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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入张宅 ...

  •   “鬼在那里头?”

      重韫不理她,嘬唇打了个唿哨。

      廊下系着的小毛驴歪过头咬开栓在柱子上的绳子,放开蹄子得得爬上楼梯,跑进廊道里。快跑到重韫身边时,便放慢了脚步,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喷嚏。

      重韫将肩上的老妪放到毛驴背上,牵着毛驴往堂屋大步走去。

      荨娘跟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问他,“为什么不送那鬼成佛?这可是积功德的大好机会。”
      “我不收来历不明的鬼。”

      荨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就来历不明了?”

      重韫摇摇头,像是有些感叹,“子母怨胎,这女子身前必是冤屈而死的。化不了她的怨气,强行渡她便是害她。走吧,所幸她出不了这院子。”

      二人到了堂屋与禅殊说明情况,禅殊却愤而立起,猛地将随身携带的青虹宝剑抽出剑鞘,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鬼怪敢作祟,且待我去收了它!”

      重韫道:“这鬼怨气颇深,你是剑修,并未习阴阳之术,收不了她。”

      重韫说的明明是事实,可听在禅殊耳里便觉得刺耳,总疑心他是趁机讽刺自己,再加上荨娘在一旁看着,那更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荨娘见两人间气氛冷凝,便开口劝道,“你们在这能争出个什么子卯寅丑来?没看阿婆还昏着嘛,先把人送医馆才是正途。”

      禅殊豪迈地将手一挥,道:“这样吧,荨娘你与他先将张家大娘送到城中医馆医治,我留下来捉鬼,待此间事毕我再去城中寻你们,咱们就在城中最大的绸缎庄里碰头。”

      说罢又将这张家阿婆的身份细细交代了,叮嘱二人去城北张员外府上报信。重韫见他心意已诀,也就不再说什么,说多了反而徒生误解,倒不如叫他自己去碰碰壁。

      禅殊站在影壁前,守门神般目送二人离去。荨娘终归心有不安,频频回头看了几眼,禅殊便将手拢在嘴边,高声道:“荨娘你莫担心,快去吧。”

      荨娘点点头,忽觉冷风扑面,一阵怪风从庭院深处吹来,裹卷着无数海棠花瓣,那花瓣在影壁前纷纷扬扬落下,洒了禅殊一身。

      荨娘还待再看,那风瞬间卷至门前,砰的一声大响,这小小宅院终于被隔绝在视线之外。

      门下两盏气死风灯摇来摆去,许是年岁久远,灯罩上的“张”字已经斑驳了。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赶到了阆中城。

      到了医馆,将人放下,又预付了部分诊金,便去寻那张家,要请人来把这老妪接回去。问明了道路,二人将小毛驴系在医馆院后的马棚里,准备走。

      小毛驴哀怨地瞧了重韫一眼,低下头去啃草。

      重韫拍拍它的头,和声道:“小白,你驮着人走了这一路也该歇会了。”

      荨娘前头见重韫把这小毛驴独个儿丢下,心里还沾沾自喜,心道自己终于赢了这小毛驴一回,这会子听了这话,气得打跌,合着这他是心疼这驴,怕它累了啊,那她还累了呢。

      两人走在巷道里,荨娘闷闷不乐,只顾低头踢地上的石子。

      过了一会,迎面而来一顶竹轿子,两个敦实粗壮的轿夫一前一后的抬着,轿子上坐着个穿宝蓝绸缎衣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七八,虽然已经显出老态来了,可是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当是个风流人物。

      那轿子与两人擦肩而过,重韫垂下眼,突然瞥见轿子底下一幅茜红色裙摆一闪而过,忙转身追上,将轿子拦住。

      拦了轿子,才发现自己此举实在唐突,只好道:“冒昧了,贫道想请问一下,这张员外府怎么走?”

      那人听了,便停下手中摇动的羽扇:“道长找这张员外可有事?”

      “昨夜在城外一处宅院避雨,清晨醒来发现庄上老妪昏迷不醒,我二人便将人送到了城中医馆。现在想去张府告知其家人。”

      那男人笑道:“可巧,我便是张府的人。敝姓许,单名一个旃字,张员外是我舅舅。”

      清流环绕,花树掩映,点点日光有如碎金浮动于卵石路上,更显环境清幽雅致。这张府宅子没有想象中来得大,前后不过三进,庭院也都小巧,倒是布置上十分精致。

      重韫二人跟着许旃来到后花园,便见一圈假山环绕着一泓小小清池,池中几尾红头金鱼游来游去。旁边放了一张躺椅,一位花甲老者,须发皆白,正闭目躺在上头晒太阳。

      许旃弯下腰,趴在老人耳边大声道:“舅舅,来了两位客人,说是城外庄子上的贞姨娘病倒了,我已经派人到医馆去照看了。”

      那老人睁开双眼,内里无神,口中胡乱哼哼了两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许旃直起腰,道:“对不住,十年前我舅母过世,舅舅一时伤心过度中了风,自此便不太省事了,现下家中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重韫朝围墙外望了眼,看到隔壁宅子里高高的水榭,飞檐翘角,只是显出一副衰败之景,便道:“刚刚经过时,似乎看见隔壁的宅子的大门上也挂着张府的匾额,怎么有两个张府?”

      许旃叹道:“原来隔壁才是张府的宅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舅舅害怕睹物思人,徒惹伤心,这才盘下现在这所宅子作为居所。”

      重韫心间一动,忽然想起在黄草坡的破庙里那恶僧所说的话来,他说,这张府的公子迷恋上一幅美人图。如果他的话有部分可信的话,那这张府的公子呢,难道已经过世了吗?

      他想到这里,回过头低声问荨娘,“你不是在张府呆过一段时日?那张府的公子呢?”
      荨娘撇嘴:“我那时只是一幅画,世上发生了什么,我一幅画怎么知道?”

      重韫皱了下眉,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又不敢肯定。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食时分,许旃便引二人到厅上用饭,期间与重韫大谈风水玄术,俨然已是半个算命的一般。

      重韫道:“没想到许老爷对风水钻研颇深。”

      许旃叹一声,道:“我原来也是不信的,后来却不得不信,这世间之事,哎……”

      重韫微微一笑,举起一杯素酒敬了许旃一杯,又接着问道,“我在张家城外宅院的大门上发现一面八卦镜,看手法当是青城派布下的法阵,只是奇怪,这法阵不像是用来驱邪的,倒像是用来镇物的,难道府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许旃那酒刚举到唇边,闻言手一抖,半杯酒洒将出来,湿了他胸前大片衣裳。

      重韫直勾勾地看着他面上虽带笑,眼神却是凌厉的。

      荨娘见状,不由暗中拉了拉重韫的衣袖,与他耳语:“你说,那禅殊道长不会有事吧?”

      正当此时,门外忽有一青衣小厮急匆匆地小跑进来,还未站定,便大叫起来。
      “老爷,不好啦,不好啦,那贞姨娘死啦!”

      许旃猛地一拍桌子:“咋咋呼呼,成什么体统!”

      荨娘惊道:“怎么会,早上送去还好好的!”

      那小厮一擦头上的汗,道:“真的,那老大夫说了,人都死了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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