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漫长的告别》漂舶

13、第 13 章

　　1.
　　查尔斯感觉自己在坠落。

　　他在此前从未料想过自己的身体里居然能够容下那么多的情感，也从未意识到记忆在和情感融合之后能变得同先前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不同的记忆碎片混杂着那些喜怒哀乐如同旋涡一样淹没过他，查尔斯感觉到悲伤，巨大的悲伤，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喜悦，无上的喜悦，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撕扯着他，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喊，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剧烈的感情火焰灼烧着，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汽化成灰烬。

　　查尔斯终于意识到，感情其实是能够杀死一个天使的。

　　情绪的剧烈变化伴随着的是天使的能量爆发，查尔斯从不知道自己身体中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他迷茫的眨着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翼在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辉，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他空洞的双眼中映出疯狂生长的草木，那些无法被吸收的生命力量从土地里升起，漂浮在空中然后随着高度的升高啪的一声裂开再度滴落到地面，他清晰的听到城堡从地底深处发出腐朽的嘎吱声，而那些声音又被更加明亮响亮的人声所取代。

　　有许多人在他脑海中说话。

　　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语言，伴随着各自不同的情感疯狂的冲进了查尔斯的大脑。

　　脑海中仿佛有超新星猛然爆炸开来，将他的意识冲散成无数碎片，如同飓风一般卷上半空，查尔斯仿佛再次回到了天堂，透过那些云彩向下看到地面数亿人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他在他们身边，他又在离他们无比遥远的地方。

　　在淹没了查尔斯的的人声轰鸣中，查尔斯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带着些犹疑的声音。

　　“……查尔斯？”

　　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响，只剩下那个声音不确定而疑惑的再次开口

　　“是你吗，查尔斯？”

　　那是埃里克·兰谢尔。

　　一瞬间视野回到了查尔斯的眼前，耳边还有剧烈的嗡鸣声，查尔斯穿着粗气奋力的试图收束起几乎在背上抽搐的翅膀，那些从他的翅膀上，眼中，口中，耳中发出的剧烈的白光在缓缓的逸散，那些戴着兜帽的怪物已经在天使的圣光下化为齑粉，查尔斯落回地面，他将手掌贴在滚烫的仿佛要有熔岩破壳而出的土地上，那些几乎要使大地裂开的强大生命力顺着他的呼唤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瘫倒在焦黑的土地上，仰天看着无数自己飞散的洁白羽毛缓缓散落下来，精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2.
　　天使不太常睡觉，他们的身体并不像人类那样需要睡眠，不过这并不妨碍有的天使非常热爱像人类那样作息，有时候天使在特别无聊的时候也会选择去睡一觉，然而那可就不仅仅是一晚上那么简单，通常他们起码会睡掉一个世纪，起来之后发现身边都是奇装异服的人类，他们好不容易弄明白的怎样发电报已经过时了，人类现在用随身携带的小盒子联系对方。

　　在某些情况下天使也会因为外力或者不可抗力而陷入沉眠，和恶魔不同，天使其实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他们只会从天堂之树上再度结果出生，但那是最坏的情况，通常天使会通过休眠来修复来自灵魂的创伤，不过他们的自愈能力并不像人类想象的那么强，受了伤的天使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重伤到直接强制进入休眠的天使更是有过沉睡三个世纪的记录，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早到天使们还穿戴着银色的铠甲，柔软洁白的羽毛被冷色的金属所代替，每一片羽毛都能算得上是凶器，他们无休止的和来自地狱的恶魔进行着战争，那段时间天堂之树每天都会结出无数的蓓蕾，每一朵蓓蕾中都躺着在战争中牺牲而重生的天使，而有更多的天使在天堂之树下沉睡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够醒来。

　　查尔斯的能量爆发毫无疑问的伤害到了他的肉身，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天使来自于上帝的力量，所以当查尔斯从沉眠中醒来，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天堂之树的阴影之下，并没有太过惊讶。

　　天堂之树温柔的生命力量如同海浪一样冲刷着他，就像母亲的手在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查尔斯抖了抖羽毛，展开了翅膀，金色的光芒落在他在洁白的双翼上，查尔斯感觉自己健康，强大，充满生命力，仿若新生。

　　然后他想起来发生的一切。

　　一切的都已经沉寂，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沉淀了下去，查尔斯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发现那些澎湃的感情如同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隔绝在了他的感知之外，那些深刻的爱意，深沉的痛苦，惆怅的茫然若失再也没有他之前曾经感受到的那样鲜明，他隔着那面模糊的玻璃墙在风平浪静的另一边看着它们，伸出手触到的是一面柔软却不容置疑的屏障。

　　查尔斯觉得一阵轻柔而模糊的悲伤涌了上来。

　　他再次忘记了它们，而他的未来也不再会感受到它们。

　　3.
　　查尔斯沉默了很久，然后站了起来，离开了天堂之树。天堂是一片白茫茫的空白，会随着人类和天使的思想渐渐幻化出他们记忆中最幸福最怀念的地方，查尔斯顺着大路走了很久，脚下的砖石小路渐渐变成了他记忆中熟悉的马路。

　　转过最后一个弯，查尔斯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大宅。

　　昏黄的灯火温柔的跳动着，查尔斯隐隐听到了瑞雯的笑声，那么无忧无虑而欢快，他还看见二楼窗后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那是艾利克斯和汉克在拍着肖恩的肩膀说着什么，然后他看到了埃里克。

　　那是仍旧的年轻的埃里克，他的侧影仍旧带着年轻气盛时的锋利和锐气，没有那种后来查尔斯见到的丝丝倦意，他坐在棋盘边上似乎在等待着谁，暖色的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柔和了他身上锐利的气场，让他甚至显得有那么一点……温柔。

　　查尔斯突然想起来很早的时候学过的一首诗来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有些东西，一旦曾经拥有，哪怕再度失去，一切也不会再变回原样。

　　查尔斯远远的望着那些应当是他所爱的人们，他感受不到那些本应在他胸口微微发热的感情，却清晰的明白，他曾经那样的爱过他们。

　　他决定回到地上，再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