，做出一脸沉思，仿佛下一刻就要转头去做那绿林豪客的营生。
　　司绯石见状，摸了摸鼻子，又想了想，这才道：“阿大姑娘……游仙门到底是名门正派，你在我面前这样说，怕是，有点，大概，也许不大好吧。”她毫不怀疑，以唐霁青的层出不穷的手段，敢作敢为的性格，若是做了绿林，便必定是最好的绿林。到时候与一帮豪侠提起当初时，说不定就会道：“想当年，我与那游仙门小师叔云中仙子司绯石一起做了一笔没本钱的买卖，从此食髓知味……”
　　一想到游仙门百年清誉怕就要毁在自己手里，司绯石再是不羁，那也不能接受的，于是急忙道。不想唐霁青只呆呆的看着自己，司绯石疑惑的眨眨眼，又问道：“阿大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唐霁青身子一抖，别过脸去，嗯嗯啊啊了一番，到底没将自己的真名告知。她咳嗽了一下，正经道：“我们须得尽快到下一个镇子，将东西典当了。”
　　“唔……”司绯石总觉得唐霁青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细想片刻又无迹可寻，只得弃了这想法，道：“你就这么缺钱么？”
　　唐霁青闻言叹息一声，言语中充满了生活的疲惫，道：“谷中老老少少的，共有几十口，早就坐吃山空了。”她看向了云海深处，目光忧郁“自我阿爹死后，谷中就日渐艰难。而我们流传了千年的技艺，却不可断绝。只是机关毒药也好，武功暗器也好，还有各种做饭做菜的技艺，都需要大量的财物去维修精进。我不能让它们在我的手中衰败。”
　　这种隐藏的悲伤司绯石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游仙门继承太上之道，讲究无为而治，并不会对这种传承看得过重。一代代修的是心，或是积极进取，或是梅妻鹤子，讲究的是从心而为，换句话说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呗。却不想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特质，让游仙门平平安安的存活下来，还一跃而成了一个名门大派。
　　但是她看到唐霁青时，就突然隐隐的感受到了她话语之下潜藏着的悲哀。无数代人，默默的钻研着，只求将这些东西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所以每一代新的领头人接过的，都是积攒下无数代的责任和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去从心而活呢？能保证不丢失就算不错，更遑论发扬光大。
　　只是江湖中哪有这样一个古怪的门派，既会机关毒药，又要教授做饭的呢？司绯石歪着头思索半天，就顺从心意的问了出来。
　　唐霁青闻之失笑，她摇了摇头，没想到司绯石关心的只与吃食有关，不过仔细想来，这倒符合这好吃嘴儿的性子。她现下得了许多财物，心情也难得的轻松愉悦，便道：“我们先祖曾是由许多小手艺人一起聚成的。有的会些胸口碎大石，有的会点木匠木工，有的喜欢摆弄草药，而有的么，也就爱好锅碗瓢盆了。”她笑眯眯的道“再说了，手艺一道，一通则百通，其中总有相似之处。好手艺的厨师，可凭一把剪刀将整只鸭子剔骨，而鸭子皮肉依然完整，这与武艺何其相似？”
　　唐霁青顿了顿，见司绯石一副心旷神怡的模样，又道：“再比如，将豆腐切成发丝一般细又不断绝，其中精细，与机关需求一一相关。这天下之道，无非就是眼尖，心细，手稳几个字。”
　　司绯石先是被唐霁青所说的厨道吸引，后又被她话语中的道理吸引。她沉默半晌，这才起身施礼道：“触类旁通，我远不及你。听君一席话，在下受教了。”
　　此番说的受教真情实意，远不是此前那嬉皮笑脸的玩笑话所能比较。唐霁青骤然受了一礼，有些傻乎乎的。待到司绯石躬下身子，这才急忙避开，耳根通红，道：“做什么施这样大的礼？我可受不起，不过是一些心得罢了。你内力深厚，文治武功远超于我，哪有我不及你的道理？”
　　司绯石却是笑笑，并不言语。只是经这一番话下来，两人之间，隔阂又少了几分。寻常人家，在酒桌上吃喝过一顿，就能拜把子，更何况两人还一起打过劫，一起逃过命，一起谈过心呢？更不用说同吃过多少次饭了。
　　唐霁青见云海茫茫，叹息道：“可惜我的飞天翼坏了，否则的话，也可带你遨游天际一番。”
　　“这有何难？”司绯石大声笑道，一把拉过了唐霁青。两人骤然靠近，唐霁青抬首看她，两人凑得极近，近得她可以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唐霁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直到司绯石解下自己的腰带，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道：“你要做什么！”
　　“带你飞呀。”司绯石笑眯眯的回道，手中动作不断，将两人捆在了一起。因着这动作，唐霁青几乎算是偎依在了司绯石的怀中。唐霁青听着对方的心跳隔着衣裳透过来，莫名觉得有点脸红，让她手足无措。而司绯石则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她的声音顺着震动传到了唐霁青的耳膜中“莫要慌，抱紧我。”
　　唐霁青下意识的搂住了司绯石。司绯石身材高挑，腰肢却很纤细，两手一环，还松松垮垮的留了些余地。这是这样一来，唐霁青就彻彻底底的被司绯石抱了个满怀。司绯石搂着唐霁青，突的笑了起来，唐霁青不解的抬首，却只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很快，那张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庞低下来，注视着唐霁青。唐霁青仿佛从中看到了一点温柔宠溺的味道，但她并不确认。而司绯石的声音就那样温和细腻的在唐霁青的耳边响起来。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就像现在这样在我怀里。乖得像个小猫。”
　　这是……什么意思？唐霁青愣愣的想着，她还未想出个一个所以然，司绯石就纵身跃下了断崖。这下唐霁青什么也想不到了，她只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风声从她的耳边传来，她惊得只想尖叫。但是一种未知的自尊支撑着她，那叫声到了喉咙，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司绯石。
　　司绯石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兴奋，她高声笑道：“抓紧啦！”她右手一挥，一根白色长索就从她的手臂上甩出去，直透石壁，唐霁青看得目瞪口呆。司绯石可管不了唐霁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这样在半空之中，用尽一切办法缓解跌落之势，就如同云端飞翔。
　　唐霁青看到司绯石在顷刻之间就换了四五种轻功，无一不是精妙至极。恰如云端漫步，真真是如仙子那般。从前唐霁青是借机关之力，如今司绯石却是以一人之力，虽然不如机关那般灵巧，但是这样的胆识与自信，却让唐霁青隐隐震动。唐霁青转了转脑袋，云海自眼前渐渐散开，露出了下面的奇山怪石，世界仿佛就剩下她们两人。她心中原本被堵塞的那些东西，都仿佛随着这样的奇观而渐渐散开，逐渐被抛开掉。
　　这样的景色，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能见过呢？就算见过，又有多少人能它细细的收藏在心底呢？唐霁青在心中想着，她看着司绯石微笑着，她的袍袖被山风灌进来，呼啦啦的张开，就如两个灰色的巨大翅膀。司绯石此时还做着男装的打扮，但面如冠玉，发髻早就被山风吹散开来，三千发丝在空中飞扬。
　　像个傻乎乎的疯子，唐霁青这样想着，又不禁唇边微笑起来，就算是个疯子，那也是个极好看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小师叔很会撩妹，鉴定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